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注册
搜索
熱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查看: 3543|回復: 0

从资本主义管理认识鞍钢宪法 ZT

[複製鏈接]
發表於 2011-3-23 04:18:50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鞍钢宪法回顾:
从资本主义的工厂管理来认识鞍钢宪法的划时代意义

美国荣誉退休教授金宝瑜
编者按:
金宝瑜,女,在北京出生于1936年4月10日。1950年随父母去台湾,1960年东海大学经济系毕业,1961年到美国就读于Bryn Mawr大学。毕业前就去工作,1977年取得Bryn Mawr College 经济系博士学位。之后,在底特律市Marygrove 大学教书,2003 年被受于荣誉教授之后退休。
金博士曾任台湾东海大学经济系和世新大学社会发展研究所的客座教授,是台湾著名的进步学者,对资本主义全球化的批判论述颇多,对美国社会有较深的了解,对大陆的社会主义革命亦有研究。近年来,她的较有影响的著作和文章是《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危机》、《中国农业的发展和问题》、《美国民主政治六讲》等。

在鞍钢宪法诞生50周年的时刻,我们重新讨论鞍钢宪法的重要性是非常有必要的。50年前,毛主席就看出鞍山钢铁公司党委坚持政治挂帅后,实行工人、干部和技术人员三结合的改革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并把它命名为“鞍钢宪法”。毛主席把“两参、一改、三结合”的管理新法提高到宪法的高度,可见他对鞍钢改革是极端重视的。50年前,我们一般人无法理解鞍钢宪法的深刻意义;而今天,我们确实认识到鞍钢宪法是办好社会主义公有制企业、保障企业社会主义性质的根本大法,它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我们要深刻了解鞍钢宪法,还必须先了解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本质上的区别。目前一些专家学者有一种说法,认为鞍钢宪法是一种企业管理的方法,既可适用于社会主义企业也可适用于资本主义企业,并认为鞍钢宪法的精华已被一些美国和日本企业所采用,因此现在中国也应该再度重视这种“管理方法”,不要再让它“墙里开花墙外香”了,好像鞍钢宪法已经在墙外香了起来。事实上,日本或欧美所实行的一套工厂管理,绝对不是我们现今所要纪念和实行的鞍钢宪法。我们千万不可把鞍钢宪法看成只是一种“管理方法”。因为鞍钢宪法是不可能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中得到实施的。
本文首先要说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本质上的区别,从而认清为什么鞍钢宪法只有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中才有可能得到实行。之后,还要讨论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资本家在企业中是怎样处理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对立关系。下面要着重说明,福特汽车公司是怎样运用泰勒的“科学管理”来提高劳动生产效率的。
到了20世纪70年代,福特制的那套管理办法已经失灵了,资本主义企业又争先恐后地向丰田汽车公司学习“瘦身管理”的办法。不管是福特制还是丰田制,它们都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家和一些专家顾问们设计出来的对付劳工的策略,用来处理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对立关系。这种策略的最终目的,是要用提高劳动生产效率来增加对劳工的剩余价值剥削,以便获取企业的更高利润。本文最后一节,要进一步讨论鞍钢宪法的重要性以及它的划时代意义。
一、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
要了解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还得从所有制谈起。目前有不少对体制改革的批评不完全正确,一般是从国有企业私有化的角度出发,有些人用“国退民进”来说明社会上许多矛盾的起因。当然,我们理解从这个角度来批评体制改革是有其道理的。因为在体制改革进程中,工人们所遭受的苦难几乎都是由于私有化造成的。人们都看到了,当企业属于老板私人所有时,企业主为了追求更高的利润,就不惜一切手段来压榨工人。但是国有制并不等于就是社会主义公有制。因此只用国有还是私有来分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不正确的,因为国有制也可能是国家资本主义所有制。
改革前,中国的工业企业所实行的社会主义公有制是怎样的一个制度呢?
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之下,个别企业不是一个单独的核算单位。个别企业生产所需的材料、能源、厂房、机器设备等都在国家的经济计划中统筹办理。国家根据当时经济发展的需要来决定要优先生产什么、各种产品的数量、品种来制定五年计划。在实行经济计划的五年中,有时要作一些调整。经济计划可以将有限的资金、生产材料、所需劳动力等作合理的安排。
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生产资料的价格和产品的价格都不决定于价值,也就是说价格不反应价值。企业所需要的生产资料和需要支付的工人工资(包括各种福利)全部由国家提供。全国各地企业的工人都一律享有八级内的工资和应得的健康保险、住房、子女教育、食物补贴等各种福利。少许工资上的差异只是根据各地生活费用不同所作的调整,工人的工资基金由国家直接拨发。
因为价格并不反应价值,所以个别企业账目上的利润多少和有无亏损并不反应企业经营的好或是不好,也不决定一个企业应该扩张还是应该缩减,甚至关闭。企业的扩张或缩减是根据计划,不是根据一个企业的利润还是亏损。举例来说,当时国家为了促进农业机械化,就在计划中将农机的价格订的很低,这样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才能买得起农机,因此生产农机的企业在账面上是亏损的。另外,当时因为物资缺乏,在社会主义计划下,有限的物资都用来保证大多数人的基本生活,不鼓励人们在基本生活之上的消费。所以一些不是完全必要的消费品的价格就订得较高,像一只手表可能要卖一百元人民币,以当时的工资来说,这价钱是很高的。把手表价格订得高,是因为在当年国家物资条件下,不鼓励每个人都要有手表,不像今天手表价格低到有些人有好几只手表。因为手表价格高,生产手表的企业在账目上会现出很高的利润。但是,生产农机的企业不会因为“亏损”而减产或倒闭,生产手表的企业也不会因为“利润”高而扩张。亏损由国家补上,赚钱则将利润上缴国家。
因为价格并不反应价值,所以企业经营的好坏,有效率或无效率是不能以企业是否赚钱来衡量的。评估一个社会主义企业的经营是否有效率,是以多、快、好、省为标准的。而且每个企业都用它过去的纪录作基础,再进一步努力,继续创历史新高。虽然不能说每一个社会主义企业都经营的非常有效率,但是至少大多数企业的效率是很高的,一些落后的企业也在努力追赶先进的企业。
每个企业工人的工资福利直接来自国家,企业不能用经营亏损为理由来解雇工人。这就是为什么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国家可以保证工人的终身职和工人所享有的各种福利。在实行社会主义的30年中,修正主义者不断地企图用合同工来取代工人的终身职,他们想出各种办法来砸破工人的铁饭碗,并认为如果工厂实行了合同工制,工厂可以随时解雇工人,用从农村释放出来的劳动力来替代,并利用来自农村的劳动力来压低工资和降低生产成本。只是由于屡次反修的群众运动,修正主义者的计划,每次都无法付诸实现。
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利润,而是为了满足人民的生活需要。因此,工人生活上的各种需要包括:吃饭、住房、教育、医疗、养老等都是作为生产目的而得到保障,工资和福利都由国家直接拨发,工人的工作和生活得到保障,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中的重要一项。(社会主义还有更多的优越性,将在另一文中再作说明。)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无论一个国家多么富有,也无法保障充分就业,因此工人阶级从来没有得到工作保障和免于失业的安全感。在这次经济危机中,美国有许多工作了几十年的工人、工程师、甚至低层管理者都被解雇。三年来按官方统计,美国失业的人数增加了800多万人,并且在失业人中,有40%的人已经失业了6个月以上。事实上,实际的失业人口要比官方的统计高出很多。从80年代初美国实施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以来,劳动生产效率不断地提高,资本的利润猛升,但是工人的实际工资停留在原地不动,甚至下降。与此同时,许多大公司除了将生产移向国外,还开始用大量的临时合同工来取代以前的正规工人,许多大公司将工作大量外包,以求降低成本。承包商也多半雇用不必付福利的临时工。临时工在工作忙时拼命加班,公司的生意淡下来时,就几个月没事做。这些年来,工人阶级只好用加班、做两份工、和借债来维持生活水平不下降。其实,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工人阶级相对的贫穷化。在这次经济危机的3年间,大批失了业的工人到了生活不能维持的地步,他们曾在大量广告的宣传下,靠借钱来消费,失业后无法应付大笔的债,连房屋贷款都付不出,房子就被银行收回拿去拍卖了,一家大小无家可归,好多人每天都只靠一顿的救济午餐来维持,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工人阶级的绝对贫穷化。
体制改革之后,首先各工业企业都转为单独的核算单位,然后改革者鼓励各企业之间彼此竞争,开拓市场,谋求最大利润。在企业单独核算后,企业的利润成为企业经营好坏的标准,只有能赚钱的企业才能扩大生产,亏损的企业只有大量解雇工人,甚至工厂宣布破产倒闭。改革者再进一步将企业厂长和经理的工资奖金与企业的利润挂钩,因此厂长和经理就使尽了各种办法赚钱,包括行贿,再度大规模解雇工人。改革者又允许企业将亏损部门拍卖,只保留赚钱的部门,企业再度以亏损为理由,将亏损部分关闭,解雇工人。每个企业经营的目的就转换成牟取最大利润,不再考虑工人的生活。因为赚了钱就能扩大投资,再以扩大生产规模来获取更多的利润。在牟取最大利润的前提下,即使是国营企业也必须将工人的工资和福利看成经营的成本,而“好”的经营者必须想出各种办法将这成本不断地压低。这时我们的精英们就请教于西方资本主义的企业管理学。精英们说中国的企业人浮于事,必须裁员。当企业转变成以赢利为目的时,解雇工人,削减工资,拉长工作时间,增加劳动强度,取消工人的福利,都是必然的结果。这就是由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本质上不同,而必然产生不同的结果。
社会主义公有制也被称为全民所有制。因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着眼于全面的发展和所有劳动人民的需要。虽然称为全民所有制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工人所享受的工资和各种福利,农民还无法完全享受到。但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是根据国家计划,而国家计划是按照中国经济全盘发展的重要原则来制定的。全盘发展经济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人民生活上的需要,不只是工人阶级生活上的需要,也是农民生活上的需要。不论是工业的发展还是农业的发展,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和提高工人农民的生活,除此之外,加速机械化是为了减轻工人农民的劳动强度。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不论是新的生产设备还是新的生产技术,都是为了增加生产,以便进一步满足人民的需要和减轻人民负担这个目的。当然,当时在帝国主义包围下,中国不得不用一些资源来保卫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也是保障人民工作和生活的稳定所必须的。


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在生产目的上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在生产中的劳动程序也是完全不同的。马克思把机器、厂房和生产设备看成是死劳动,其意思是说,当初生产设备是由劳动力制造的,现今这些生产设备内所含的是过去的(已经死了的)劳动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机器、厂房等是资本家的私人资本,资本家生产的目的就是为了资本增殖。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进行生产是要活的劳动力为资本(死劳动)增殖服务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产业工人不把机器设备当成协助他们生产的工具。事实上,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把机器设备看成是压迫他们的东西 —— 是流水线超快的速度控制了工人无间隙地操作,是流水线上过细的分工决定着工人不断地重复一个只需几秒或十几秒的简单操作。这是从人类使用工具以来的一个新变化,因为自古以来,生产工具都是为了协助人生产的,工具等于是人的手的延伸,自从人使用生产工具以来,生产工具都是由人来控制的,也就是说生产者控制生产工具。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工具反过来控制生产者,也就是说死劳动控制活劳动。这一点在下一节中还要再仔细说明。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机器、厂房等生产设备是为生产者所用的,工人把生产用的机器设备当成帮助他们生产的工具。在社会主义的工厂中,我们看到工人如何爱护他们的机器。前几年在曹征路写的《那儿》的小说中,我们看到口述者的小舅对工厂里的那部机器如何的爱护。这说明了小舅把那部机器看成是他的助手,而不把机器看成是与他敌对的东西。在社会主义时代,我们常听说工人师傅在星期日或是节假日自动地到厂里去检查机器。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放不下心,担心工厂没人的时候机器会出什么差错,没有人去照顾。我们也曾屡次看到,在工厂的厂长宣布要关厂时,工人如何保护工厂里的机器。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资本主义工厂里的。在资本主义的工厂里,工人最高兴的是机器发生故障,因为他们可以趁机会喘口气。也有很多时候,工人故意以砸坏机器作为一种抗议。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家面对着一个永远不能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基本矛盾。资本要增殖,必须在生产过程中取得利润,因此资本家必须购买劳动力。利润是靠劳动者所创造的剩余价值获取的,就是劳动者所创造的总价值减去要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那部分(即此时劳动者最必需的生活材料),这就是资本家要付出的工资和福利。要增加剩余价值,一方面必须增加劳动力所创造的价值,像延长劳动时间、加强劳动强度等;另一方面就是要降低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工厂管理者的做法是必然和工人的利益相反。所以,虽然资本主义一大堆企业管理的理论,资本主义大学中的商学院有专门设立的管理学系,每年都要制造出许多管理学的硕士来,但是这些管理论述总是不出如何从工人身上压榨出更多剩余价值的范畴。企业老板和他们雇的经理还请了心理学家来协助他们,心理学家们也有不少企业管理的论述,他们的主要贡献就是利用他们对人心理的研究,想出一套办法来使工人高高兴兴地接受剥削,而不起来反抗。但是要工人接受更低的工资、更少的福利、更长的工作时间和更高的工作强度,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可能达到这些目标,那就是工人不得不依靠这份工作才行。为此,必须有一支庞大的产业后备军。只有在失业率高,工人找工作难时,工人才只好忍气吞声地按照资本家的要求去劳动。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他们不起来反抗。
为了对付工人的反抗,资本家就借助于国家机器来镇压。资本主义国家是地地道道的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
资本主义是一种资本剥削劳工的社会制度。要维持这种剥削制度的稳定,不能只靠个别的资本家和经理,它需要一个适合于资本积累的经济和社会的大环境。这个大环境就是要靠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来创造和维持。一个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一方面企图调和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另一方面还要调和资产阶级内部彼此之间的矛盾。为了便利资本的积累,国家的任务也包括修桥梁、建公路和铁路、建海港和机场,改进交通和通讯系统。资产阶级国家更需要设计一个金融和信用管理体系,还需要一种适合资本主义运转的教育制度。要维持一个适合资本积累的大环境,就必须有军队、警察、法庭等暴力机器来镇压工人的反抗、维护资本主义的秩序,还要一套适合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再生产机制。所以,要维持资本主义再生产,就需要建立一套庞大的国家官僚体系。
在美国工业快速发展的20世纪初期,美国的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不允许产业工人组织工会(后面说的技术工人的小型行会组织除外)。当时许多产业工人开始组织起来进行非法罢工(也称野猫罢工)。特别是到了30年代经济大恐慌时,产业工人组织工会已经达到空前的热潮,发展到资产阶级国家无法镇压的地步。资产阶级逐渐认识到,如果允许工人组织工会,反而有可能比较容易控制工人的行动。工会可以将工人的行动正规化,可以明文规定只有在与资本家谈判达不到协议时才准许罢工,这样将不会搅乱生产,反而有助于资本家维持生产的秩序,有利于资本积累。因此美国的资产阶级国家就通过法律将组织工会合法化。社会上很多的改变都是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先斗争,斗争胜利了,原本不合法的行动就变成合法了。但是在美国的产业工人工会成立后,政府就千方百计地控制工会,把领导组织工会的积极分子(像美国共产党党员)赶出工会,使工会一步步失去了领导工人向资本家斗争的能力。
战后50年代,经济发展的很快,失业率低,这个时候各工会能为会员争取到较高的工资增长,在福利方面也有很大的改善。这时,美国国会就赶紧通过了对工会不利的法律。各大公司像福特、通用汽车公司,各大钢铁公司等都加紧进一步机械化来取代工人,使得工会会员不断减少。到了70年代,一方面大企业用提高产品售价的方法把高工资的负担转嫁给消费者,另一方面因为美国侵略越南战争带来的政府预算和国际收支的赤字,使得美国的物价上涨失控。这样的发展无利于资本积累,因此到了80年代初,美国总统里根和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就带头重新整顿世界资本主义的次序,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是由资本主义的国家机器来为美欧垄断资本打头阵,利用由它们所控制的世界金融贸易组织,来迫使全世界国家放松或取消对资本的管制,使资本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任意自由流动。美国的资本家就可以加速把生产迁移到发展落后的国家,从墨西哥、南韩、台湾到中国。这时美国的各大公司都不用再去理会工会的要求了,他们随时以把工厂迁移到别的国家相要挟来迫使工会退让。在资本帝国主义全球化下,全世界没有工作的人都成了美、欧、日资本的产业后备军。与此同时,美国的工人阶级逐渐进入了相对贫穷的困境。
中,有时要作一些调整。经济计划可以将有限的资金、生产材料、所需劳动力等作合理的安排。
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生产资料的价格和产品的价格都不决定于价值,也就是说价格不反应价值。企业所需要的生产资料和需要支付的工人工资(包括各种福利)全部由国家提供。全国各地企业的工人都一律享有八级内的工资和应得的健康保险、住房、子女教育、食物补贴等各种福利。少许工资上的差异只是根据各地生活费用不同所作的调整,工人的工资基金由国家直接拨发。
因为价格并不反应价值,所以个别企业账目上的利润多少和有无亏损并不反应企业经营的好或是不好,也不决定一个企业应该扩张还是应该缩减,甚至关闭。企业的扩张或缩减是根据计划,不是根据一个企业的利润还是亏损。举例来说,当时国家为了促进农业机械化,就在计划中将农机的价格订的很低,这样人民公社和生产大队才能买得起农机,因此生产农机的企业在账面上是亏损的。另外,当时因为物资缺乏,在社会主义计划下,有限的物资都用来保证大多数人的基本生活,不鼓励人们在基本生活之上的消费。所以一些不是完全必要的消费品的价格就订得较高,像一只手表可能要卖一百元人民币,以当时的工资来说,这价钱是很高的。把手表价格订得高,是因为在当年国家物资条件下,不鼓励每个人都要有手表,不像今天手表价格低到有些人有好几只手表。因为手表价格高,生产手表的企业在账目上会现出很高的利润。但是,生产农机的企业不会因为“亏损”而减产或倒闭,生产手表的企业也不会因为“利润”高而扩张。亏损由国家补上,赚钱则将利润上缴国家。
因为价格并不反应价值,所以企业经营的好坏,有效率或无效率是不能以企业是否赚钱来衡量的。评估一个社会主义企业的经营是否有效率,是以多、快、好、省为标准的。而且每个企业都用它过去的纪录作基础,再进一步努力,继续创历史新高。虽然不能说每一个社会主义企业都经营的非常有效率,但是至少大多数企业的效率是很高的,一些落后的企业也在努力追赶先进的企业。
每个企业工人的工资福利直接来自国家,企业不能用经营亏损为理由来解雇工人。这就是为什么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国家可以保证工人的终身职和工人所享有的各种福利。在实行社会主义的30年中,修正主义者不断地企图用合同工来取代工人的终身职,他们想出各种办法来砸破工人的铁饭碗,并认为如果工厂实行了合同工制,工厂可以随时解雇工人,用从农村释放出来的劳动力来替代,并利用来自农村的劳动力来压低工资和降低生产成本。只是由于屡次反修的群众运动,修正主义者的计划,每次都无法付诸实现。
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生产的目的不是为了利润,而是为了满足人民的生活需要。因此,工人生活上的各种需要包括:吃饭、住房、教育、医疗、养老等都是作为生产目的而得到保障,工资和福利都由国家直接拨发,工人的工作和生活得到保障,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中的重要一项。(社会主义还有更多的优越性,将在另一文中再作说明。)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无论一个国家多么富有,也无法保障充分就业,因此工人阶级从来没有得到工作保障和免于失业的安全感。在这次经济危机中,美国有许多工作了几十年的工人、工程师、甚至低层管理者都被解雇。三年来按官方统计,美国失业的人数增加了800多万人,并且在失业人中,有40%的人已经失业了6个月以上。事实上,实际的失业人口要比官方的统计高出很多。从80年代初美国实施新自由主义经济政策以来,劳动生产效率不断地提高,资本的利润猛升,但是工人的实际工资停留在原地不动,甚至下降。与此同时,许多大公司除了将生产移向国外,还开始用大量的临时合同工来取代以前的正规工人,许多大公司将工作大量外包,以求降低成本。承包商也多半雇用不必付福利的临时工。临时工在工作忙时拼命加班,公司的生意淡下来时,就几个月没事做。这些年来,工人阶级只好用加班、做两份工、和借债来维持生活水平不下降。其实,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工人阶级相对的贫穷化。在这次经济危机的3年间,大批失了业的工人到了生活不能维持的地步,他们曾在大量广告的宣传下,靠借钱来消费,失业后无法应付大笔的债,连房屋贷款都付不出,房子就被银行收回拿去拍卖了,一家大小无家可归,好多人每天都只靠一顿的救济午餐来维持,这就是马克思所说的工人阶级的绝对贫穷化。
体制改革之后,首先各工业企业都转为单独的核算单位,然后改革者鼓励各企业之间彼此竞争,开拓市场,谋求最大利润。在企业单独核算后,企业的利润成为企业经营好坏的标准,只有能赚钱的企业才能扩大生产,亏损的企业只有大量解雇工人,甚至工厂宣布破产倒闭。改革者再进一步将企业厂长和经理的工资奖金与企业的利润挂钩,因此厂长和经理就使尽了各种办法赚钱,包括行贿,再度大规模解雇工人。改革者又允许企业将亏损部门拍卖,只保留赚钱的部门,企业再度以亏损为理由,将亏损部分关闭,解雇工人。每个企业经营的目的就转换成牟取最大利润,不再考虑工人的生活。因为赚了钱就能扩大投资,再以扩大生产规模来获取更多的利润。在牟取最大利润的前提下,即使是国营企业也必须将工人的工资和福利看成经营的成本,而“好”的经营者必须想出各种办法将这成本不断地压低。这时我们的精英们就请教于西方资本主义的企业管理学。精英们说中国的企业人浮于事,必须裁员。当企业转变成以赢利为目的时,解雇工人,削减工资,拉长工作时间,增加劳动强度,取消工人的福利,都是必然的结果。这就是由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本质上不同,而必然产生不同的结果。
社会主义公有制也被称为全民所有制。因为社会主义公有制是着眼于全面的发展和所有劳动人民的需要。虽然称为全民所有制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工人所享受的工资和各种福利,农民还无法完全享受到。但是社会主义公有制是根据国家计划,而国家计划是按照中国经济全盘发展的重要原则来制定的。全盘发展经济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人民生活上的需要,不只是工人阶级生活上的需要,也是农民生活上的需要。不论是工业的发展还是农业的发展,最终目的是为了满足和提高工人农民的生活,除此之外,加速机械化是为了减轻工人农民的劳动强度。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不论是新的生产设备还是新的生产技术,都是为了增加生产,以便进一步满足人民的需要和减轻人民负担这个目的。当然,当时在帝国主义包围下,中国不得不用一些资源来保卫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这也是保障人民工作和生活的稳定所必须的。


