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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清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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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8-9-9 15:44:39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大人一清如水 卑職何敢貪?

【張大春】 2008.09.09 03:00 am

  
清康熙二十六年,一個原先在京師各衙門之中沒沒無聞的御史才上任,半年之內連上幾道奏章。一封〈參河臣書〉糾舉戶部尚書佛倫包庇河道總督靳輔治河不力,使得江南水患大起;這一本參得靳輔丟官,佛倫降職。不久之後,這位御史又上了〈糾大臣疏〉,參的是大學士明珠和宰相余國柱,結果明珠丟了官、余國柱逐發原籍。這還不算,在接下來這一年裡,同一位御史又上了一本〈參近臣疏〉,讓少詹事高士奇、右都御史王鴻緒、給事中何楷以及狀元出身的翰林院修撰陳之龍等人通通以營私徇情、貪汙枉法論罪。


鐵面御史 名叫郭琇


有說「於半年中參罷三宰相、兩尚書、一閣學,直聲振天下」,似乎誇張了這位御史孤身肅貪的效率。近世史家不乏些個有後見之明的,以為這是一波由皇帝暗中授意發動的整風,讓「三大疏」的執筆者白白撈了個「鐵面御史」的美稱—這鐵面御史,名叫郭琇。


郭琇能治 也能搞錢


前此,郭琇在卅二歲上中了進士,九年後的康熙十八年任吳江縣令,據說是個精明幹練的「能員」。所謂「能員」,不祇是擅於斷案,也擅於交際;不祇是長於理財,也長於勾結。治績是有的,長袖善舞、疏通上司的名聲自然也包藏不住。偏偏到了康熙二十三年六月間,郭琇撞上一位新任的頂頭上司、江寧(後改江蘇)巡撫、有清一代理學名臣湯斌。


湯斌上任 郭琇丕變

湯斌是一位循循儒者,才到差就召見郭琇,開門見山地說:「我聽說你是幹才,也聽說你很能要錢。」郭琇不慌不忙地答道:「向來上官要錢,卑職無措,只得取之於民。今大人如能一清如水,卑職何敢貪焉?」湯斌點點頭,略一沉思,道:「那麼就姑且試試你罷。」

據孫靜庵的筆記之作《棲霞閣野乘》寫來,情景生動:郭琇當天回到吳江縣自己的衙門,馬上傳喚差役,挑來一擔又一擔的清水,用力潑洗大堂上的石階和地板。從此以後,郭琇的為官之道幡然一變,大改前轍。到了康熙二十五年二月,湯斌遷調回京任禮部尚書,管詹事府,成為太子師,他特別保舉郭琇升任江南道的御史,這是之前提到的那「三大疏」的由來。


水洗大堂 青天庇蔭


水洗大堂的故事告訴我們:遇見湯斌以前的郭琇明明知道自己是個「墨吏」,不論是基於從政理想的追求也好,懾於官場勢力的傾軋也好,「取之於民家,用之於宦門」這一套手段似不可免。在一個封建帝國的人治生態裡,彷彿祇能守候那種百世未必一遇的青天大老爺庇蔭,才能展現最低標準的清操和風骨。倘守候不到這樣的庇蔭,也就祇能隨波逐流,泥沙俱下。所以,郭琇的經歷顯示的不是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道德教訓,反而是及時掌握機會,從共犯結構中脫鉤而出的洞見。


湯斌沒能完全體認到郭琇的鐵面風力,這位老儒臣回京不久,在康熙二十六年十月就因病過世了。郭琇卻並沒有因之而稍易氣節,他曾經參劾過的政敵餘黨也從來沒有放鬆過對他的詆毀。有趣的是康熙對待他的態度—康熙沒來得及大用湯斌,卻因為這份悵憾而特別體恤郭琇。即使當郭琇在遣戍之中,康熙還會想起「那個幹得不錯的吳江縣令」,而且很快地找機會將他拔擢為湖廣總督。細讀這一段歷史,我們會說:康熙後來所倚重的也不是一個叫郭琇的人,他用的是老臣湯斌的見識。