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在生产目的上是完全不同的,因此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在生产中的劳动程序也是完全不同的。马克思把机器、厂房和生产设备看成是死劳动,其意思是说,当初生产设备是由劳动力制造的,现今这些生产设备内所含的是过去的(已经死了的)劳动力。在资本主义制度下,机器、厂房等是资本家的私人资本,资本家生产的目的就是为了资本增殖。所以,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进行生产是要活的劳动力为资本(死劳动)增殖服务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产业工人不把机器设备当成协助他们生产的工具。事实上,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把机器设备看成是压迫他们的东西 —— 是流水线超快的速度控制了工人无间隙地操作,是流水线上过细的分工决定着工人不断地重复一个只需几秒或十几秒的简单操作。这是从人类使用工具以来的一个新变化,因为自古以来,生产工具都是为了协助人生产的,工具等于是人的手的延伸,自从人使用生产工具以来,生产工具都是由人来控制的,也就是说生产者控制生产工具。只有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生产工具反过来控制生产者,也就是说死劳动控制活劳动。这一点在下一节中还要再仔细说明。
 樓主| 發表於 2011-3-23 04:27:14 | 顯示全部樓層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机器、厂房等生产设备是为生产者所用的,工人把生产用的机器设备当成帮助他们生产的工具。

在社会主义的工厂中,我们看到工人如何爱护他们的机器。前几年在曹征路写的《那儿》的小说中,我们看到口述者的小舅对工厂里的那部机器如何的爱护。这说明了小舅把那部机器看成是他的助手,而不把机器看成是与他敌对的东西。

在社会主义时代,我们常听说工人师傅在星期日或是节假日自动地到厂里去检查机器。他们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放不下心,担心工厂没人的时候机器会出什么差错,没有人去照顾。我们也曾屡次看到,在工厂的厂长宣布要关厂时,工人如何保护工厂里的机器。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在资本主义工厂里的。

在资本主义的工厂里,工人最高兴的是机器发生故障,因为他们可以趁机会喘口气。也有很多时候,工人故意以砸坏机器作为一种抗议。


在资本主义制度下,资本家面对着一个永远不能解决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基本矛盾。资本要增殖,必须在生产过程中取得利润,因此资本家必须购买劳动力。利润是靠劳动者所创造的剩余价值获取的,就是劳动者所创造的总价值减去要维持劳动力再生产的那部分(即此时劳动者最必需的生活材料),这就是资本家要付出的工资和福利。要增加剩余价值,一方面必须增加劳动力所创造的价值,像延长劳动时间、加强劳动强度等;另一方面就是要降低工人的工资和福利。工厂管理者的做法是必然和工人的利益相反。所以,虽然资本主义一大堆企业管理的理论,资本主义大学中的商学院有专门设立的管理学系,每年都要制造出许多管理学的硕士来,但是这些管理论述总是不出如何从工人身上压榨出更多剩余价值的范畴。企业老板和他们雇的经理还请了心理学家来协助他们,心理学家们也有不少企业管理的论述,他们的主要贡献就是利用他们对人心理的研究,想出一套办法来使工人高高兴兴地接受剥削,而不起来反抗。

但是,要工人接受更低的工资、更少的福利、更长的工作时间和更高的工作强度,只有在一个条件下才可能达到这些目标,那就是工人不得不依靠这份工作才行。为此,必须有一支庞大的产业后备军。只有在失业率高,工人找工作难时,工人才只好忍气吞声地按照资本家的要求去劳动。即使这样,也无法保证他们不起来反抗。为了对付工人的反抗,资本家就借助于国家机器来镇压。资本主义国家是地地道道的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资本主义是一种资本剥削劳工的社会制度。要维持这种剥削制度的稳定,不能只靠个别的资本家和经理,它需要一个适合于资本积累的经济和社会的大环境。这个大环境就是要靠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来创造和维持。

一个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机器,一方面企图调和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另一方面还要调和资产阶级内部彼此之间的矛盾。为了便利资本的积累,国家的任务也包括修桥梁、建公路和铁路、建海港和机场,改进交通和通讯系统。资产阶级国家更需要设计一个金融和信用管理体系,还需要一种适合资本主义运转的教育制度。要维持一个适合资本积累的大环境,就必须有军队、警察、法庭等暴力机器来镇压工人的反抗、维护资本主义的秩序,还要一套适合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再生产机制。所以,要维持资本主义再生产,就需要建立一套庞大的国家官僚体系。

在美国工业快速发展的20世纪初期,美国的资产阶级专政的国家不允许产业工人组织工会(后面说的技术工人的小型行会组织除外),当时许多产业工人开始组织起来进行非法罢工(也称“野猫罢工”)。特别是到了30年代经济大恐慌时,产业工人组织工会已经达到空前的热潮,发展到资产阶级国家无法镇压的地步。资产阶级逐渐认识到,如果允许工人组织工会,反而有可能比较容易控制工人的行动。工会可以将工人的行动正规化,可以明文规定只有在与资本家谈判达不到协议时才准许罢工,这样将不会搅乱生产,反而有助于资本家维持生产的秩序,有利于资本积累。因此美国的资产阶级国家就通过法律将组织工会合法化。——社会上很多的改变都是经过这样一个过程,先斗争,斗争胜利了,原本不合法的行动就变成合法了。

但是,在美国的产业工人工会成立后,政府就千方百计地控制工会,把领导组织工会的积极分子(像美国共产党党员)赶出工会,使工会一步步失去了领导工人向资本家斗争的能力。

战后50年代,经济发展的很快,失业率低,这个时候各工会能为会员争取到较高的工资增长,在福利方面也有很大的改善。这时,美国国会就赶紧通过了对工会不利的法律。各大公司像福特、通用汽车公司,各大钢铁公司等都加紧进一步机械化来取代工人,使得工会会员不断减少。

到了70年代,一方面大企业用提高产品售价的方法把高工资的负担转嫁给消费者,另一方面因为美国侵略越南战争带来的政府预算和国际收支的赤字,使得美国的物价上涨失控。

这样的发展无利于资本积累,因此到了80年代初,美国总统里根和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就带头重新整顿世界资本主义的次序,这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新自由主义。新自由主义是由资本主义的国家机器来为美欧垄断资本打头阵,利用由它们所控制的世界金融贸易组织,来迫使全世界国家放松或取消对资本的管制,使资本可以在全世界范围内任意自由流动。

美国的资本家就可以加速把生产迁移到发展落后的国家,从墨西哥、南韩、台湾到中国。这时美国的各大公司都不用再去理会工会的要求了,他们随时以把工厂迁移到别的国家相要挟来迫使工会退让。——在资本帝国主义全球化下,全世界没有工作的人都成了美、欧、日资本的产业后备军。与此同时,美国的工人阶级逐渐进入了相对贫穷的困境。


这一节主要说明社会主义公有制与资本主义在本质上的不同。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工人阶级和企业之间的利益不是对立的,因为工厂的生产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满足工人、农民和一般都市居民的需要,而不是为追求个别企业的最大利润。

在社会主义制度下,企业管理者不是为了最高利润而用尽一切伎俩来压榨工人。在经营社会主义的企业时,工厂的管理者不把工人的工资和福利看成是必须不断压低的成本。在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下,企业和工人之间是对立的关系,这个对立的关系是资本与劳动力对立关系的具体实现。

二、资本主义制度下针对资本家与劳工对立关系的工厂管理


这一节要介绍在“福特制”下所执行的泰勒“科学管理”,还要说明在这一套管理下,资本家如何处理资本与劳工之间对立的关系。

福特制的管理,到了上世纪70年代出了问题,此后西方资本主义的工厂管理被丰田制的“瘦身管理”所取代。福特制为什么会出问题?丰田的“瘦身管理”究竟是怎么管理的?

这一节主要说明资本主义企业内如何处理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对立关系,并讨论为什么资本主义的管理不能解决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对立关系。

福特汽车公司从一家小工厂发展成大规模流水线生产。福特这位大资本家是从生产自行车起家的。福特所建的第一个生产小汽车的工厂,每天只生产一部汽车。到了1909年时,福特汽车公司每年生产11000部汽车,都是用同样的生产程序。工人首先作好一台汽车的底盘,将底盘放在一个固定的地方,然后装上车身,再装上引擎和各种零件。当年的底盘、引擎、车身和各种零件都没有一定的规格,所以装配起来不一定刚好扣合,要靠技术工人敲敲打打才能装得上去。车的引擎也要靠技术工人一件件地安装才能完成。技术工人就围在车身附近工作,非技术工人和学徒就在汽车装配的地点与工厂放零件、放工具的地方之间跑来跑去。


福特是个有远见和野心的企业家。他看到这样的生产效率很低,就开始做各种改善的实验。他首先将装配的汽车各部分和各种零件规格化和标准化,所以装配时就无需技术工人敲敲打打才能装上去。——规格化和标准化是大规模工业生产的一个必然过程,这跟资本主义制度还是社会主义制度无关。

福特作为一个精明的资本家,他必须考虑如何降低生产成本。福特在设计未来汽车工厂的生产技术和程序时,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考虑是:如何将原本需要技术工人生产的部分,分割成好多个不需要技术操作的小单元。这样做,就可以用非技术工人来取代技术工人。

20世纪初时,美国的技术工人的人数有限,在工业快速发展的情况下供不应求。当时,技术工人拥有自己的工具,而且各行各业的技术工人都已经有他们自己的行会,他们的工资要求高,而且如果资本家要他们加速工作或是降低工资时,他们可以拒绝,必要时可以罢工。


资本家认识到,因为技术工人掌有特殊技术,所以很难控制他们。这些工人不但可以要求较高的工资,而且他们可以对生产程序有一定的控制。譬如说,某件工作一小时可以完工的,技术工人就硬说要两小时。对工人来说他们干得快些只是给老板多赚钱,对自己完全没好处,他们喜欢工作得轻松些,有时停下来和朋友聊一会天,资本家或是工头看到生产因此耽搁下来,只能干着急,却没有对付他们办法。对资本家来说,他购买了十小时的劳动力。工人就应该无间隙地工作十小时。工人的“懈怠”使资本家无法谋求更高利润,但是因为生产要靠工人的技术,资本家也就无可奈何。

到了福特正在设计新自动化工厂时,他很清楚地认识到,如果要加速生产,那必须能够控制整个生产过程,尽力减低对技术工人的依赖,用随时可以解雇的非技术工人来取代技术工人。

1910-1913年间,福特在底特律城附近的一个村庄(就是后来的Highland Park 城)盖了一座新的工厂。这家工厂设置了流水线的设备。在这个新工厂里,汽车的引擎不再是由一个技术工人和几个帮手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完成。新的生产程序将引擎的装配分割成很多简单的小步骤,靠流水线的流动操作来装备。从流水线的头到尾都站着工人,需要装配的引擎到了工人的面前时,工人就完成他的那部分工作。流水线上的工人不停地工作,等走到最后一站时,引擎就已经装好了。


福特最原始的引擎流水线设计,是把需要复杂技术的工作分割成一百个简单的步骤,每一个步骤都由工人不停的地重复一个只需几秒钟或十几秒钟的操作来完成。这样的新设计,使引擎生产不再需要技术工人了。福特的工头控制了流水线的速度,使生产一台引擎所需的时间减少一半。除了引擎,整个车身也是在流水线上完工。福特同样地将车的底盘的生产分成很多小的步骤,靠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步一步地完成。他再用控制流水线的速度来降低所需的时间,使得生产一台汽车底盘所需的时间由14小时降到90分钟。这样的改革使福特基本上解决了他在生产上对技术工人的依赖。他把大部分技术工人解雇了,用非技术工人来替代。

底特律在20世纪初时,有大批来自东欧的移民,大部分新移民在他们自己国家时都是农民,没有做过工人。这些非技术工人没有任何组织,不断进来的新移民把工资压得极低。求职的工人很多,工厂不怕找不到工人,因此可以随时将工人解雇。福特公司的工头用各种规章制度来严格控制工人,工人彼此不能交谈,连上厕所都要限制,工人迟到或旷工就被扣工资。在这样的条件下,企业主完全控制了整个劳动程序。工人不但在严格的控制下无间歇地生产,而且被工头欺压,上工时工头不把他们当人对待,就连星期日有时还得到工头家里去打扫或修理房子,那时的工人所受的待遇简直和封建时代的农奴没有多大差别。


福特的工头把生产线的速度不断加快,加快到了工人难以忍耐的地步。而且每个工人的工作都极为单调无聊,每天不断地重复一个只需几秒到十几秒的动作,许多工人实在受不了时,就辞职不干了。1913的一年中,福特工厂的生产需要1400工人,就是因为工人上工几个月就不干了,福特当年必须先后雇52000工人才能补得上离去的工人。每雇用一个新工人,从招工到训练,需要一笔花费。

为了解决这个工人随时离职的问题,福特将每小时工资从2.25美元增加到5美元。那个年代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高的工资,比一般工厂的工资高出一倍。高工资吸引了从美国各州各地赶来的求职者,在福特大门外排了长队,有时甚至等上几天几夜。
从福特的这些做法上,我们可以看出资本家对付工人的伎俩不出两种:物质刺激和严格管制,也就是俗话说的“胡萝卜加大棒”。

福特提高工人的工资之后,他的工头就把流水线的速度再加快。在快速流水线上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的工人,常常累得昏倒过去。这时他们就被工头拖到工厂门外,反正还有很多工人在外面等候。虽然一天有5美元的高工资,但是工厂每年只开工7个月到8个月,夏天工厂停下来维修,汽车销售量降低时,工厂也停工。等再开工时,工厂重新挑选工人,被挑上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年纪稍为老的或是体弱的就被淘汰了。所以工人永远生活在不知何时将会失业的威胁之下。

福特对流水线的设计与泰勒所提倡的“科学管理”有关。福特开始设计新工厂的流水线时,泰勒的“科学管理”已经小有名气了。泰勒在1903年时就已经成为美国“提高生产效率”的有名顾问。下面就把泰勒和他提倡的“科学管理”作些简单的介绍。

泰勒的“科学管理”是怎么一回事?泰勒出生在美国费城的一个富有家庭。他年轻时辍学,到他父亲朋友开的工厂当学徒。他的这种行为很不寻常,因为一个富家子弟去当学徒,不是很体面的事。但是,正是在他当了几年学徒,后来又当了几年工人再升为工头所学到的经验,奠定了他未来成为出名的管理顾问的基础。


泰勒出名后到美国国会作证,向议员们讲解他的一套“科学管理”。泰勒说,他设计这套“科学管理”的动机,来自他当工头时对付工人的痛苦经验,并向国会叙述了这段经验。泰勒当过几年学徒后,就在一家钢铁厂里的车床车间当技工。他说,与他一起的有20多个人,工厂每周开工65夜,工资是按件计酬。按件计酬,一般对工人不利,因为工人为了多赚点工资就越做越快,加速赶工的结果是降低了每一件的工资。因此,在计件工资下,工人必须团结合作,尽量将工作速度降低。泰勒作证时说,我们每天只做我们能做的数量的三分之一。

泰勒被提升工头后,很诚实地对他工友说:“从现在起,我跟你们不站在一边了,作为工头,我必须从工厂管理者的立场出发,我将尽一切努力来把生产速度加快。他的工友对他说:“那你就成了一头该死的蠢猪,我们不会让你得逞。

泰勒在国会作证时说,他当了工头之后,就用各种办法加快生产速度,工人们也就用各种办法抵制他。开始时,泰勒训练几个新工人,教他们车床工的技术,也教他们怎样加快速度。可是这些新工人一开始工作就把速度减慢下来。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利益是跟那些老工人一致的,他们不想为老板拼命卖力。

在彼此斗争中,泰勒的工友问他:“你若还是工人的话,你会怎样做?” 泰勒诚实地说,“我会跟你们一样尽量把工作速度减慢。”

这样的斗争持续了两年多,在这两年多的时间内,泰勒决定在训练新工人时,要他们承诺在学会了技术之后,每小时一定得做出一定数量的产品,否则就扣工人们的工资。这样的做法,终于逼着新工人加快工作。这时,老工人也只好加快他们的工作速度。

然而这场斗争并未结束。此后,新老工人联合起来破坏机器,使得几乎每天都有机器发生故障。泰勒说,他很熟悉工人这种对付工头的伎俩。工人们是用这种破坏性的办法来对付工头的。他们向老板说,工头已经把生产速度增加到连机器都承受不了的地步。这样,就把责任推到工头的身上了。——泰勒又想出新招:谁要是破坏机器,谁就要被罚款。

在厂方全力支持下,经过3年的斗争,泰勒获得了成功。泰勒在这场斗争中深感到,技术工人对生产有很大的控制权,资方要取得控制权,就要花太多的心血和精力与技术工人作斗争。

有了这次成功经验后,泰勒就致力于研究如何把技术从工人手中夺过来。因此,所谓泰勒的“科学管理”,就是研究如何把复杂的技术分解开来,成为很多简单的步骤。这些简单的步骤,完全可以由非技术工人来完成。

泰勒还进一步研究工人怎样在最短的时间里完成一个简单的步骤。他要工人做各种不同的操作,然后用运动员那种记时表来测量每种操作需要几秒钟可以完成。

在泰勒的研究中,他知道,不可能所有的操作都不需要技术,但是他可以用分工的办法把技术分割开来,不让任何工人控制一个完整的技术,这就使工人失去对生产过程的控制。

哈瑞·巴雷曼(Harry Braverman)是位马克思主义者,他对泰勒的“科学管理”有很深入的研究。他在1974年出版了《劳动与垄断资本》这本书,上面谈到的有关泰勒的生平及泰勒在国会作证的陈述,就来自这本书。巴雷曼把泰勒的“科学管理”的基本原则进行了3点总结。下面就对这3点作些解释:

第一、将生产程序与工人的技术分开。资方经他的经理们尽量从工人当中搜集各种有关技术的资料,并掌握每种生产所需要的时间,这样就可以对工人进行全面控制。

第二、将所有需要头脑思考的工作从生产车间移出,集中在完全由资方控制的计划部门和设计部门。巴雷曼说,资方为了取得全面控制,必须将原来由工人策划和思考的部分从整个工作中分离出来,只剩下需要工人动手做的部分。巴雷曼认为这种作法是违反人性的,因为人之所以不同于一般动物就是人在动手之前,先在脑子里构思和计划该用什么步骤来完成一项工作。资方不允许工人构思和计划,就是为了控制工人。被控制的工人则失去了工作的动力,变成一个不能有意志的、任人摆布的傀儡。

第三、当资方和资方的经理们掌握了所有有关生产的资料后,他们只需要列出一个清单,再由工人按步骤去履行。这样一来,管理阶层就可以硬性规定工人每天要做什么工作,工作中的每个细节,工人在规定时间里必须完成的工作。福特在设计新自动化工厂时,泰勒已经是知名的管理专家了。我们可以看出福特的流水线生产,就是把泰勒的这几条管理原则付诸实行。

福特制的“科学管理”为什么失灵了?


从上世纪20年代起,福特和其它大汽车公司都用加快生产线的速度来提高劳动效率。工人对生产程序失去控制,工资又被压得很低,他们决定只有组织工会来与资方对抗。上世纪30年代,美国工会运动蓬勃发展,通用汽车公司在1937年承认汽车工会,并与工会签订合同。福特迟至1941年才不得不接受汽车工会。

有了汽车工会后,工会与资方签下合同,而合同中就规定了一套规章制度。如果工头的作为违反了合同中的规定,工人可以起诉,再由一个劳资双方合组的委员会来裁决。

工会每3年与资方签订一次合同。在每一次签订合同时,工会设法给会员争取较高的工资和较好的福利。工会也与资方制定了按工龄的高低进行解雇或退休的制度。(资方先解雇工龄短的,工作30年的工人可以退休。)

在经济繁荣的50-60年代,美国的汽车销售量逐年增加,资方尽量避免工人罢工,怕影响到生产,工会趁此机会为工人争取增加工资和福利。可是工人的待遇有所提高后,公司就用汽车加价的办法补回较高的成本。

虽然工会成立了,但是它无权挑战资方所策划的劳动程序,只能在资方的一些做法上进行一些小的调整。工会也无权过问资方影响工人的许多重要决定,像资方决定将工厂迁移到工会力量较薄弱的南方,工会也不能阻挡。工会也无权过问资方进一步自动化,用机器取代工人的决定。因此,有工会比没有工会好,但是工会能够为工人争取到的权益,除了工人可以起诉外,也只限于增加一些工资和福利,只限于浅薄的经济层面,不可能在经济和政治上作什麽重大的改变。

60-70年代,美国产业工人的待遇同现在比较是相当好的。可是汽车工人和其它大工业的工人,对他们工作的满意度却是很低的。他们认为,每天都在忍受着单调无聊的工作,又无法改变这种现状,工会也帮助不了他们。许多工人到汽车公司打工,就是想趁年轻时苦干几年,多挣点钱,退下来后再找别的工作。可是结了婚,有了孩子后,开销越来越大,就退不下来了。

我教书时,有一个学生曾在汽车公司工作了10年,他所做的是一种极为简单、只需几秒种的磨工,每天就不断地重复这几秒钟的简单工作。由于工作时吸进了很多金属粉末,后来他得了肺部疾病,躺在医院修养期间,他开始考虑后半辈子是不是就这么过下去,是不是只为了多挣点钱,继续干那种极为单调无聊又伤害身体的工作。

最后他决定辞去工作,回学校读书。他说,他比他的工友有利的条件是他没有结婚,没有家庭的负担,所以可以辞去工作。另外,只有生了病,躺在医院里才有时间思考,做出了这个重要的决定。否则,每天下工后都累得半死,吃了晚饭后在电视机面前发呆一阵子,就得去睡觉了,一天一天的就这样过去了,没有精神来想任何事情。

到了60年代末,报纸杂志上,甚至学术刊物上,开始较多地报道产业工人对工作不满状况的信息。——这时,除了工厂中的蓝领工人用旷工和迟到的方式来表达他们的不满外,在办公室工作的白领工人也有很多抱怨。本来办公室的工作都是由秘书来处理的。秘书的工作多半由妇女来担任。她们负责记录、打字、接电话等。在一般人的印象中,虽然当个秘书并不是什么好工作,可是总不像蓝领工人的工作那样单调无聊,工作上有点变化,而且不像生产线上的工人被管制得那么严格。

然而,到了70年代初,各大公司为了提高办公室的工作效率,就采取新的分工办法。他们不再用个别秘书记录和打字,而是先由经理采用录音机把需要的文件录下来,然后把打字员集中在一大屋子里,带着耳机边听边打字。这样,管理人员就可以控制住她们的工作进度,管理员随时纪录打字员的工作时间,打字的速度和离开打字台的时间。这使打字员的工作不但变得单调无聊,而且必须加快速度,她们对自己的工作完全失去控制,因此她们感受到的工作压力和疲倦,并不低于蓝领工人。——我的另一个学生对我说,她本来还满喜欢她的工作,但是在工作的程序改变后,她再也无法忍受,所以决定回校念书,以便转业。她还发誓不让她的女儿干这行。

巴雷曼在书中说到70年代初时,汽车公司工人的旷工人数持续上升。

根据《财富》杂志在1970年的一篇报导,通用汽车公司和福特汽车公司的工人,平均旷工率达5%,周一和周五更高达10%。还有很多工人迟到,工头每天早上都得急忙地找替工。工人也常抗拒加班,并常与工头争执。还有些工人不高兴就索性不干了。福特在前一年有25%的人辞职,有的工人甚至一天工没干完就走了,连工厂欠他的工资也不要了。

巴雷曼说,1970年凯斯来与汽车工会签订合同时,资方说有一半工人还没有完成他们90天的试工期就走了。同一年,福特在底特律郊区的一个工厂,每个月有8%的工人辞职,这个工厂为了维持5000个工人,每年必须新雇4800个工人。——这些现象都表明,工人越来越不情愿接受这种非人的工作环境。

工人的抗拒严重地影响到生产效率,因此引起美国政府的注意。美国联邦政府特别成立了一个专案小组来研究美国工人对工作不满的问题。这个专案小组对工人的不满所引起的后果作了如下的报告:“结果是工人的旷工率、辞职率和野猫罢工不断地增加,从工人对工厂进行破坏,生产品质低落中,都显示出工人的工作意愿很低。不仅如此,越来越多的研究更加证实了工作上的问题已经连带地引起了其它的问题,包括工人身心健康、家庭的稳定性、社区的参与和社区的凝聚等,而且使人对社会和政治的态度趋向极端化,导致吸毒、酗酒、暴力与其它犯罪不断增加。”(巴雷曼:《劳工与垄断资本》第31页。)

这篇报告很值得重视,它显示出问题的严重性,因此引起了美国政府的注意。福特的“科学管理”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控制产业工人,以便扩大汽车业和其它大型工业的发展。一方面,资产阶级大量地并快速地增加了资本积累;而另一方面,这种违反人性的劳动程序,却遭到工人的不断反抗。在资本主义大国的工厂里,经过近70年的实践,证明了福特的“科学管理”不再能有效地控制工人。

因此,资本家必须策划对付工人的新策略。这就是:一方面用“全球化”来为资本找到新的出路;另一方面就是采用丰田制的“瘦身管理”。

发达国家的资产阶级,一方面要对付工人的反抗,另一方面还必须解决在本国内产能过剩,导致无法持续扩大积累的困境。这就是为什么到了80年代,美、欧、日资产阶级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重整了资本积累的大环境,用“全球化”作为他们资本扩张积累的新策略。

“全球化”用各种具体的政策来清除垄断资本在世界各地扩张的障碍,使资本可以自由地将生产移向别国生产,也借此为资本开拓了全世界的市场。“全球化”便利了垄断资本在世界各地投资,将工业生产转移到拉丁美洲和亚洲,最后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后大量移向中国。经过30年的发展,资本不断地将生产从资本主义大国外移。

今天在美国、欧盟和日本,能有一份工厂的工作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大多数的工人都只好转移到服务业工作。服务业(除了像一些财经方面高级服务业外)的工作工资低,而且多半没有福利。因为到工厂找工作困难,所以有一份工作就谢天谢地了。这样就使资本处于有利的地位,较容易使工人就范。

“全球化”一方面给美、欧、日的垄断资本扩大了积累的范围;另一方面,垄断资本将许多工厂关闭外移,并可以随时用工厂外移作为威胁,来迫使工人做出各种让步,工人不得不接受实际工资的下降和福利的削减,工会也只好同意资方用临时工来取代正规工人。——资方这种分裂工人的伎俩,使得工人更难以团结,工会的会员不断减少。在这种情况下,工会已经完全失去了与资方斗争的能力。近年来,工会在与资方所订的合同中节节败退,工人被逼得无路可走。

在工厂内,资方就用丰田制的“瘦身管理”来制服工人。

什么是丰田制的“瘦身管理”?“瘦身管理”是日本丰田汽车公司大野奈一(Taiichi Ohno)在二次世界大战刚结束后策划出来的一套工厂管理制度,也被称为“丰田制”。


日本在战败后,一切物资都非常缺乏,因此在生产上一定得尽量节约,这就是“瘦身”这个名称的由来。丰田制的“瘦身管理”名扬在外,那是80年代以后的事。产生“丰田制”的主要原因,就是上面所说的70年代时,美国各大汽车公司面对着难以解决的劳资矛盾,以及与这种矛盾相关联的产品质量低劣和生产成本过高的各种问题。当时国际汽车市场上,日本的几家大汽车公司不但迎头赶上,而且超越了美国的三大汽车公司。——在1955年时,日本的汽车产量只是美国汽车产量的1%,而到1980年时,日本的汽车产量已经超过美国。

美国汽车公司的总裁和高级管理,开始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学习日本的管理制度。1983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和日本丰田汽车公司合资在美国的加州建厂,次年投产小型汽车。这个汽车厂是美国第一个采用“瘦身管理”的工厂,取名为新汽车联合制造公司(这家合资的汽车公司,下个月就要关门了)。

除此之外,80年代中期,美国的麻省理工学院取得了世界几家大汽车公司和美国、日本及欧洲政府的资助,开始了对丰田制长达5年的研究。这项研究调查了横跨三大洲的90个汽车工厂,研究的结果由三位教授写成一本名为《改变了世界的机器》的报告。这三位作者大力推崇丰田汽车的生产制,他们用劳动生产效率和汽车的质量来显示丰田制的优越性。平均来说,日本几大汽车公司生产一部汽车只需17个人工小时,美国的三大汽车公司生产一部汽车平均要25人工小时,欧洲几家大型汽车公司生产一部汽车平均要36人工小时。不但如此,日本公司与美国和欧洲的汽车公司相比较,质量上要少50%的问题。

这本书更进一步说,在丰田制下工作的工人,也不像福特制那样只能接受从上到下的指令。丰田制将生产分成几个人的小组来完成,在小组中由工人、技术人员和小组长一起工作,工人可以发挥一定的自主性。因此,有一些学者就把丰田制宣传成工厂内的“民主”。

在技术方面,这本书说,工人可以掌握好几种不同的技术,并且轮流做不同的工作,不像福特制下的工作那么单调无聊。麻省理工学院的学者们因此大力推荐,他们说所有的汽车公司和其它大型工业生产都应该立刻采取丰田的生产制度。日本丰田汽车公司的一套“瘦身管理”,就因此红了起来。

但是,这个似乎近于“完美”的制度越来越显示出它各方面的问题,我们应该进一步来探讨。

丰田制在美国比较广泛地被采用后,有更多的实际具体的材料,跟随而来的是对丰田制的批判,特别是从工人立场上的批判。丰田制生产的座右铭,就是不断地增加效率和不断地提高品质。增加效率就是为了降低成本,提高品质就是为了在激烈竞争的市场上争取更多的顾客,以便增加销售量,销售量越大成本也就越低。因此丰田制的“瘦身管理”的目的,就是追求更高的利润。

我们从名字上就可以猜出“瘦身管理”的意思,那就是要不断地除去“多余的浪费(肥肉)”,达到瘦身的目的。“不断地”是由日本的“Kaizen”翻译过来的。在实行丰田制的工厂里,到处都贴满了“Kaizen”,也就是说,不是达到一定程度的瘦身就可以满意了,而是必须不断地无止境地继续瘦下去。瘦身的范围包括节省材料、节省空间、节省能源、节省人工等等。

长期以来,通用和福特的生产都是为了使生产线不间断,而在各方面留有“余地”,像在仓库里总是有富余的原材料和零件的存货,在生产线上也会有几个后备工人,可以在有人不来上工或迟到时补上。但是对“瘦身管理”来说,这些“余地”都是多余的浪费,都是必须减掉的肥肉。“瘦身管理”的“无库存”,就是要将生产时所需要的材料和零件的存货降到最低,最好是能做到在开始生产需要原材料和零件时,货车刚好把它们运到,马上能上生产线。

因此,每天早上在丰田汽车公司的生产地(丰田城)的路上,都排满了运零件的大型卡车,准备给丰田送货。有人说丰田把公路当成了它的免费仓库。事实上,完全没有库存是很难作到的,因为原材料和零件的供给商很难完全准时地把货送到。但是“瘦身管理”把这个难题交给供应商去解决。供应商为了预防万一,只好留一些余地,但是这个费用只能由供应商来负担,由他们来伤脑筋。丰田保持“无库存”就省去了仓库,也省去了因保持库存所占用的资金。——丰田在加拿大所设的工厂也是用公路作为它的仓库,早上也是大卡车在公路上排长队准备送货,有一次这家工厂的工人与厂方发生纠纷,许多工人的家人就起早开了车把公路挡住,使大卡车无法准时把货送到。

“瘦身管理”在生产程序上把工人分成好多个小组,并且将每个小组工人的人数降到最低,一般小组内有4个到6个工人,并规定每个小组必须在一定时间内完成一定的指标,不留任何余地。所以如果有人不来上工或是迟到,小组里其他人必须负责加快工作,把损失补上。这样就使得工人不敢不来上工或迟到,因为他们怕会给组里其他人增加负担。——资方这样做,就把工人旷工和迟到的棘手问题反过来交给工人自己处理。工人怕给组里其他人带来麻烦或者怕被其他工人骂,即使生了病也常常勉强带病上工。

“瘦身管理”铲除了任何与生产没有直接关系的人员,用“瘦身管理”的话来说就是铲除任何与直接增加价值无关的工人,像机器的维修工人或是清扫工人,在福特或通用汽车,这些工作都专门有人负责,但是“瘦身管理”把这些工作都交给工人的小组负责。每个小组有个小组长,小组长的事也很多,他(她)要安排工人的工作时间,如果有工人不来上工,小组长要自己来替补,他(她)还得负责纪录工人的工作时间和安排工人加班,就连工人上厕所也得小组长认可。小组长还得负责品质管制,安排机器维修和解决生产上的任何故障。

上面说过“瘦身管理”必须不断地减少生产上所需要的资源,不断地提高生产的数量。譬如说,要生产一定数量的汽车,经过计算要用多少资源。但是在生产时,资方就把所需要的资源减少10%。等到生产能够顺利进行时,资方再把资源减少10%