「人一清如水…」

「大人一清如水」這話的意思絕對不祇能理解成「大人不要錢」,「一清如水」的意思是真能看得清楚用人的深刻是非;這比不要錢可還難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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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發表於 2008-9-9 15:48:01 | 顯示全部樓層
這些詞,那些詞》專對

張大春?聯合報

依稀記得有一年外交人員特考,作文題目是「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這個題目出自《論語?子路》,要是放在今天來考,外交部大概招不到一個人。「專對」,一個日常上的罕用詞;一個專業的境界。


跟外國人談判不是語言溝通順利與否就能完事的。談判者對於本國所應堅守的權益必須有極為深刻的理解,以及極為堅定的信念。


甲午戰爭之後,滿清對東洋的開放,勢有不得不加劇的迫切之感。每一次談判都令那些科舉出身的大老巨公們頭痛不已,因為他們不知道「在國際上,我們應該擁有多少人格?」當是時,對日開放蘇州租借區的談判就是一個例子。日本人要求在蘇州開設商埠,這是不得已的事,問題在於開放甚麼地段讓日本人經營──或者說盤據。當時,日方的談判代表叫珍田捨巳,珍田銜命來蘇,目的是要取蘇州閶門以外的地區開埠。


閶門,早在春秋時代吳王闔閭時就已經建了。當時的闔閭城規模之大,即使在後世言之,也是極為壯觀的一項工程。全城周長四十七里二百一十步又二尺,外廓六十八里六十步,內外共三城環環相套,城外的護城河就有五十到一百公尺深。城高兩丈八尺,厚一丈七尺,呈「亞」字形,共有水陸城門八座,北面是齊門、平門,東面是匠門、婁門,南面是盤門、蛇門,西面是閶門、胥門。日本人看上的閶門以外之地,是蘇州精華地區,百姓商家世居於此,屋宇櫛比鱗次;倘若要把這塊地方出讓給日方,光是搬遷,就要引發很深的民怨。在清廷大臣看來,寧可把蘇州城南邊盤門以外的地區劃歸日人為租借──畢竟當時的城南不那麼「膏腴繁華」,割之不疼也。


此時江南的大吏首屬兩江總督劉坤一,可是他奉詔入京覲見,一直沒有在任上,署理的張之洞正掌南洋大臣,得著巡撫趙舒翹的公文,咨請幹員來蘇與日人議約。張南皮可就傷腦筋了,他知道:江南儘管出文人、出學士,可就不出外交這個專業上的人才。左想右想之下,才有人向他推薦了一個人來──黃公度,是個詩人。


黃公度,名遵憲,廣東嘉應人,光緒二年中的舉,科場資歷僅止於此。但是此人文名大,而且有出任清廷駐日本、英國、美國使館參贊的「涉外」經歷。找上他,套句洋話來說:不外是把一個燙山芋扔出手,張南皮並沒有認真以為閶門、盤門有甚麼需要計較的。


珍田抵達蘇州之時,已經得知清廷的談判代表是黃遵憲,遂來到黃下榻的所在拜訪。黃遵憲給珍田吃了閉門羹,說:「住家所在不是談公事的地方,明天到巡撫衙門裡談罷。」第二天,珍田依約來到撫衙,約略寒暄數語,話入正題,珍田立刻表示:「我獲得敝國政府訓令,一定要取得閶門外的區域以為租借,絕對沒有遷就的道理;如果得不到閶門外地區,馬上下旗回國,不再開議。」這番話簡明扼要,而且顯然日方的情報十分準確──他們早就知道清方準備以盤門外地區作為談判籌碼了。所謂「下旗」,更是嚴厲的威脅,說白了就是不惜斷交的意思。


黃公度靜靜地聽著珍田的話,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等對方把話說完了,才徐徐地說:「我們今天在此間應該先辦的第一件事是互換憑證,不換憑證,不能互相認定是外交人員──這是國際定例,絕對不要亂了套。我來蘇州之前,已經取得了我國南洋大臣的札諭,另外呢,此間巡撫也有委派我來和貴使談判的公文書,這兩班文件,稍後我都會拿給貴使過目。至於貴使既然方才說有訓令來談判,那麼貴使從貴國啟行時,自然也應該有貴政府的訓條了,何不先拿出來我們驗證驗證呢?」說完,就從懷裡掏出兩封信札,擱在桌上,一語不發,就等著珍田拿出憑證來了。