在对“瘦身管理”批判的文章中,作者把“瘦身管理”称为“施加压力的管理”,也就是说,用不断地抽走生产所需要的资源,来对工人施加压力,以便取得更高的劳动效率。

渡边勉(Ben Watanabe))在日本从事工运,他在底特律见习时,我邀请在我的课堂上演讲。他给学生介绍了丰田制的工厂情况。

他说,工厂中各处都设有显示灯来反应生产进行的状况。如果生产运转顺利不发生故障,会有绿的显示灯出现。这时负责管理的人就要注意了,因为如果老是出现绿灯,那可能是所安排的资源过多了,这时必须再抽走一些资源,譬如说,再减少工人人数,或将流水线的速度再加快。但是如果工人人数太少,生产线的速度调得太快,因此引起了生产上的故障,显示灯会出现红色,那也不理想,因为生产故障会耽搁时间。“瘦身管理”认为这两种情况都不理想。最理想的是把生产的速度调得尽量的快,又不至于发生故障的程度,在这个最理想的速度下显示灯出现黄色。“瘦身管理”就是要把生产线维持在显示黄灯的速度。这样工人就得在生产即将中断的威胁下紧张地工作。在日本汽车生产大量增加后,生产管理不断地瘦身的结果,不但工作的伤害快速增加,而且更多的工人的精神和体力再也支持不下去。

渡边勉说,为了给因过度劳累而猝死的工人提供服务,日本的社会福利部门还特别设了一个电话热线。由此可见,因过度劳累而猝死的人已经不只是少数几个。

一个统计资料也显示出工人在“瘦身管理”下工作比福特制下还要紧张得多。在福特制的工厂中,平均每一分钟工人不停地工作45秒,而在丰田制的工厂中,每一分钟工人不停地工作57秒。对实行丰田制的工厂来说,无止境地瘦身提高了效率,降低了成本,但是它们把这样做的恶果转嫁到工人身上。

在麻省理工学院的报告中,作者们强调丰田制的民主和工人在生产中的自主性。日本的几个大汽车公司都在美国和加拿大设厂生产,在这些工厂中日本资方也采用了“瘦身管理”。这些公司为了表示管理者与工人之间是不分等级的,在工厂中,管理者的衣着与工人一样,使人进入工厂时分不出谁是管理者谁是工人。而且,不像一般美国的工厂,管理阶层有他们自己的小餐厅,在丰田制的工厂中,管理者和工人一起在自助餐厅吃饭。这一切都是要表示工厂的民主管理。而且在小组里工作的工人可以随时提意见,这是为了说明工人对生产的参与,这些做法都是为了企图解决福特制下工人的反抗。

当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生产的资源并不控制在工人手中,如果工人真正掌权,他们总不会把自己逼迫到快要累死的地步。就连麻省理工学院对丰田制极力推崇的三位教授也承认,丰田制也还是福特制的延伸和更加细致化,使生产更适合今天的不稳定市场和更激烈的竞争,它并不是一种崭新的工厂制度。

因此,所谓“后福特主义”并不代表与“福特主义”截然不同的一种新管理制度。日本的工厂能实行“瘦身管理”,有它一定的社会基础。日本在二次大战战败后,统治阶级要日本公民加倍努力,用生产上的优势来征服世界,以便清洗国耻。日本政府还用国家资源有计划地来支持各种工业的发展。到了50年代,虽然日本企业已经是现代大型企业的组织,但是这些现代企业也继承了不少战前日本家族企业的传统。企业主替代了家族的家长,他们向工人灌输企业与工人本是一家人的思想,企业主用终身供职来换取工人对企业的忠心。

从战后到80年代的40年间,日本的工业生产从纺织业、到汽车业、再到电子业超越了欧美,产品征服了世界市场。在出口不断扩张的情况下,日本的企业主可以实现他们的承诺。所以,战后日本第一代工人享有终身职,不怕被公司辞退。但是也只有大工厂的正式工人才享有终身职,在其它小工厂做包工的,工人多半不做全工,而且可以随时被解雇。大工厂的工人为了表示对公司的感激,也为了自己工作的保障,就忠心耿耿地为资方效劳。日本能在短短的20年间就一跃而成工业强国,一大半都应该归功于日本工人的勤奋。到了80年代,日本的各大工业就存在着大量的产能过剩。这时日本的资本就大量转移到东南亚投资,多余的资本就投向股票市场和房地产。

到了80年代末,日本股票市场和房地产的泡沫破灭,从此日本的经济陷入不能自拔的长期危机,直到今天危机尚未终了。日本的资本家也进一步将生产移向国外。在这20年中,日本的各大公司再也无法维持工人的终身职,日本的经济和社会在这些年中经历了翻天的变动,“企业与工人本是一家人”的神话从此破灭了。日本公司移到北美生产,在美国和加拿大更难维持“企业与工人本是一家人”的神话。

“鞍钢宪法”绝对不是什么“后福特主义”。


在网上看到崔之元教授的一篇旧文《鞍钢宪法与后福特主义》。在这篇文章中,崔教授是为鞍钢宪法辩护的。他反驳汪丁丁的看法。汪丁丁认为中国必须先搞“福特主义”生产,才能再搞“后福特主义”生产。

崔教授在文章中说明,福特式的生太过于僵化,并以垂直命令来实现厂内分工的办法已经过时了,已经被称为“后福特主义”的“丰田生产方式”取代了。

崔教授还说,“丰田生产方式”不再是用从上到下的垂直命令,而是注重“团队合作”。他认为“团队合作”里有工人、技术人员和管理者,因此就是“鞍钢宪法”中的三结合。因此,崔教授认为,“鞍钢宪法”就是“后福特主义”。

崔教授进一步说明“福特主义”注重“大批量生产”,固然有降低单位成本的好处,但是因为固守这种僵化的大规模生产,使得福特不能应付需求的“多样化、特殊化和不稳定”。崔教授称赞“丰田生产方式”的灵活性和对质量的注重。他用里查·术伯哥(Richard Schonberg)的话来说明“丰田生产方式”的优越性:“‘丰田生产方式’的重大创新在于‘即时或无库存生产’。‘无库存’的妙处,不仅在于节约库存成本,更在于即时暴露生产中的质量问题。在存在库存的情况下,工人可以被动地按照管理者的命令埋头生产,不问上、下道工序的半成品的质量;但是一旦库存没有或很少,工人就不得不关心上、下工序的质量,积极互相‘团队协作’,从而及时发现和解决质量问题。”(术伯哥原文,崔之元翻译)上面已经说明了丰田制的生产管理,并不是与福特式完全不同的管理。

近年来,“丰田式生产方式”之所以得到资本主义管理学者的赞赏,主要是因为这种生产方式可以降低成本和提高质量。降低成本,除了因无库存而降低了对资金的占用外,也由于这种生产方式对多样的产品和不稳定的市场销售量有较灵活应变的能力。
许多西方的管理学认为,从成本和质量上的考虑,这种生产方式与福特制相比有它的优越性,也是日本汽车公司能够战胜美国汽车公司的主要原因。

在与汪丁丁的辩论中,崔教授说明福特制需要稳定的市场,而在今天除了计划经济之外是不可能有稳定市场的,而回到计划经济显然不是汪丁丁(也不是崔教授)所希望看到的。

因此,崔教授对“福特制”的批评和对“后福特制”的赞扬,都是以21世纪的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为前提的。因为21世纪的市场变化无常,所以“后福特制”的随时应变能力,可以在竞争中获得优势。崔教授也了解到实行“后福特制”有一定的困难。他这样说“‘后福特主义’的‘全面质量管理’、‘无库存生产’,恰恰旨在发挥每个劳动者的主动精神……然而,真正使每个劳动者发挥积极性是不容易的,它要求生产关系的相应变革,使劳动者能分享工资之外的利润。这就必然触犯资方和管理者的既得利益。”


虽然崔教授认识到要每个劳动者发挥积极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因此要求改变生产关系。但是崔教授对改变生产关系的理解,是工人可以从资方那边分到利润。换句话说,他认为,工人的积极性可以依靠资方的物质刺激起来,因为有利润可分,工人就会主动地积极起来。这样的讲法,是与鞍钢宪法的本质完全相反的。因为物质刺激就是资本主义的“胡萝卜加大棒”这种一体两面的管制工人的一套。从崔教授的这篇文章看来,他把工人的积极性看成要靠与资方分利润才能刺激起来,他把工人对质量的注重看成是由于没有库存逼出来的。

崔教授看不到工人阶级一旦掌握国家政权,成为国家和企业的主人后,就会产生极大的主动性和自觉的能动性。崔教授对鞍钢宪法的了解和诠释,显然是不正确的。资本主义的任何工厂管理都不可能解决资本与劳动者之间的对立关系。


崔教授所犯的错误就在于他认为,鞍钢宪法仅仅是一种工厂管理制度,而这种工厂管理制度既可以适合于社会主义也可以适合于资本主义。他不去分辨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在本质上的区别。在资本主义的企业中,生产的目的是为了获取最大利润。要获得更高利润就只有增加企业的收入和减少企业的成本这两条路。在市场竞争更加激烈的今天,增加收入不容易,所以减少成本就更加重要。

这就是为什么比起福特制来,在丰田制里更是分秒必争。崔教授的文章中还提到瑞典的Volvo汽车公司的创新,这家公司两个工厂的确在劳动程序上作了相当根本的改革,特别考虑到如何便利工人工作,为了减少工人的压力,他们取消了流水线的生产,并给工人很大的自主权。工人对这样的改革非常满意。这是唯一的一家汽车公司在它的两个工厂内能作到的,但是这家公司的两厂已经相继在1989年和1994年关闭了。


在资本主义的企业内,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可能做到工人把工厂当成是自己的。资本家为了谋求利润而生产,向劳动者购买劳动力,工人在工厂中给资本家工作8小时或是10小时,就是把这8小时或10小时卖给资本家了。资本家从工人手脑腿脚中所要的,是最大的剩余价值,也就是要工人在工作时间内创造最大的价值,但要工人领取最小的报酬(工资加福利)。

不管是福特制还是丰田制,代表资本的管理阶级都必须用各种办法,从工人体力脑力上挤出最大的剩余价值。如果做不到这点,就不可能被资本主义管理学所称赞。这就是为什么丰田制的“瘦身管理”,在资本主义各国里会红得发紫的根本原因。

但是资本主义国家是劳资对立的国家,有代表资本利益的赞美也必然就有代表劳工利益的批判。本文就是从工人立场上对福特制、丰田制的批判。(本文后面附上一个有关福特制、丰田制的一些书籍的名单。)下面一节将谈到社会主义企业的生产也要讲求效率和注重品质。但是提高效率和品质是实行鞍钢宪法的结果,并不是实行鞍钢宪法的目的。

三、1960年毛主席宣布“鞍钢宪法”诞生的划时代意义


在记念鞍钢宪法诞生50周年之际,我们能够进一步讨论这部“办好社会主义企业根本大法”的重要意义,是非常令人振奋的事。最近在网上看到好多篇有关鞍钢宪法的文章。

凡是在社会主义工厂做过工人和干部所写的文章,在分析上都非常深刻,也非常感人。他们的亲身体验使他们认识到鞍钢宪法在社会主义公有制下的特殊意义。但是有少数学者由于缺乏这方面的认识,他们就把鞍钢宪法的真实意义曲解了。他们把鞍钢宪法曲解成一种管理企业的方法,其目的只是为了企业经营的更有效率。


在新中国建立后,各方面的物资都极其缺乏,要发展社会主义经济,生产当然要有效率,每个企业都要节省资源和人力。这就是前面所说的“社会主义企业要讲求多、快、好、省”。

鞍钢宪法,从1960年宣布到了文化大革命时才在工厂中普遍实行。鞍钢宪法的推行,当然增加了企业的效率,那是由于工人把工厂当成自己的,因此愿意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贡献出来。

什么是鞍钢宪法的实质?为什么鞍钢宪法如此重要?正像许多在社会主义工厂中工作过的工人和干部所写的,鞍钢宪法的实质是工人阶级当家作主。


社会主义国家就应当是由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国家,而工人阶级真正当家作主,他们不但要拥有当家作主的权利,还必须能够管理国家大事,包括国家的内政和外交。在内政方面,工人阶级应当管理经济(工业、农业、交通运输、通讯 金融、贸易、国家及地方的预算等等)军事、社会各项事宜、以及文化、教育等等;在外交上,工人阶级也应当拥有独立自主权和主动管理权。

工人阶级要管理那么多和那么复杂的事,不可能在短期内完全做到。因此,在短期内,社会主义国家的大事,很大部分只能由工人阶级的代理人来运作,那就是共产党。我们说,短期内无法完全做到,并不是说永远都不能做到。因此,社会主义国家成立后,必须立即开始朝着工人阶级全面当家作主的方向进行努力。工人阶级可以首先在他们的工作所在地,即工人们所在的工厂里当家作主,开始处理各种重要的事情。这是很自然的,也是很合理的。

鞍钢宪法就是给工人首先在厂内当家作主提供了若干关键性的具体步骤。


为什么“两参”那么重要?“两参”是干部参加劳动和工人参加工厂管理。这样做,并不是只为了工厂能够更有效率地运转,更重要的是为了逐步取消干部与工人之间的界限。

在资本主义国家里,管理阶层与工人之间始终有一道鸿沟。其根本原因是:管理阶层是代表资方的利益,而资方的利益是与工人的利益相对立的。就像前面讲的泰勒经验,当泰勒一旦升为工头,他就对他的工友说,从此他必须站在资方的立场来管制工友。在更现代的资本主义企业中,管理阶级分成好多层次,有关厂里的各种事情的决定权在那个阶层手里,都有很明确的规定。而且不同的管理阶层的职位,都要求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和一定的学历。因此管理阶级一般都是有权的,他们所掌握的权力的大小,决定于他们的阶层的高低。管理者意味着他们有学问、有知识。——虽然在工厂的实际工作中,他们不见得比工人懂得多,可是普通工人是被看成无权、无学问和无知识的。

在资本主义社会里,管理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永远都存在着不可打破的界限。从最初开始,任何一个美国的工业城市,都必然存在着工人住的社区与经理们住的社区之分别(高阶层管理者与低层管理者,又有居住社区上的分别)。尽管在“瘦身管理”的小组运作中,用了各种方法要淡化管理阶级与工人之间的区别,并加重“团队精神”,但是在资本主义制度下,管理阶级与工人阶级之间的那道鸿沟是永远无法弥补的。有着这道鸿沟又如何“团队“得起来?因为这道鸿沟就代表着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基本矛盾。

新中国成立之后,工人的地位大大地提高了。工厂中的干部对待工人已经不再像解放前工厂内工头对付工人那样,可以说已有天壤之别。但是干部与工人在职位上的分工还是继续存在的。干部(管理者)与工人(被管理者)之间的区分仍然是存在的,如果不去改变它,这种区分就会固定下来。而且,如果工人阶级在他们的工作所在地都不能当家作主,不能管理工厂的各项事务,那他们怎么能够掌管国家事务呢?如果工人阶级不能掌管国家事务,那他们怎能称得上是社会主义国家的主人翁呢?

因此,鞍钢宪法中的“两参”,确实具有非常深远的意义。


与“两参”连在一起来看“一改”,就不难理解“一改”的重要意义了。“一改”就是改革工厂内不合理的规章制度

任何大型工厂的运转都需要有规章制度,但是在资本主义工厂里的一套严厉的规章制度,主要是用来对付工人的。在早期福特的工厂中,工头对工人可以随意指使,工头的话就是制度。到了工会成立后,工人的处境改善了不少,工厂与工会所订的合同中将工厂内的规章制度一条一条地列出来,并且明文规定:如果工人违反这些规章制度,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如果工头错待了工人,工人有权向工会提出诉冤,工会和厂方代表再想办法解决这些诉冤。因此很难想象,如果没有一套严厉的、主要是针对工人的规章制度,资本主义工厂如何可以运转起来。

当然,为了确保生产的顺利进行和工厂、员工的安全,在社会主义的工厂企业里也必须有规章制度,只是必须改革或取消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尤其是必须改革只针对工人的、束缚工人们当家作主的监管制度。资本主义企业的那套规章制度,是用来强迫工人顺从私人老板、为私人老板卖命的苛刻法规。而在社会主义企业里纪律不应该是由外部强加于工人的,而是工人自觉地遵守企业生产经营所必须的规章制度。

鞍钢宪法的实质,就是要工人们当家作主,使工人们意识到,所有社会主义工厂企业,都不再是资本家用来牟取利润的手段,而是成为给所有的工人们提供生活和福利的基础。鞍钢宪法从而激发工人内在的生产、革新的主动积极性和创造性,自觉地遵守各项合理的规章制度。工人们的积极主动性和创造性,就会像孟泰、王崇伦、王进喜、郝建秀等劳动英模一样地发挥出来,从而创造出更高的劳动生产率来。所以,提高劳动生产率并不是鞍钢宪法的本质,而是鞍钢宪法得到实行后所必然产生的结果。

“三结合”是在开展技术革新和技术革命上,由领导干部、技术人员和工人群众一起合作来推进。这一点与前两点同样是对工业企业的社会主义创新。


在较早的资本主义工厂中,生产必须依靠技术工人。在产业革命时期的英国,工人们在技术研发上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们还组织自己的数学研究协会,可以说那时还没有工程师与工人之间的分工。但是到了20世纪初之后,在福特制的现代化的生产方式下,资方刻意把工人手中的生产技术夺走。因此,在现代化的资本主义大企业中,工人不参与任何有关技术的改革。任何的技术改革都完全操纵在企业主及其管理层的手里。像福特汽车和通用汽车,都在远离工厂的地方设立技术研发中心。泰勒主义就是故意把生产分隔成脑力劳动和体力劳动两部分,由资方完全控制脑力劳动部分。泰勒认为,这样工人就会像一个木偶一样,完全听从资方的支配。但是作为人,就是不要被当作木偶,决不甘心丧失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就是为什么泰勒主义从开始就是注定要失败的。

在社会主义社会里,就是要逐步消除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差别,逐步废除由脑力劳动者来指挥、控制体力劳动者的压迫制度。把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绝然分开的社会,就会变成孔老夫子的:“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黑暗社会。“三结合”的技术研发,使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可以促进科技的发展和生产工具的改进。——从表面看,好像所有的科学技术都是没有阶级性的,而从本质上看,事实正好相反,所有的技术都打下了阶级的烙印,像福特研究的流水线操作技术,就是专门为了对付工人的。要求工人参与研究的技术,就是要剔除那种专门对付工人的技术。

此外,“三结合”还有更重要的意义,那就是要逐步消除工厂内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的分工。在工厂内如此,在社会中也是如此。一个理想的社会,必然是要求能够促使人全面发展的、具有最大潜力的社会,必然要求使每个人都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个理想的社会,决不容许一批专门用脑的人来策划、指使、压迫被他们认为没有脑子的、愚蠢的人。很显然,鞍钢宪法的实施,必然会遭受持有资产阶级偏见的人们的强烈抵制和反抗。

因此,鞍钢宪法首先要求社会主义企业的工人和干部,努力提高政治觉悟,坚持政治挂帅和以阶级斗争为纲。只有在社会主义公有制的前提下,鞍钢宪法才有可能得到推行;也只有遵照鞍钢宪法的要求,不断改革企业里的不合理规章制度,逐渐取消生产指挥者与生产劳动者之间得区分,鞍钢宪法才能够得到切实的推行。


四、庆祝鞍钢宪法诞生的重大意义

今天,我们重新来认识鞍钢宪法时,决不可把鞍钢宪法看成只是一套狭义的工厂管理方法。鞍钢宪法有它更为广泛深远的意义。确立鞍钢宪法,是中国社会主义改造的一个重要的环节。只有在生产资料社会主义公有制普遍建立的前提下,才有可能普遍推行鞍钢宪法,也只有在鞍钢宪法能普遍推行时,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比较巩固和健全的社会主义公有制企业。

鞍钢宪法的诞生,表示中国在走社会主义道路上踏出关键性的一步。在中国社会主义的实践中,证实了坚持走社会主义的人必须坚持与修正主义斗争。鞍钢宪法是同主张物质刺激、反对政治挂帅主张一长制主张采用临时工、反对职工终身制、极力要求砸毁职工“铁饭碗”等资本主义倾向的政策进行斗争的结果。


鞍钢宪法诞生后,这种斗争仍在继续,直到今天也没有停止过斗争。鞍钢宪法是毛主席领导的社会主义改革中的一个重要环节,毛主席领导的所有的社会主义改革都是创新的,都是在世界上任何国家都没有尝试过的,鞍钢宪法也不例外,世界上从来没有过任何国家在工厂里做过工人阶级当家作主的尝试。因此,鞍钢宪法和其它社会主义革命一样,都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因此,我们能在鞍钢宪法宣布50周年后,不但庆祝它的诞生,并且再度讨论它,使它发扬光大,是极为有意义的事。目前资本主义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严重的、并且将会持续很久的危机。这次危机不仅是经济上的,在美、欧、日国家内也正在经历着政治的和社会的危机。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资本主义大国借“全球化”之名,加强了帝国主义的侵略,将它们的危机加速地转嫁给经济发展落后的国家。在这30年中,落后国家的人民受尽了一次次危机的袭击和历次危机带来的苦难。落后国家的广大人民进一步认识到,他们的苦难来自帝国主义的侵略和本国统治阶级的压迫。他们看到中国革命成功的经验和社会主义建设的巨大成就,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在未来的几十年中,世界上将会经历着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决战,在这个决战过程中,落后国家的广大劳动人民和先进国家的无产阶级是取得社会主义胜利的主要力量。这将使中国革命和中国社会主义又一次改革,包括鞍钢宪法将被普遍推行,将再度大放光辉。(由于本文不是学术论文,所以没有细加注解,也没有引用许多专家的话,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下面的一些参考书。)

参考书:

Babson, Steve, Working Detroit, 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84

Babson, Steve, ed. Lean Work, empowerment and Exploitation in the GlobalAuto Industry, Wayne State University Press, 1995

Bettelheim, Charles, Cultural Revolution and Industrial Organization in China, Monthly Review Press, 1974

Braverman, Harry, Labor and Monopoly Capital, Monthly Review Press, 1974

Clawson, Dan, Bureaucracy and the Labor Process, the Transformation of U.S, Industry, 1860-1920, Monthly Review Press, 1980

Katz, Harry C., Shifting Gears, Changing Labor Relations in the U.S. AutomobileIndustry, The MIT Press, 1985

Kochan, Thomas A., Russell D. Lansbury and John Paul MacDuffie, ed., AfterLean Production, Evolving Employment Practices in the World AutoIndustry, MIT Press, 1997

Moody, Kim, Workers in a Lean World, Unions in the International Economy, Verso, 1997

Smith, Tony, Technology and Capital in the Age of Lean Production, A MarxianCritique of the New Econom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 2000

Womack, James, Daniel T. Jones, and Daniel Ross, The Machine that ChangedThe World: The Story of Lean Production, Rawson Associates, 1990

美国荣誉退休教授 金宝瑜



[ 本帖最後由 初中生 於 2011-7-26 12:55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1-4-14 17:51:02 | 顯示全部樓層
对《中国与社会主义》及其回应的评论