這一手實大出珍田之意外,吞吞吐吐了老半天,才囁嚅著說:「來時匆促,忘了帶訓條。您如果不相信,為什麼不打個電報給貴國駐我國的大使,向我國政府問詢,就可以確認了。」黃公度立刻應聲道:「這是何等大事?貴使怎麼可以忘記呢?您是外交人員,連這一點都不明白嗎?如果真的拿不出訓條來,您在此地就只有私人的資格,那麼租借地的事也就不是您所應該過問的了。如果依照我個人的看法,還是建議您馬上回國去領取訓條,再到這裡來開會。我在南京還有重要的差事,沒有時間同您再作無謂的周旋。這樣罷,我待一會兒就要上船啟程,是不是等您回來的時候,我再專程去迎接好了。」


珍田受到這麼兩次沮折,再也不敢像先前那麼意氣洋洋了。等到第二回與黃公度見面,非但姿態低了很多,連談判的條件也放寬了不少。最後竟以盤門訂議,且保全中國商民利益甚多。這一次談判甚至影響到杭州方面的議約,日方的交涉員也不得不以相當的條件讓了步。


不過黃公度是不是因此而獲得較重的賞識呢?


待覆命於趙舒翹之際,黃公度所得不過是「辛苦了、辛苦了」寥寥數語。趙還私下跟他的幕僚說:「我早就說過:洋人不是人類,不可以人道相待。你們總是說我的話太過分了,現在如何?諸君試想:那珍田剛來的時候,我和諸君苦口嘵音,以禮相待,他卻越發囂張桀驁。這黃某人來了,不知道說了些甚麼鬼話,他反而帖然就範,一句話也不敢爭執。說到這兒,話就不得不說回來了:像黃某這種人,萬一哪一天身居要津了,就算把全江蘇都拱手送人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事;這種人怎麼可以讓他得志呢?」幕客們聽到這種強詞奪理的歪論,只敢竊笑,哪裡敢同巡撫大人爭辯呢?


戊戌政變之後,黃公度本來有機會奉使日本,可是他人還羈留於上海,未及成行,就被某言官參了一本,差一點送掉性命──而趙舒翹在這一樁構陷的公案之中,使了不少小氣力!


黃遵憲,歷任舊金山、新加坡總領事,後又官居湖南長寶鹽法道,署理過一段時間的臬司(按察使)。他還參加過上海的「強學會」,和梁啟超一起主持過《時務報》,是一位對於社會參與極度熱中的詩人。他最了不起的成就還是在舊詩的創作和革新方面,與梁啟超、夏增佑、譚嗣同提出的「詩界革命」更有開「我手寫我口」的先河,所謂「詩須寫古人未有之物,未闢之境」,在當時更是相當新穎的意見。黃氏著有《人境廬詩草》、《日本國志》、《日本雜事詩》──觀其行事著作可知:敵對者的交流不一定要奉送領土,也可以往來得有風骨、有格調。


清末國局動盪,詩人的〈悲平壤〉、〈哀旅順〉、〈哭威海〉皆蒿目時艱,抒懷孤憤之作。〈台灣行〉寫抗日復及於降日,前半篇詩中有「成敗利鈍非所,人人效死誓死拒。萬眾一心誰敢侮?一聲拔劍起擊柱。今日之事無他語,有不從者手刃汝。堂堂藍旗立黃虎,傾城擁觀空巷舞。黃金斗大印繫組,直將總統呼巡撫」之句;但是台灣一旦歸降,下文仍不免沉痛熱諷:「一輪紅日當空高,千家白旗隨風飄。縉紳耆老相招邀,夾跪道旁俯折腰。紅纓竹冠盤錦條,青絲辮髮垂雲霄。跪捧銀盤茶與糕,綠沉之瓜紫葡萄。將軍遠來無乃勞?降民敬為將軍導……」


從此熱諷而反振逆推的結語恐怕讓今天的讀者都會為之驚心:「噫兮吁,悲呼哉,汝全台!昨何忠勇今何怯,萬事反覆隱轉睫。平時戰守無豫備,曰忠曰義何所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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