台湾《批判与再造》2005/9

Hart-Landsburg与Burkett所写的《中国与社会主义:市场改革和阶级斗争》一书的译文在《批判与再造》(10 期、11期、12期和15期)刊出之后,引起了一些响应与讨论。其中包括《批判与再造》去年12月号 (14期)老田所写的《「邓小平过程」为什么是可能的》,和在今年6月号(20期)陈映真所发表的《「中国人民不能因怕犯错而裹足不前」》,以及吴一庆在7月号(21期)所写的《从阶级关系反思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这本书能够引起对中国大陆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讨论是好事。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决定写这本书的原因是一些「西方左派」把中国从七十年代末以来的改革定位为社会主义的,并名为「市场社会主义」。特别使他们震惊的是在一次古巴的会议中,几位古巴经济学家也把中国的改革说成是社会主义的发展,认为中国可以作为他们学习的模式。
两位作者把1978年年底中国共产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开始的改革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1978-1984),第二阶段(1984-1991)和第三阶段(1991到现在),并将国有企业的私有化、劳动体制的改革、农村人民公社的解体、中国对外资的开放、经济特区的成立等各方面在这三个阶段的改革作了很清楚的说明和记载,这是此书的重要贡献。此外,两位作者对近些年来「西方左派」有关中国的讨论也作了很周详的介绍和批评,他们在这方面的努力是值得赞许的。
在读过Hart-Landsburg与Burkett的文章和在《批判与再造》中的几篇回应后,我对如何看待中国革命后的发展,以及如何评价七十年代末开始的改革有一些看法,就在这篇文章中将自己的一些看法分下面几点加以解释和说明。
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对中国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来说,革命后到改革前(1949-1978)和改革(1979)后到今天的社会是截然不同的。这一点可以从老田的文章中引述两位工人所说的话中看出,这两个工人的话几乎所有在改革前当过工人的人都可以同意。工人们亲身体验到这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有位工人对我说:「中国当前所实行的不是什么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而是有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并解释说:「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就是骑在人民身上的有权有势的官僚,这些官僚靠着他们的权势发财致富。」一位中国大陆农民则告诉我:「当年毛主席说要反资本主义,我真是不明白什么是资本主义,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反。现在全明白了。」
对中国的大多数劳动人民来说中国在改革前和改革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如果我们承认这一点,那么「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就不再是两个空洞的概念,而是有它们的实在的具体内容。这实在的和具体的内容是年龄在四十多岁以上的大多劳动人民亲身体验过的。换句话来说,也就是「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在中国有它们具体的实践内容。就是因为中国社会在改革前与改革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那么从一个社会转变到另一个社会,必然经过了激烈的阶级斗争。事实上从中国革命成功后向社会主义过渡开始直到今天为止,阶级斗争就没有停止过,只是在不同时期以不同形式出现而已。而且阶级斗争在将来也一定会继续下去。
我认为Hart-Landsburg 与Burkett虽然对一九七十年代末以来的改革有详尽的报导,但是他们对中国革命后到改革前的社会缺乏足够的了解,因此他们也不可能对今天中国的社会有什么深入的分析。他们虽然承认中国革命后三十年在经济建设和人民生活提高方面的成绩,并说这成绩是:「结束了外国对中国的控制和农村地区的封建关系,实现了充分就业和基本的社会安全,并为人民带来了普遍平等。」(15期,1页)但是他们并不认为在这三十年间,包括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后,中国社会在经济上、在政治上和在意识形态上产生了什么根本的变化。对这两位作者来说,中国的社会向来都是一个由共产党控制的、工人没有主权(包括工人无权组织自主工会)的社会。因为他们对中国革命后社会的不了解,他们也就无法认识到1949革命后中国社会的变化和中国各次群众运动,包括1966年开始的文化大革命的意义。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完全是负面的。他们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与以邓小平为代表的改革派没有两样,即「导致了巨大的不稳定和人员的死亡。」(同上,2页)他们虽然提到1982年时中国共产党在新的宪法中将工人的「罢工权」废除,但是他们没有提或是不知道原宪法中对工人「罢工权」的保障是在文化大革命中才争取到的(注一)。
就是因为Hart-Landsburg 与Burkett对中国社会缺乏认识,他们才会对改革背后的真正原因作出错误的分析。他们接受了以邓小平为代表的改革派所给的改革的原因,并且接受了改革派说的:邓小平的改革并没有一整套计划,而是走一步看一步的「摸着石头过河」。Hart-Landsburg 与Burkett认为改革一旦将市场的机制纳入了中国的经济体制,市场的机制就不断的带来新的矛盾,为了解决这些新的矛盾而继续推动着改革向前进。因此读了这两位作者的分析后会得到一个结论,即在改革的初期将市场纳入中国的经济体制,是为了解决计划经济导致的经济停滞的问题,但是市场的机制却带来新的矛盾和问题,使得改革不得不进一步深化。
吴一庆的《从阶级关系反思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一文。」(21期)与Hart-Landsburg 与Burkett有着相同的问题。虽然吴说要从阶级关系来思考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但是他对中国社会在1949年到改革前的一段和改革后到今天这一段的阶级关系有什么不同,或阶级关系有什么改变并没有说明。他说:「就社会生产关系而言,广大劳工阶级并不实际掌握社会生产资料。」(同上,4页)吴一庆的这句话没有什么意义。广大劳动阶级掌握生产资料到底是什么意思?改革之前,在具体政策上做了些什么有利于广大劳动阶级掌权的措施?有什么结果?为什么失败?只有将这些历史上的实践加以说明和分析,才能使我们更进一步了解「资本主义复辟」背后的阶级关系。
吴一庆又说:「问题的关键在于,尽管广大劳动阶级获得了相当的社会经济权益,但在最根本的层面上,新生国家仍维持或复制了他们被剥夺和被支配的社会地位。」在吴的文章里,他把「新生国家」看成一个数十年来如一日、没有任何改变的实体。「新生国家」就是「维持或复制」劳动人民的「被剥夺和被支配的社会地位」,因此「新生国家」在改革前和改革后并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果真如此,那么吴所说的:「毛泽东遏制革命倒退趋势曾获得一定的成功,但不久即遭到对手重挫。」(3页)又是什么意思?毛泽东为「遏制革命倒退趋势」做了些什么?在什么地方得到一定的成功?毛的对手是谁?他们为什么要打击毛?既然有毛的「遏制革命倒退趋势」的措施和毛的对手对这样措施的严重打击,那么不正是说明了中国共产党内有的要将革命往前推进(或是遏制革命倒退),有的则是要打击革命的前进。这样对革命完全不同的认同和措施正说明了吴所指的「新生国家」不是一个固定不变的、只是为「维持或复制」劳动人民的「被剥夺和被支配的社会地位」的统治集团。
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和吴一庆没有将中国革命后到改革前一段的发展和改革开始至今的发展作鲜明的对比,因此从这三位作者的论述中中国革命后的这半个多世纪中,中国到底是向社会主义过渡还是向资本主义过渡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又何必在意和关心今天中国的「市场社会主义」是不是社会主义?我们又何必在意和关心资本主义是不是已经在中国复辟?
对中国绝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来说,中国社会在改革前和改革后是截然不同的,但是这三位作者看不到这一点。就是因为他们模糊了改革前后中国社会的区别,他们也就不可能认识邓小平改革的性质和改革背后的真正原因。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认为改革是为了解决生产力不能发展的问题。吴一庆也是一样,他说:「如前所述,对统治阶级精英来说,市场化提供了绝佳的化公权为私利的机会。但此类情形的出现,应该说并非改革的初衷。经济改革的本意是通过有限松绑以缓解和消融文革后期日趋严重的社会经济矛盾,而官僚政治权力的滥用在改革初期只是个人化的投机行为。」(21期11页)
二、社会主义在中国的实践
在革命后的五十年中,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在中国都已经有它们具体的实践内容,我们应该从它们在中国的具体实践内容,来认识它们的意义。这样可以避免把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变成空洞的和抽象的概念。如果对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讨论只停留在概念层次,那么张三有他的一套道理,李四又有另一套道理。在这个层次上去讨论中国是不是社会主义,或是中国的资本主义是否已经复辟就没有意义。
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有它们不同的优越性,如何去评价它们不同的优越性就完全要看从那一个阶级立场出发。社会主义是从资本主义到共产主义之间的一个过渡阶段。在社会主义这个阶段中,虽然商品生产仍然存在,但是商品生产受到一定的限制。中国在革命成功后到七十年代底改革之前的社会主义实践是对商品生产加以限制,并逐渐将一些生产「非商品化」。下面就革命后社会主义改革的三十年中,将一些重要的生产和劳动力「非商品化」的过程加以说明和讨论。
劳动力「非商品化」的改革
资本和雇佣劳动是资本主义生产的两个必要因素。因此在社会主义的改革中将劳动力变成不能自由买卖的商品是非常重要的改革。中国在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下,每一个国有企业不必自负盈亏。一个企业的成绩的考核不以企业的利润多少或者是否亏本为标准(注二)。有的企业(像一些轻工业)因为国家将它的产品价格订得高,所以利润很高,另外一些企业(像重工业和支农的工业)因为国家将它的产品价格订得低,所以有亏损。亏损的原因基本上是因为产品的价格订得低,因此并不代表企业经营不好,亏损部分由国家补贴。在资本主义下,赚钱的企业可以用它的利润再投资来扩大生产,而且利润越高越会吸引更多的资本来投资。如果企业亏本,银行讨债,企业就得宣布破产。社会主义的计划经济是看当时经济发展的需要由国家进行投资,像1960年代时农业机械化是一个重要的发展目标,农机的价格必须要订得低,人民公社和大队才买得起。因此生产农机的工厂会因为产品价格低而亏本,但是国家继续补贴和继续投资。
每个企业的工资基金由国家按一个企业的工作人数和工资等级来拨发(注三)。企业的工资支出由国家拨发,企业的厂长没有权力可以用节省工资为理由来解雇工人。在社会主义改革中,国有企业的工人除了有极重大的特殊原因外,不能被解雇。工人的工作权受到国家的保护,也就是说工人有「铁饭碗」。工人的铁饭碗是劳动力「非商品化」的必要条件。换句话说,只有工人的工作权有保障,劳动力才不会被资本当做商品自由购买。从一九八○年代的改革开始,国有企业解雇了大批的工人,另外许多工人被强迫退休,在职的工人也都随时面对被解雇的危机,同时工人也失去了曾经被宪法保障的罢工权。劳动力再次沦为可以被自由买卖的商品,工人也就失去了一切曾经享有过的权益。吴一庆要分析中国社会的阶级关系就不能不去实际了解中国工人的过去和现在,不能只用「广大劳工阶级并不实际掌握社会生产资料」这种抽象的、没有内容的话来解释「资本主义复辟」。
劳动力如何可以变成「非商品」是一个最值得我们关注的议题,也是在社会主义改革中,国有企业工厂中最重要的阶级斗争的内容。劳动力「非商品化」包含的范围从国有企业工人的工作是终身制还是合同工制(或契约工制),到工厂内的劳动程序、规章制度、管理阶层和工人之间的关系和工资制度。
在社会主义改革的过程中,国有企业工人的工作是否应该是终身制一直是一个争议。1956年时,刘少奇派遣了一批人去苏联学习他们的「合同工制」。这一批人回来之后就开始策画如何在中国推行苏联的「合同工制」。但是不久「大跃进」开始了,因此阻碍了「合同工制」政策的推行。到了一九六十年代初,刘少奇又看到推行「合同工制」的机会,他开始推行了所谓「双轨制」,即国有企业可以同时雇用临时工和永久工,并且鼓励采矿企业多雇用农民为临时工。1965年,中国国务院通过新的有关雇用临时工的条例,鼓励国有企业增加雇用临时工和减少雇用永久工。此条例更授权给各个企业,使企业可以用国家所拨发的工资基金来多雇临时工。但是次年文化大革命开始,所以刘少奇的扩大使用临时工的政策无法继续推行。1971年时,在国有企业的大批临时工获得永久工的地位。(Liu Chiang-tan )(注四)
我们不难理解工人在工厂中的地位与他们是临时工或是永久工有直接的关系,临时工连工作权的保障都没有,也就不可能去争取工厂的管理权。而工人争取工厂的管理权是实际掌握生产工具的第一步。除了临时工和永久工的争议外,厂内的工资制度也是一项重要的争议。刘少奇认为工资应该从计时改为计件,并且用奖金制度来刺激工人的积极性。但是毛泽东则认为用物质来刺激工人的积极性是资本主义的做法,工人阶级为了工资和奖金彼此竞争不利于工人团结。在社会主义改革中直到文化大革命,中国的国有企业的工资制度常常不断的变更。有时工厂管理会开始提倡计件工资,并且实施奖金制,过了一阵(常常是因为群众运动)计件工资和奖金制度又因受到批判而废止。
社会主义将劳动力「非商品化」的改革中,一个重要项目就是工厂内劳动程序和管理的改革。苏联革命之后,在新建的现代化工厂中,工人的劳动程序仍然延用西方资本主义工厂的劳动程序,厂内的管理也是从上到下的。1960年时,鞍山钢铁公司的工人提出改革工厂内的工作组织和劳动程序的提案,主要内容是:(一)政治挂帅,(二)加强党的领导,(三)展开群众运动,(四)有计划的推进工厂管理人员参加劳动和工人阶级参与工厂管理,(五)改革不合理的规章制度和加强工人、干部和技术人员的结合,积极推进技术革命。「鞍钢宪法」的精神代表了一个远大的目标,即是经过工厂内管理和生产程序的改革,进一步朝向废除雇佣劳动的方向努力。毛泽东在1960年批评当时工厂内的从上到下的管理制度时,看到这项提案的重要性,而在3月22日将它命名为「鞍钢宪法」。
1960年虽然有了「鞍钢宪法」,但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前,「鞍钢宪法」中新的工厂管理和干部与工人之间的关系并没有能实现。这一点将在下面讨论文化大革命时再作说明。
基本生活需要「非商品化」的改革
社会主义改革中的另一重要的项目,就是将以资本积累为生产目的改变为以满足人的基本需要为生产目的。在资本主义生产下资本为主,生产的目的是资本增值,资本不会投入不能增值的生产。因此,即使是美国这样富有的国家,却无法消除贫穷。低收入人们的需要,像平价房屋、低价医疗,永远不可能得到满足,贫民区的学校永远是劣等的,原因是满足贫穷人的需要的生产不能使资本增值。所以在资本主义下剩余资本会投到观光旅游点,包括高级旅馆、高尔夫球场、赌场,但是资本不会投向建造平价房屋,或者在都市的贫民区盖新的校舍。
在中国社会主义改革中,人民生活的基本需要,像食物、饮水、医疗、教育、住屋等都不再是商品生产。国有工厂的工人住屋每月房租只要一元到两元人民币,煤气和水电各几角钱,在食堂吃饭只要一角到两角(注五)。除了吃饭与住屋外,工人的医疗完全免费,工人的家属也只要付少许的医药费用。那些年国家还为工人盖了慢性病的长期疗养院。每个工厂和事业机构都设有自己的学校和托儿所(注六)。因此工人的工资虽然低(注七),但是他们不担心失业,他们的基本生活非常有保障。工人的消费水平低,但是在慢慢提高。他们积几月的积蓄就可购买像自行车、缝衣机、照相机和手表一类的「大件」。
农民的生活不像工人一样有保障,因为在人民公社下,农业仍然是集体所有制。公社与公社之间的生产力还存在着很大的差异。富有的公社(大队)的农民生活已经达到很高的水平,像长江三角洲一带的人民公社,因为这一地区本来就是中国农业最发达的,在人民公社成立后,公社和大队又建起自己的工业。工业利润中的一部分用来支持农业和用作福利的支出,他们有钱建起自己的医院。但是在贫穷的公社和大队中,生活就要困苦得多。不过因为每个人都可以从粮食生产中分到口粮,而且有对五保户(老、弱、孤、寡、残)协助的设施,所以农民的基本生活有一定的保障。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之后,农村的医疗和教育往前推进了一大步。从中国革命后到改革前,中国农民基本生活的保障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也是其它第三世界的农民从来没有过的。
资本主义改革派说铁饭碗扼杀了中国工人的积极性是对工人最大的侮辱,就像他们说大锅饭养懒汉是对农民最大的侮辱是一样的。在一九七十年代底改革之前,工人加班是自愿的,许多老师傅对工厂是非常关心的,他们在星期天和假日都要到厂里去看看,检查一下机器才放心,他们把工厂当做自己的一样去爱护。农民利用农闲的日子修建农田基本建设,他们一年的工作日从50年代中每年工作119 天增加到70 年代中每年工作250天。中国在革命后三十年的经济建设奠定以后发展的基础,而这三十年的建设是中国劳动人民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
社会主义下改革的成绩
中国在社会主义时期的成就连世界银行也不得不承认,在世界银行1981年的《世界发展报告》中这样说:「在过去三十年中,中国最卓越的成绩是,中国低收入人口的生活较诸与中国相类似的贫穷国家,要好得太多了。中国人不但都有工作,而且他们的食物供给在国家的配给制和集体的保险下得到保障,大多数的儿童不但有学校可读,而且学校的质量也很够水平。中国人口的绝大多数都享有基本的医疗和有关计划生育的服务。一个社会的生命预期平均年龄代表它的经济和社会中的各种变量,大概是表示一个国家真正贫穷的最好的指数。中国的生命预期平均年龄已经达到64岁,以中国的个人平均所得来说是个杰出的成绩。」
在社会主义时期,中国的工人和农民不只是获得了生活的保障,而且他们的劳动受到社会最高的尊敬。不管一个人做什么在其它社会看来是最低贱的工作,他(她)一点也不失做人的尊严。在那三十年中,中国人也是一百多年以来,在西方白种人面前可以抬起头来,第一次不感到自卑。
中国社会主义的改革把中国向社会主义过渡推前一大步,使中国的劳动人民认识到从一个半封建、半殖民社会中解放出来的意义。我并没有意思将解放后到改革前的中国社会说成是完美无瑕的。中国革命后的社会充满了各种矛盾和各种问题,像在追求「工农联盟」中,工农之间的矛盾(注八);像在农业集体化中,集体与个人之间的矛盾;也像在全民所有制中,发展重工业与发展轻工业的矛盾等等。在社会主义的改革中,中国共产党也在处理这些矛盾和问题中犯了很多错误,像在农业集体化中「一大二公」的政策;「大跃进」时,因操之过急而引起的夸大、谎报和不实的作风,和因此所造成的损伤等等。另外还有如何才能将计划经济变得更灵活,如何一方面限制农村自发性的资本主义,却又不挫伤生产力的发展。就像祝东力所说的,毛泽东不但认识到这些矛盾和问题,而且不断去思考和探讨如何看待和解决这些矛盾和问题。因为篇幅的限制这里无法从毛泽东在这些方面的思考来进一步认识社会主义改革的问题。
资本主义改革派的做法不是从过去的问题和错误中去寻求解决和改进,他们是要利用过去的问题、矛盾和错误作为资本主义改革的借口。为了给资本主义改革找正当性,他们必须要否定社会主义改革的一切成绩。但是因为中国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是肯定社会主义的,所以资本主义改革派必须要用「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这样的说法来掩盖资本主义改革的实质。如果中国大多数的劳动人民都像改革派一样厌恶和痛狠社会主义,那么他们就不必如此苦费心思地想出「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来为改革找正当性了。但是这番苦心终于还是白费的,就像祝东力所说的:「现实的中国究竟姓『资』姓『社』——这至少从1990年代中期以来,就已经是一个无需讨论的问题了。」
这里说的社会主义改革可能过于完美化了,因为到了70年代底中国大多数人的生活并不富裕,在农村中还是有很多非常贫穷的公社,不是所有的农民都能达到丰衣足食。在都市里的大多数工人的生活虽然有保障而且与过去相比提高很多,但是生活水平还相当低。这说明了社会主义改革时期可能太过注重长期的积累,而太过节约眼前的消费,这一点是值得检讨的。但是如果社会主义的改革得以继续,今天人民生活的水平也会普遍提高,不会像今天这样,穷人不得温饱,而富人穷奢极欲。
三、从工农阶级立场来了解文化大革命的意义
邓小平改革派
用文化大革命作为改革的借口
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是:「导致了巨大的不稳定和人员的死亡。」(同上,2页)吴一庆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是:「极简要的说,晚期毛主义的阶级视野缺乏一个明晰的聚焦点,它同时患有政治散光和政治近视。毛的阶级理论与实践一方面表现得过于宽泛,另一方面却又过于狭隘。它的政治斗争目标通常针对于个人,无所不包而显得太过散乱:在文革期间,它的斗争锋芒几乎指向所有的事物⋯⋯」因此「阶级」「这一极其重要的批判性概念完完全全被庸俗化了⋯⋯」吴并且认为这种庸俗化的阶级理论和实践引起了社会的暴力和人们对政治的疲惫和恐惧,因此「为社会接纳『市场经济改革』路线奠定了广泛的大众心理基础。」
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和吴一庆对文化大革命的评价与资本主义改革派的说法是一样的。资本主义改革派用文化大革命作为改革的借口,他们说多年的政治运动使得经济不能发展,中国的经济发展因为政治的混乱而倒退了十年。为了了解文革后十年中国经济的发展,世界银行还派了经济专家去中国调察真相。Thomas G. Rawski将调查的结果写成《中国的经济成长与就业》(Economic Growth and Employment in China) 一书,在1979年出版。Rawski对中国从1966年到1975年的经济成长和就业的情况有详细的报导和分析。这本书中所提供的数据与资本主义改革派的宣传完全相反。
Rawski在第一章的总论中这样说:「中国在供给全国的人口,包括收入最低的人口,足够的食物、住屋、医疗和其它生活必需品上获得非常大的成就。中国的现代化技术在制造业各部门和科学中的各学科都得到广泛的的掌握和迅速的发展。一个在1957年时尚不会制造农机、发电厂,甚至手表的国家,现在可以生产电子计算器、人造卫星、口服避孕药和原子武器。而且为工业发展所需要的科学技术不只是集中在几个大城市。农村的电气化、农村的地方工业、技术训练和出版业的发展,已经把现代的科学和技术带给了中国的两亿多家庭。中国的少年教育已达到普及小学,而且中学的教育正在快速的扩展中,这样的发展就保证了知识的传播将会继续普及和深化。」
并不是只有Rawski一个人对中国从革命后到改革前的经济发展如此正面评估。1975年和1978年,美国参众两院联合经济委员会(Joint Economic Committee of United States Congress)举行了两次有关中国经济发展评价的听证会,在每一次的听证会中,都有数十篇当时研究中国经济专家的文章,这些文章包括了中国经济的总发展、工业发展(科技的进步)、农业发展(农业的现代化和农业科技)、中国的贸易、中国的教育、医疗和自然环境。这些文章中的绝大多数对中国经济发展的评估都是正面的。作者们大部分不是左派,但是他们对中国能在不到三十年的时间有这样全面的发展是佩服的。他们这些资料是要供给美国政府制订中国政策参考的,所以是实事求是的。
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和吴一庆认为文化大革命给中国带来社会和经济问题,并认为这些问题是改革的原因。他们这样的看法若是在改革初期提出来的,还可以因为那时许多人对事实真相不够清楚而被原谅。但是今天中国的广大群众,包括中国的一些知识分子都开始对文化大革命重新评价了,这三位作者这样的看法就实在是脱离中国社会的现实太远了。
我认为如果中国没有文化大革命,邓小平的改革将不是在1979 年,而是早在1966就由刘少奇开始了。果真如此,中国的「反复辟」就会比今天要困难得多,甚至于几乎不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搞资本主义复辟的核心和他们的支持者最痛恨的就是文化大革命。
中国革命后的群众运动
要了解中国文化大革命的意义,首先得了解中国革命后多次的群众运动,文化大革命只不过是将群众运动再提升一步。这个时期的群众运动是中国社会主义改革中的新生事物,是在这之前世界上从来没有过的,也是在资本主义改革之后又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史迹。中国过去的群众运动是由权力中心——中共党中央——发动的。中国共产党这样的做法并不合「统治阶级」的规律。世界上的统治阶级都惧怕群众,他们怕群众起来会出乱子,会动摇他们的统治。
中国有几千年的封建历史,再经过几十年军阀和国民党的专制统治,中国在革命之前没有民主的传统,民众没有表达他们意见的习惯。中国的革命是共产党依靠工人和农民成功的,革命时毛泽东将共产党的游击队比成鱼,把群众比成水,鱼只有在水中才能生存。但是革命成功后,情况就完全不同了。如果中国的社会不经过彻底的改变,共产党就仍然是跟过去没有多大区别的政治集团。但是中国的革命是社会主义的性质,在社会主义阶段共产党作为无产阶级的代表,它所执行的政策必须不断取得无产阶级的认可。换句话说,共产党必须要坚持群众路线。
不只是要坚持群众路线,而且要将数千年来深入中国广大群众人心的「帝王将相」、「剥削有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和「有福的人是上辈子修来的」之类的思想和意识形态扭转过来。
中国在革命后的土地改革不仅是将土地重新分配,而且是一场群众运动。在这场群众运动中,封建制度的意识形态受到批判,农民在土地改革中所获得的不仅是土地,他们更从封建思想和意识形态的枷锁中解放出来。
今天中国大陆的人不管赞成或不赞成改革,他们都可以同意一件事,那就是在改革前政府官员鲜少贪污受贿,而今天政府的官员从上到下都贪污受贿。为什么?这不是有没有法制的问题,今天大陆的整个执法系统内,上至法官下至警察,一大帮人都贪污受贿,有法律又由谁来执行?
中国革命后的「三反」和「五反」就是反贪污受贿的群众运动,当时的做法是发动群众来检举贪污的官员。此后在每一次的群众运动中,在不同程度上,每一个单位的主管都要受到群众的批评,这难道不是对群众表达自已意见和看法最好的鼓励?这难道不是群众表达他们意见最好的训练?这难道不是给改变「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关系提供了可能?
就连一般被认为最「民主」的国家的美国,它的统治阶级也不会用发动群众来改变社会。美国的南方在南北内战后,对美国黑人的各种合法的与非法的歧视与欺凌一直持续到黑人的民权运动起来才有所改变。美国的民权运动是一场由黑人发起、受到白人支持的群众运动。这场群众运动受到南方地方政府的镇压,但是因为广大群众的支持而取得胜利,美国联邦政府在1964年通过「民权法」(Civil Rights Bill)来保护黑人的公民权。美国的「民权法」跟其它法律立法的过程一样,是在人民组织起来发动群众运动之后,政府才被迫通过法律来进行改革。美国的劳工立法也是劳工运动起来后,统治阶级不得不向劳工妥协而通过的。
如果我们把中国革命后的共产党看做「统治阶级」,把群众看作「被统治阶级」,这样统治和被统治的关系在一个连资产阶级民主传统都不存在的社会里,如果没有群众运动,又如何能够扭转过来?吴一庆提到「新生国家仍维持或复制了」劳动人民「被剥夺和被支配的社会地位」,但却对这个「新生国家」企图要改变这种关系的群众运动只字不提,而且也完全不能了解文化大革命在改变劳动人民的「被剥夺和被支配的社会地位」的重要性。
文化大革命路线的斗争
上面提过在文化大革命前,「鞍钢宪法」中的有关变革工厂内劳动过程和工人与管理干部之间关系的提案并没有能实现。在文革大规模的群众运动下,工厂内的劳动过程和管理制度的变革才受到重视,在不断的政治学习中,工人认识到「鞍钢宪法」各条对群众取得在工厂中领导权的重要性。
Charles Bettelheim 是一位对社会主义有深入研究的法国马克斯主义者。在他的两本研究苏联革命后的阶级斗争的著作(Bettelheim, 1976, 1978)中,对苏联革命后的社会,从马克斯主义者的立场作了详尽的分析和批判。他这两本书受到研究苏联革命后社会作者的重视,对了解社会主义在苏联的实践和修正主义如何在苏联发展作出很大贡献。
Bettelheim 在1958年、1964年、1967年和1971年访问中国,并对中国社会作各方面的调查研究。1971年他去中国时,特别调查了在文化大革命中工厂的劳动过程和生产管理的变化。Bettelheim对「鞍钢宪法」在中国工厂中的实践、工厂内不合理规章制度的改革、工人与干部思想意识的提高都非常称赞。他看到工厂内的技术改革从过去依赖专家改变到依赖直接生产工人,也看到解决工厂中的经营管理问题从过去依赖管理阶层到依赖工人群众。他对文革在工厂内所产生的变革(transformation)这样的新生事物感到非常振奋(注九)。
文化大革命的确有许多值得检讨的地方,这是在重新评估文革时必须要做的工作。对文化大革命作评价,必须要从当时社会的客观现实来检讨主观上所犯的错误,包括因为经验不足所犯的错误。中国1960年代的社会客观现实包括了中国广大群众的思想和意识形态,他们的思想意识形态虽然在革命后的十多年中改变了很多,但是还不可能彻底脱离旧社会遗留下来的残余,这就是为什么一定要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原因,但也是进行文化大革命所面对的阻碍。
从改革以来,绝大多数对文革的批评都是要彻底否定文革在向社会主义前进中的重要意义。这样的否定是不合历史事实的,也是不会被中国广大劳动阶级所接受和允许的。我们对文革的评价可以是三、七分,甚致是四、六分,但是绝对不能对文革全面否定。
文化大革命路线的影响
文化大革命是一场激烈的政治斗争,但是许多人只看到文革表面的派系政治斗争,而不去进一步了解文革所产生的各方面的影响。文化大革命不仅遏止了「合同工制」的进一步推行,也遏止了人民公社的解散。但是文化大革命的成绩还不止于这些。
文化大革命对各种资源的分配也有很大的影响,像对医疗资源的分配。一个例子就是在广东省,1967年时,这省的城市人口占全省的20%,但是城市从政府分配到的医疗资源占全省的70%到80%,有60%的高级医疗人员和三分之二的病床都在城市里。在广州医生与病人的比例是1:600,在农村中医生与病人的比例是1:10,000(Sidel and Sidel,34页)。在文革中的政策是减少都市与农村之间医疗分配的不均衡。都市的医疗人员被鼓励和说服去农村训练农村的医生和赤脚医生。这样的努力获得很大的成就,使得农村的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不脱产的赤脚医生。另外,医疗资源也得到比较合理的分配,根据中国公共卫生部的报告,到了1979时,中国农村的病床已经占全国的62 %,而且医院的质量也提高很多 (同上,48页)。
文化大革命中的教育政策也是了不起的成就。在封建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下,劳动人民永远是用自己劳动积累的社会剩余来培养将来统治他们的精英。如果教育制度不能彻底改革,那么所谓劳动人民当家作主只能是一句空话。但是要改变从中国数千年封建科举制度遗留下来的士大夫思想,以及改革从西方学习到的资本主义的一套挑选精英的教育系统谈何容易?反对的力量有多大?从革命之后到文化大革命的十几年中,中国的教育制度没有根本的变革。从文化大革命起才重新考虑到底谁有资格上大学?在文化大革命中废除了凭书本知识入大学的考试制度,中学毕业后一定要在工厂或农村工作过才有资格入大学。这是第一步尝试为工农阶级培养自己的领导人的措施。
文化大革命中还有更多的新生事物这里无法多作解说,最重要的是文化大革命对人的思想意识的改变,就像Bettelheim所说的,文化大革命使我们「发现了」在建设社会主义中的阶级斗争的重要形式。
四、也从阶级关系来分析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
我认为Hart-Landsberg 和 Burkett 对改革背后的动力的分析是不正确的。邓小平的改革不但从一开始就有全盘的计划,而且改革政策中的重要项目都是早从50年代开始刘少奇就一直在努力推行的。吴一庆则认为市场化为统治阶级精英提供了化公权为私利的机会,但此类情形的出现并不是改革的初衷。这三位作者都强调了资本主义改革并没有一个清楚的目标,但是一旦将所谓市场纳入经济体制后,改革者就一步步跟着市场的发展走。他们跟许多人一样把改革看成要解决经济的现实问题,因此没有政治斗争的内容。虽然这三位作者书或文章中都用了的「阶级斗争」和「阶级关系」这样的辞句,但是在他们的论述中却找不到阶级分析的内容。
追溯1979年三中全会改革的起源
邓小平1979年的农村改革就是从刘少奇早在1960代初时提倡的「三自一包」开始的,「三自一包」就是扩大自留地、扩大自由市场和实行每个农户自负盈亏。一包就是包产到户,也就是每个农户要包下一年的生产量,超过这个产量归农户自己所有,藉此来刺激农民的积极性。刘少奇在一九六0年代初时,提出这一套农业政策就是要将成立不久的、尚未稳定下来的人民公社解体。如果刘的政策早在六十年代初得以实现,那么不需几年人民公社就会解散。到邓小平的农村改革时,人民公社已经有了二十多年的历史,这时的人民公社比一九六0年代初时要坚定和稳固多了,但是仍然经不起由「三自一包」政策一步步的袭击。1984年,改革开始仅五年之后人民公社就解散了。由此可见,如果刘的政策在六十年代初得以实行,「人民公社」就根本没有持续的可能,当然也就更谈不上什么发展。
同样的,邓小平在改革中一个非常重要的项目即是国有企业的改革。国有企业改革是把原国有企业改变成以谋求利润为目的企业,并进一步将国有企业私有化。国有企业的改革是资本主义改革中的重要项目,因为要建立资本主义必须要将原国有企业「非商品化」的生产改变成为资本增值的企业,将原国有企业的资产变为资本。相对于资本必须要有雇佣劳动。前面提过在社会改革的过程中,刘少奇的政策就是要在国有企业内设立起「合同工制」。「合同工制」就是使得企业可以随时将工人解雇,当工人失去了「工作权」的保证,劳动力就可以进一步变成商品。
从改革的具体政策看改革派的阶级性
如果我们要从阶级关系来分析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我们则必须要认识邓小平改革的阶级性。如何决定改革派的阶级性不是凭空无据来决定的,而是必须从改革的具体政策来分析。到底什么样的政策对劳动阶级有利或是有害必须要根据劳动人民长远的总体利益来衡量。
(1)用农业改革来打击「工农联盟」
在中国革命时,中国工业发展落后因此工人的数目和力量很小。所以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时的策略就是「工农联盟」。「工农联盟」就是在工人领导下与农民结成联盟。这样团结绝大多数中国劳动人民的策略是中国革命成功的基础。在社会主义建设时代中国共产党还是坚持「工农联盟」,集体化农业提高了农业的生产力和完成大量的农田基本建设。在工业的支持下,农村快速进行现代化。在社会主义改革中,只有农业集体化才有可能实行「工农联盟」。在「工农联盟」下中国的城市与农村同时成长,促进了工人和农民的团结。(金,《批判与再造》20期,16页)
在农业改革初期,中共中央提高了农产品收购价格,1979年粮食的收购价格提高了20%,并且将超额的价格在提高价格之上再加50%。此后几年农产品价格连续提高,农民的收入在短时期内增加了很多,积极性增加。邓小平的农村改革就在这在表面看来一片大好时进行,「农村改革」从「承包制」开始逐步将人民公社解体。
邓小平的改革从农业开始是改革派看准了与国有制相比较,将集体所有制解体要容易得多。在「人民公社」下的大队和生产队的生产还是小规模的,富有的公社有相当大量的生产工具,像大型的农机、农田灌溉系统,还有大队和公社的工厂。邓的改革就是将这些集体所有的资产承包给个人。人民公社解体后,将原公社的行政单位改为乡,将大队改为村。资本主义的农业改革打破了几十年来的「工农联盟」。到了1980年代中期之后,农村的两极分化逐渐明显。许多农户借着权势和关系承包原来属于集体的资产而发财致富,在农村中出现了万元户。乡和村的干部和农村中的新富是邓小平政策的坚决支持者。
在改革刚开始时,农民因为粮食收购价格提高而收入增加,但是农户中的绝大部分收入,很快就被农用生产资料(化肥、农药和水等)的价格上升给抵消了。随着集体农业解体,过去一切由集体负责管理和维修的灌溉系统都渐渐失修。人民公社解散后,就再没有可能组织农民来搞农田基本建设。本来属于集体财产的,像养鸡养猪场、各种农村的工业企业和灌溉系统,都是过去靠所有社员的劳动建设起来的,现在变成了私人财产(注十)。许多生产的必要资料,像水或电,农民也得要付现金才能买到。农村的新官僚体系很快就建立起来了,在这个体系下有权就能换钱。过去的生产队长、大队的队长和人民公社的干部是管理生产的,是为农民办事的。今天农民所有生产一切都要靠自己,除了交粮、交税和交费外,连卖自己的产品也得自己想办法,农村的官僚只知道将钞票往自己的口袋里放。
农业改革的结果就是中国农业专家陆学艺所讲的中国农业的现状:即耕地不断的减少、土壤肥力减退、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和各种自然生态破坏、农业生产工具落后,原有的农机具普遍老化、不配套。(陆学艺,2002)怪不得农民要说:「辛辛苦苦干了三十年,一个晚上回到解放前。」农民所指的是他们辛苦了三十年所修建的农田基本建设和他们所积累的生产工具,如今几乎全部毁坏了,他们现今又重新回到革命解放前靠天吃饭的小农生产。这是所谓「三农」问题的基本原因。
农业的凋敝是大批农民离开家乡去城市谋生的原因,二十五年的改革使中国农民沦为跟其它第三世界农民相同的悲惨命运。近些年来中国都市大规模的建筑需要大量的廉价劳动力,建筑公司认为城市里失业的工人所要求的工资过高,不肯雇用他们。这就跟台湾城市的建筑都要雇用菲律宾和泰国的移住劳工一样。中国一亿的农民工是在城市里生活最困苦的一群人。
在农村集体制解散后,农民成了分散的个体,农民要组织起来就困难多了。工人要与农民形成联盟不但因为农民的组织没有了而困难,而且随着城市内工人失业的严重化,他们会认为农民工抢了他们的工作,就像台湾的工人认为「外劳」抢了他们的工作一样。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工人为竞争工作机会以维持生计,会妨碍工人团结,不利发挥工人的力量。在发展落后的国家工人不但要团结,而且要和农民团结。「工农联盟」虽已被破坏,但是中国「工农联盟」的革命传统依然存在,未来仍有重组的可能。
(2)用国有企业的改革来建立雇佣劳动制
资本主义改革在农村基本完成后,改革派就进行将原国有企业改革成为资本积累的企业。将原国有企业的资产变为资本,将原国有企业的工人的劳动力变成商品,将工人变为雇佣工人。在三中全会后,改革派很快就进行了工资制度改革。早在1979年到1980年时,工厂内就开始实行计件工资和奖金制度。但是工人抗拒这样的改变。他们不为奖金而彼此竞争,他们将钱分了作为生活的补贴(注十一)。在此同时,改革派设法扩大工厂内管理阶层与工人之间的工资差别。他们在管理阶级中设立起各种不同的职称,像总经理、副总经理、厂长、副厂长、各级工程师等各种职位,每一种职位都在原工资之上再加与职位相关的报酬。
1985年中共的十二大通过了国有企业的「经济体制改革」,将原来的国有企业改变成独立的谋利的法人,劳动体制改革是国有企业改革中的一部分。在「经济体制改革」的条例中,授权给企业的总经理或厂长,使他们可以将企业利润的一部分再投资,他们也有权将企业的生产设备变卖或租赁。企业的高级管理阶层有权决定企业的工资制度和对劳工的处罚,包括解雇工人。「经济体制改革」规定国家不再直接干预企业的经营,国家只是用价格、税收和借贷来间接影响企业的生产。当一个国有企业都变成一个自负盈亏的独立的法律实体后,这样的改革已经改变了国有企业的实质,每个企业都变为各别的独立谋利机构。
在国有企业体制改革中,企业的厂长和各层管理阶层的收入与企业的利润挂钩,另外每个有高级管理职称的人还设立了由他们自由支配的账户。这个账户就像美国高层管理的可以报销个人消费的账户(expense account)一样。这个账户被工人称为高级管理的「小金库」。厂长也有权用企业的利润给工人增加工资,此后中国在改革前的八级工资制就完全被破坏了,同样的工作会因工厂赚不赚钱而有不同的工资。总经理或厂长在「经济体制改革」所获得的对工人的制裁和处罚权,逐渐改变了工厂内工人和管理阶层之间的关系。
1986年「合同工法」通过,规定企业新雇的工人都改为合同工。合同工与企业签订一年合同,一年之后企业有权不再续约,1988年时人民日报报导北京市要将工厂的所有工人(包括1986年前雇用的)在五年之内全部改为合同工。但是工人对合同工制非常抗拒,直到1992年时在所有企业中合同工工人只占2%。
(3)国有企业私有化与产业后备军
改革派用从上层通过法律来强制把原国有企业中的资产改变成资本,把原国有企业的工人变为雇佣劳动者,这就充份说明了改革派的阶级性。改革的目的就是在原国有企业内设立起一套资本经雇佣劳动所产生的剩余价值而不断增值的一套机制。在设立雇佣劳动制的过程中,工人的反抗就是资本主义改革的阶级斗争的具体内容。
工人一方面要抵制对他们的「铁饭碗」不断的袭击,一方面要面对各种生活必需品(包括住屋)的压力和日常消费品物价的上涨,因此社会动荡不安,更因此导致1989年在中国各城市大规模的示威游行和6月4日中共中央的武力镇压。这一切都说明了资本主义改革派的阶级性。在1989年之后,改革步骤加快。企业的总经理和厂长将原国有资产变卖,然后宣布企业破产,将工人大批解雇。从90年代初到21世纪初,中国有好多城市,破产关闭的工厂达到原来工厂的一半,或更多,失业的工人越来越多。改革派终于完成大多数国有企业的私有化,并且将大批工人赶到工厂之外,成为新的产业后备军。
中国当局最近虽然在福利措施上作了一些改善,这是面对资本主义残酷的社会现实,所有政权都必须要实行的安抚政策。但是这些为资本主义补漏洞的安抚措施永远都没有可能解决今天中国工人和农民的问题。中国今天失业的工人和失去土地的农民已经被资本抛弃在体制之外,这几亿人民的生路已经被断绝了,而且这样的事实每天每时仍在持续进行,这又怎能靠一些福利的措施来补救?
资本主义改革与中国的劳动人民
在资本主义改革进行了二十五年之后,中国社会中有不小的一部份人(包括大学教授、城市中小学老师和国家各阶层官僚、做生意的、公司的中级管理阶层),他们的每月收入从几仟到一万人民币,消费水平的确提高了很多,另外极少一部份人(约5%到10%,包括高级官僚、公司的总经理、律师和会计师等高级专业人员)他们每月收入有几万或几十万甚致百万人民币,这些人过着非常奢侈的生活。在工人中,除了少数工人的工资较高外,大多数工人的每月工资都在六百人民币上下,更有一些打零工的工人,他们的工资可以少到每月三百人民币以下,大部份工人失去了他们曾享有的福利。前面已经说过,在农村中大多数的农民过着困苦的生活。随着生活必需品「商品化」的改革,许多生活必需品对中国大部份的劳动人民来说,都变成了奢侈品,像医疗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中国医疗体系的改革与其它行业的改革并行,医疗体系的改革给广大群众带来的灾害只是许多改革中的一个例子。1985年时医院和其它医疗机构开始实行自负盈亏,从此之后医院和诊所就像其它企业一样变成营利机构。医院第一步做的就是停止生产低价的药品,因为生产这些药品利润很小,有时甚至赔本。接着为了增加利润,医院开始进口昂贵的医疗器材。新的医疗器材增加了医院的收入,但是很少人能负担高价的检查费用。在今天的中国城市里,失业和被迫退休的工人没有医疗保险,他们交不起钱就被拒绝在医院的大门之外,更不要提从农村到城市工作的民工,这些付不起钱的贫穷人生了病只能等死。就连有医疗保险的人生一次大病也要付几万元人民币,因生病而举债的比比皆是,借不到钱的只有等死。在改革前中国人享有接受医疗的权利,因为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以及药物不是商品。改革将医生的诊断和治疗以及药物商品化后,剥夺了广大群众的这种权利,正说明了改革者的阶级性。
除了生活上的困难外,中国广大的劳动群众受尽了各级官僚的压迫和欺凌。在农村中,地方官僚对农民的压迫和欺凌可比于旧社会的地主和恶霸,这些可以从陈桂棣与春桃所写的《中国农民调查报告》了解到一些。在都市中,警察和几乎所有的制法人员,不但不再是人民的公仆,他们成了骑在人民头上的新官老爷。他们借故罚钱,贪污受贿,不受任何法律的约束,激起人民的公愤。
更要一提的是近年来中国大量的「圈地运动」,在官商勾结下,农村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被无偿或少量的赔偿被强占。在都市里,许多小市民因建设新的高楼大厦而被迫迁移却不给足够的补偿。今天中国稀少的土地变成了开发商竞争的昂贵商品,只要有钱有势就可以占据,农民和贫穷的都市居民就成了牺牲品。
五、中国的未来
在陈映真所写的《中国人民不能因怕犯错而裹足不前》一文中,陈认为中国目前实行的是「类资本主义」,但是他并没有解释什么是「类资本主义」。从他的文章中去理解「类资本主义」好像是类似资本主义,却又不完全是资本主义。因为不完全是资本主义,所以陈得出了中国这样「类资本主义」的发展,不会使中国变成帝国主义。并由此得出中国的发展有「改变既有单极独霸、美国中心的世界秩序的可能性」,果真如此将会有助于世界和平。陈映真并且借用德国驻华大使的话说:「但看来建设社会主义没有现在的答案。也许有些政策在日后看来是错误的——而有些是正确的,但中国人民却不能因为担心犯错而裹足不前⋯⋯」。
陈映真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是乐观的,他说:「对中国发展的批评和低度评价由来已久,但至今十几二十年来这些批判与负面预测,没有一条成真。科学、富有创见的评估和认识中国的工业化之发展社会学的意义,成为急迫的理论课题了。」
我当然不认为我对中国未来经济发展的评估有什么创见,或许也不够科学。但是还是要提出我自己的观察和分析来供大家讨论。我对中国未来十年经济发展的评估是悲观多于乐观。我的评估是根据下面几个原因:
第一,未来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困难的最重要原因之一是:中国的农业在过去二十五年没有现代化的发展。中国今天农业的现状不是当初农业改革所希望的结果。当初在人民公社解体后,资本主义改革派所希望的是发展现代化的大型企业农场。在农民分地的过程中,官方一直强调农田应该向种田能手集中来发展专业户。但是二十多年改革的结果,除了原国有农场变成企业式的经营外,现代化农场成功的例子很少。不成功的原因有两个:一个是农民不肯放弃农地,另外一个是资本没有投向农业的积极性。今天中国的农业问题非常严重,中国大多数人口仍然停留在农村,但是农村经济不振,他们处于半失业状况,农民收入低,许多农户靠家人在城市打工寄回来的钱生活。
上面已经提过中国的农业因各种自然生态破坏所引起的问题,这里不再重复。农业发展的落后将不能供给城市所需的粮食和工业所需的原料。农民收入低,国内市场则无法扩张(注十二)。农业不能现代化是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最大阻碍之一。
第二,因为国内市场不能扩张,因此造成中国制造业的生产设备利用率过低的问题。在《中国工业发展报告(2003)——世界分工体系中的中国制造业》中有这样的报告:「根据第三次工业普查结果,1995年生产能力利用率在60%以下的有半数产品,其中照相胶卷仅为13.3%,电影胶片25.5%,电话单机51.4%,彩电46.1%,家用洗衣机43.4%,空调器30%,自行车54.5%,内燃机43.8%。国家经贸委2002年上半年主要商品供求情况调查表明,600种重要商品中,供过于求的商品占86.3%,供求基本平衡的商品占13.7%,没有供不应求的商品。」(27页)。在一篇纽约时报杂志的报导中也强调中国生产设备产能过剩的问题,这篇文章说中国近90%的产业都是供过于求(New York times Magazine,2004年7月4日,30)。
中国近年来能够维持经济高成长率的原因之一就是对制造业(包括出口制造业)生产设备大量的投资,另外的原因就是大量的房屋建筑和公路及其它交通设施的投资。但是生产设备的投资因为消费市场无法扩大而存在着大量的没有利用的剩余产能。像彩电的生产能力利用率是46.1%,也就是说有53.9%彩电生产设备是被闲置没有用来生产。人民的收入不够高,消费市场扩张不够快,是资本主义的基本问题,这个问题近二十年来在世界各国普遍存在,而且日趋严重。
第三,中国用出口来带动经济的策略不能持续。就因为世界生产供过于求的问题日趋严重,中国出口增加的速度必然要下降。近年来中国对美国的贸易出超是靠中国借钱给美国来维持的。美国对世界各国的贸易的大量入超不可能长久下去,世界资本主义的危机是必然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我们用过去二十年的发展作为借镜的话,危机到来时,以美国为主的发达国家一定会将危机所造成的灾害转嫁给发展落后国家,由落后国家的劳动人民来承担(注十三)。
第四,从中国的进出口来看,中国在技术上无法与美国、欧盟和日本兢争,中国的进出口没能脱离其它资本主义发展落后国家所处的劣势。中国的制造业虽然增长很快,但是它生产制造业装备的能力却非常的薄弱。在上面提到的这本工业发展报告中,报告者们这样说:「我国装备制造业的生产能力利用率也只有50%多,国内市场急需的许多重大技术装备、专用设备、仪器仪表等技术密集性产品每年大量进口。」(28页)。在这一段的批注中,报告者们用两个例子加以说明:在中国化纤制造设备的进口占国内市场需求的80%以上;石油化工装备、轿车工业装备、数控机床等设备的进口占国内总需求的70%以上(同上)。根据这个报告,中国除了装备方面的技术落后外,在许多产品的生产中,很多重要技术和组件都得靠进口(27页),因此跟许多发展落后国家相似,中国的出口还是得依靠进口的技术装备、精密的仪器和各种零组件。中国的出口大部分还是利用廉价劳工所争取到的出口市场。在资本主义的发展下,中国的生产技术无法追赶美、欧或日本。
第五,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对这个组织来说,的确像英国的《金融时报》所说「不只是重要的,甚至是关键的」。事实上,对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来说,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也是重要的和关键的。就是因为这样,中国经过了15年的谈判后。接受了加入WTO的苛刻条件,在2001年进入世界贸易组织。而入世贸的这些条件将便利于跨国资本加强对中国经济的控制。除了大幅降低进口关税和取消许多进口限额外,中国将国内的服务业市场对外开放,服务业市场中最重要的就是金融业。中国同意在加入WTO之后的几年中,将国内几项重要的劳务市场开放,其中包括金融行业(银行、保险、证券等)、通讯、法律、会计、管理的咨询,并且开放外国的工程师、建筑师、都市规划师、医疗和计算机等专业人员到中国开业。另外,中国将取消所有对外国在中国的零售业、批发业、和修理与维修等行业的限制。
在入世贸前,中国对外国商业银行在中国的业务有很严格的限制,外国银行只能在几个大城市营业,而且只可以进行外币的交易,不能进行人民币的交易。在中国加入WTO之后,从2005年开始,中国就必须取消在地区上对外国银行的限制,再过两年之后,外国银行可以进入以人民币与当地企业的交易,三年后 (2008年)外国银行可以接受个人的存款,也可以贷款给个人。五年之后(2010年),外国银行将享有与本国银行同样的权利(所谓full national treatment)(Lardy,70,73-74)。近两年来国际的超级大银行(像Bank of America 和Royal Bank of Scotland Group)大笔投资中国正是进行对中国金融进一步控制(华尔街日报,2005年 8月 22日,C14)。中国加入WTO对国际垄断资本进一步控制中国的贸易和对中国的投资的确是重要的和关键的。
最后一点是在过去二十五年资本主义的发展中,中国的自然资源环境受到极大的创伤。资本主义的发展向来都是对自然资源和环境进行掠夺的,但是资本主义帝国可以将对资源和环境掠夺所造成的创伤转嫁给落后国家。中国尚称不上一个帝国,无法将资源和环境的破坏转嫁。事实上,中国大陆和台湾一样,在发展以出口来带动经济成长的策略下,必须承受由资本主义帝国转嫁过来的对自然资源和环境所造成的伤害。中国大陆和台湾的大量出口是在牺牲自己的资源和环境完成的。为了增加出口,中国大陆和台湾都不去计算对自然资源和环境损伤的成本。过去的台湾和今天的中国大陆,纺织业的大量出口都是将干净的纺织品和成衣出口,把生产数倍于自已消费所造成的污染留下。为了出口建立起来的制造业消耗大量的能源和水资源。这样对自然资源和环境的高度、快速掠夺是无法持续的。基于以上原因,我对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远景是不看好的。我们不能将短期的国民所得的增长率等同于长期的经济发展。台湾用出口来带动国民所得的增长所造成的对自然资源和环境的灾害,以及今天台湾经济所面临的困境应该可以作为中国大陆的借镜。
六、总结
毛泽东在1940年完成〈新民主主义论〉,那时他说明了在帝国主义之下争取资本主义旧民主的时代已经过去,只有由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才能救中国。无产阶级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胜利后,下一步就要进行社会主义革命。毛泽东这篇论文的结论是从中国人民在多年流血斗争经验中所得到的。在帝国主义下,落后国家无法独立发展资本主义。拉丁美洲的人民在战后的四十年中,吃了多少苦头才终于了解,他们国家的资产阶级过于弱小,无法领导他们反帝,因此他们无法挣脱各帝国的控制来独立发展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帝国在世界发生经济危机时,利用「全球化」把危机所造成的灾害转嫁给他们来承担。
中国人民在过去二十五年中,又再度体验了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实践。中国广大的劳动人民是有智慧的,他们经历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在中国的实践,他们面对着两个截然不同社会,他们不会「裹足不前」,他们会作出自己的选择。◎

注一:除了工人罢工权外,宪法还保证了「四大」即大鸣、大放、大辩论和大字报。
注二:企业的考核标准是:多、快、好、省。
注三:工人工资分为八个等级,除了少许因生活费用差异所作的调整外,全国国有企业的工资同一标准。
注四:此本书原是中文,是在写"Labor Reform: Mao vs Deng. "文章时用的参考数据,但是本书目前已经遗失。
注五:食堂的一切除食物外的开销(食堂水电等一切费用和厨师的工资)都由工厂负责支付。
注六:有的只有小学,有的有中学。
注七:学徒的工资每月从18元人民币开始,一级工的工资约40元,随着工资等级的提高每月可达 70-80元,技术工人每月可拿一百多元。
注八:工农的矛盾是因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并存之间的矛盾。
注九:Bettelheim对文化大革命重要性的分析非常深刻,这里限于篇幅无法多作介绍。
注十:有些名为集体所有,但是由农村的官僚所控制。
注十一:1984年到1985年时,日常消费品价格上涨加快,工人用「奖金」用来补偿他们实质工资下降。
注十二:日本虽然也是小农经济,但是日本的农业是现代化的农业。在战后经济快速发展时,日本的农业人口占40%,日本政府用大量经费补助农业。今天中国的所谓三农问题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农村缺少资本,私人资本不但不投向农村还从农村抽走。政府也不将钱投向农业。除非政府对农业大量补贴,中国的农业无法现代化,但是中国政府在目前的发展下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意愿。
注十三:有关这方面的分析请见:金宝瑜着,《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危机》。

参考数据
中文
1. 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1940,《毛泽东选集》,第二卷,人民出版社,1968。
2. Hart-Landsburg 与 Burkett ,《中国与社会主义:市场改革和阶级斗争》译文《批判与再造》(10 期,11期,12期和15期)。
3. 祝东力,〈经济转轨的前景〉,《批判与再造》(13期)。
4. 老田,〈「邓小平过程」为什么是可能的〉,《批判与再造》(14期)。
5. 陆学艺,《「三农论」——当代中国农业、农村、农民研究》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2。
6. 陈映真,〈「中国人民不能因怕犯错而裹足不前」〉《批判与再造》(20期)。
7. 吴一庆,〈从阶级关系反思中国的「资本主义复辟」〉《批判与再造》(21期)。
8.《中国工业发展报告(2003)——世界分工体系中的中国制造业》,中国社会科学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经济管理出版社,2003。
9. 金宝瑜,〈中国农业发展与问题〉,《批判与再造》(20期)。
10. 金宝瑜,《全球化与资本主义危机》,巨流图书公司,2005。英文


[ 本帖最後由 fiend 於 2011-4-14 05:52 P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1-4-25 20:56:33 | 顯示全部樓層
美国“民主政治”六讲
金宝瑜

序  
  对许多希望能改变中国目前各种不合理现状的人来说,美国的“民主政治”有着相当大的吸引力,有人甚至认为只要有像美国一样的选举,事情就好解决了。这也很难怪他们,目前中国无论要解决什么问题都是困难重重。连到北京上访,申诉一下不法官员给他们带来的冤屈和困扰,也都会被阻挡而不能成行。报章杂志刊登了什么触动了官方的新闻就可能被封掉,因此不免会有人对美国的民主自由特别羡慕。
  
  持相反意见的人会说,美国的民主是资产阶级的民主,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这样说是对的,但似乎对什么是资产阶级民主能解释清楚的并不很多。我认为要解释美国资产阶级民主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清楚的,所以下面将用不同议题从不同的角度来解析美国“民主”这个课题。并且在第六讲中将说明,美国当前如何在全世界以推销美国“民主政治”的方式来持续它的霸权。
  
  资产阶级民主是资产阶级统治国家的一种机制,这种机制是由资产阶级国家通过一套立法程序建立起来的,即所谓法制国家。在有利于资产阶级的统治下,一般公民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享有许多自由,像言论自由、集会游行自由、投票自由、宗教自由等等。但是资产阶级的民主不可能允许任何政治行动来挑战到他们的统治。资产阶级民主可以调和一些资本主义社会的矛盾,但不可能解决资本主义最根本的阶级矛盾,即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换句话来说,也就是不可能解决一个国家少数的统治阶级与大多数广大民众之间的矛盾。
  
  进一步来说,美国“民主”是通过全民选举,选出来少数精英来治理国家的。选举的过程虽然有时有作票的行为,但是基本上是公开透明的。但是如果要当选必须要有大量的财力支持,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的庞大的财力只有跨国公司和大财团才可能有。不管是总统选举或是参众议员的选举,这些公司和财团一般都会同时支持民主党和共和党的候选人,因此不管哪一党的候选人当选,都得记住当年选举时谁曾给过支援。美国这种只有形式但没有实质的民主有很大的欺骗性。因为从表面看来,即使是一介平民也可以当选总统,这的确是相当令人佩服的事,但是一旦当选,这位来自一般平民的总统的所作所为,不管是在内政上还是外交上都是将资产阶级的利益放在最优先的地位。这一点可以从下面几个例子中看清楚。
  
  一位著名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家熊彼德 (Joseph Schumpter) 曾经对资产阶级民主提出来的一个铨释。熊彼德很诚实地说,民主政治只不过是一个在候选人中挑选的程序,它没有任何重要的内涵。因此选举的结果并不能代表选民的真正利益,选举的结果只是反映了由大众媒体所制造出来的一种同意(manufactured consensus)。他认为大众媒体在选举中所扮演的角色就和它在市场中影响消费者购买商品的广告一样。如果我们这样来理解资产阶级民主,它只不过是一种手段和一种合法的程序。
  
  但是在意识形态的宣传中,资产阶级却把这种形式和程序变成一种“理想”,并将这个“理想”变成了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应该追求的目的。如果我们能认识到手段和目的的意义,也能分清楚形式和内涵的不同,那将有助于我们对资产阶级民主的进一步了解。
  
  因此,虽然在今天的中国争取民主是完全有必要的,但是美国式的民主并不能解决许许多多现存的不公正和不合理的问题,也不能解决资本主义制度下的根本矛盾。

  下面用几个议题来解析资产阶级民主的实质和它的运作。
  
第一讲  战争与和平

  
  美国国会议员们在2007年年底回家过年之前,通过了700亿美元这笔庞大的款项来支持伊拉克战争。2006年时,美国人民在国会选举中支持民主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是他们反对美国侵略伊拉克战争,希望民主党能够控制国会,以便美国可以早日自伊拉克撤兵。那次的选举使得民主党在参院和众院都取得多数席位,但是伊拉克战争不但继续而且还增兵,如今又通过支持伊拉克的这笔庞大经费。现今民主党的两位候选人虽然比较倾向于自伊拉克撤兵,但是他们和前年参选的议员候选人一样,说归说作归作,等他们当选后他们还是得以美国资产阶级的利益为主来决定政策。美国为帝国之首,要在世界称霸,它的统治阶级都了解,如果承认在伊拉克打了败仗将会引起不堪设想的后果,所以很难想象如果民主党的候选人当选总统,今后美国的外交和军事政策会有什么根本的改变。
  
  谈起美国侵略伊拉克战争还得从2002年讲起,那时美国政府利用各种宣传来欺骗美国人民。政府的重要官员,包括总统、国防部长、国务卿等都说2001 年的 911事件与伊拉克的萨达姆有关,他们说萨达姆支持恐怖分子,并在伊拉克境内设有恐怖分子的训练营。这时911事件刚过没多久,美国人民人心惶惶。911是除了珍珠港被日本轰炸外美国国土唯一一次受到外力侵犯的事件。美国这个帝国只许它用暴力侵略别的国家,现在居然有人敢用飞机撞毁帝国象征性的世贸大楼,那可了不得。总统要带领全国上下去抄恐怖分子的窝,以除后患,那当然受到人民的支持。大量的宣传还包括萨达姆藏有大量毁灭性极强的武器,其中有原子武器和用于生物战的细菌武器,因此恐怖分子只要提个小公文包就能携带足够的武器来毁灭美国整个城市!宣传还说萨达姆是个独裁暴君,杀了多少自己的人民,并且侵略它的邻居,但却不提萨达姆上述所作所为是在美国协助下干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时美国政府允许二十四个武器制造公司卖武器给萨达姆,使萨达姆可以用来打当时美国的敌人伊朗。萨达姆用来杀害库尔德人所用的毒气也是由美国供给的,但是媒体完全不提这些。只是用欺骗大众的谎言在美国大为宣传,包括最有名气的《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华尔街报》、各大电视台,在人民内心充满恐惧时,美国政府利用大众媒体的宣传很容易地欺骗了美国人民,掩盖了美国侵略伊拉克的真实原因。
  
  除了上面这些宣传外,当时的国防部长宣称,美国这场战争的策略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第一次海湾战争一样。这策略就是用大量的运用最新科技的现代武器来把敌国的国土炸平,销毁他们的抵抗能力,但死不了几个美国人。美国在越南打了败仗后,将征兵制改为募兵制(募兵制没有强制性,公民凭自愿应招到军队服兵役,并与军方签定服役合同),因此对大多数老百姓来说,就算是死人也轮不到他们。但是也有不少年轻人响应了政府的号召而应征参加了这个以反恐为名的战争。
  
  我把战争与和平作为谈美国民主的第一个课题,因为除了反侵略求解放的正义战争外,人民总是爱好和平反对战争的,而美国二次大战后的这半个世纪所发动的战争,都是为了经济的利益和政治的霸权去侵略别的国家。因此,美国政府必须要编出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在苏联倒台之前,理由是反共,现在则是反恐。要人民相信美国不管是反共还是反恐都是为了协助某国当地的民主自由战士,以便这些国家可以实现美国式的民主。美国这五十年来用武力维持和扩张它的帝国势力,在全世界造成无数无辜人民的伤亡和大片土地的荒芜,美国军队所到之地血迹斑斑。美国自己的人民也深受其害。到今天,还有许许多多从越战退伍的军人患了无药可医的神经病,他们无法工作,流浪街头无家可归。美国越战退伍军人中的积极分子则组织起来反对美国继续在世界各地发动侵略战争。在每一次反对美国侵略伊拉克战争的游行队伍中,总会看到“越战退伍军人反战”的旗帜。事实上在这次反对侵略伊拉克战争的运动中,他们是站在前面的,因为他们早在三十多年前就加入了反对美国侵略战争的队伍。
  
  从美国侵略越南战争到美国自2001年来所发动的侵略阿富汗,和2003年进兵占据伊拉克的战争,以及其它数次在全世界各地所发动的大规模和小规模但同样是侵略性的战争来看,老百姓在最初总是稀里糊涂地被蒙在鼓里,等战争持久了,死亡人数增加了,财力消耗过大了,人民才逐渐清醒过来。这时他们就用美国“民主政治”体制内的各种方式来反对战争,比如用舆论来影响官方,或用投票来选反战的议员和总统,但从来都不会产生什么效果。因此反战的人士只好诉诸于体制外的各种行动来反战,包括不经批准的示威游行,甚至许多人不怕被关进监狱来表示他们反对美国侵略战争的决心。这样的现实说明了什么?
  
  仅以美国侵略伊拉克战争来说,美国进兵占据伊拉克当然不是要为伊拉克人民铲除暴君,或者是为了消除伊拉克境内的恐怖分子。到今天,美国以反恐作为发动战争的谎言已被揭穿,在这五年多的时光里,全世界反美的“恐怖分子”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而且在伊拉克境内储藏大量毁灭性武器的谎言也被揭穿。这说明了美国为了发动战争所捏造的原因不实,那么这场残酷的战争背后真正原因何在?
  
  一般有关对美国在中东的侵略的分析都会同意这样一种说法,美国发动战争背后的动机是为了这个地区的石油。这样的分析是对的。在2003年的反战活动中,我们学校请了一位研究中东问题的专家,这位专家作了一些分析来说明美国为了获得廉价石油,而要花费那么多军费来打这场仗是如何地划不来。这样的论点乍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但仔细一想这位专家没把问题搞清楚,因为这位专家没有把在这场战争中谁可以得利和谁得承担人的伤亡和财力的负担分开来对待。
  
  美国出兵的军费是由谁来负担?是美国付税的老百姓。打仗负伤和死亡由谁来承担?也是美国的老百姓。根据美国官方的报道资料,从2001年阿富汗战争开始到2008年初,美国国会共拨发了七千亿美元 (Report of 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2008年 2月 8日),现今每个月伊拉克战争的支出就要一百六十亿美元。曾获诺贝尔奖的经济学家史迪格利兹 (Joseph Stiglitz) ,他写的《三万亿美元的战争》 (The Three Trillion Dollars War) 刚出版不久。前些时候被美国国会请去作报告,他指出如果将一些非直接的军事支出都算进去,美国政府在这场战争中的总费用要在三万亿美元之上。他的估算加进了与这场战争相关联的长期支出 ——包括像照顾受伤退役军人的医疗费用等。(Joseph Stiglitz and Linda Bilmes) 。
  
  当然伊拉克和阿富汗人民才是人员伤亡和财产毁坏的最大受害者。自伊拉克战争在2003年开始到今天,据官方公布的资料,与军事无关的伊拉克老百姓已经有九万人死亡(路透社最新资料)。但这是个低估了的数字,真实的数字该是几倍到十倍。除此之外,更有至少一百万的伊拉克人民逃离家乡去邻国避难。美国在第一次海湾战争时的轰炸,和2003年再次入侵伊拉克的大规模轰炸,毁灭了伊国的各种基本设施,包括水电系统和道路,也摧毁了伊国的古迹文化。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发伊拉克战争财的却是一些大型跨国公司的股东和经理们。仅就近来公布的一家公司的资料——哈里伯顿(Halliburton)——我们就可以看出在这场给人民带来极大灾难的残酷的战争中,这些资本家获得了多大的好处。像美国陆军包给哈里伯顿的子公司KBR为士兵建军地的住房、供给士兵伙食、给士兵洗衣服等等。因此一打起仗来,哈里伯顿的生意就兴隆起来。在美国对伊拉克开战后,KBR的收入从2003年的第二季度的三亿美元增加到第四季的二十亿美元,上升了快七倍。随着战争的不断延续,哈里伯顿的收入也继续增加,至今已经超过八十亿,还可能再升到一百八十亿美元。在美国入侵伊拉克的第一年中,KBR建了六十四座食堂,供给了四千万顿伙食,洗了一百万捆衣服,处理了一百五十万立方公尺的垃圾,和递送了八百万包的邮件。KBR在伊拉克有七百辆大卡车专门为美国军队运送这些供给。这些还不包括哈里伯顿在世界其它各地来自美国国防部的收入,像美国在古巴关“恐怖分子”的牢房也是KBR建的。
  
  除此之外,KBR还从美国政府包下另一种工程,叫“恢复伊拉克石油”的工程 (Restore Iraqi Oil, RIO)  。这项工程是维修伊拉克的石油生产的设施,这项工程包下来又是十二亿美元。而哈里伯顿一家公司所发的战争财还只是冰山一角,其它武器制造公司都是要利用战争的机会来获得大笔的政府合同,如果美国真的能长期不发动战争,那这些公司都要破产了。
  
  哈里伯顿能包下这些工程,脱不了它和美国副总统切尼长远和深厚的关系,早在切尼仍是国防部长时就将许多国防部工程给了哈里伯顿。切尼自国防部退下来就当了哈里伯顿的总裁,切尼作了副总统后又对哈里伯顿给予各种照顾,包括以上所提到的合同都是未经招标就给了这家公司。这几年来不断有哈里伯顿的各种丑闻,像它贿赂和买通政府官员和从谎报中获得超额利润等等。上面的这些数据就是来自一个叫“看守哈里伯顿”(Halliburton Watch)的网站(
http://www.halliburtonwatch.org/)。有这样的网站可以获得不少数据和信息,但有这样网站的原因之一却是因为好几个类似哈里伯顿的大公司因为没得到政府的合同而眼红。这个例子正说明了什么是资产阶级的民主,那就是在资产阶级之间有他们一定的游戏规则,这个游戏规则要求在资产阶级之间要“公平”,如果政府厚此薄彼就会引起一方面的反对,很多资本家干的丑事常常会因此而被揭露出来。因此我们不能简单地把揭露一些资本家的丑事等同于美国民主的实质,说什么人家美国老百姓就是有权知道这些丑事。事实上,当美国资产阶级内部利益协调时,他们合力所做的出卖人民的事是不会给大家知道的,或者在几十年之后才公布于大众。换个角度来看,在美国的阶级斗争中,资产阶级的内部矛盾还是可以善加利用的。而且在“看守哈里伯顿”网站工作的人也很可能是因为痛恨哈里伯顿的所作所为。
  
  最后要提一下美国侵略伊拉克的真正原因。作为一个独霸的帝国,美国侵略伊拉克的战争固然离不开石油,但却又不只是为了石油,也是为了它作为一个帝国必须在经济上、在政治上,在军事和意识形态上维持它的独霸地位。这一点将在后面几讲中继续论述。
  

第二讲 美国的大众媒体
  
  美国的“大众媒体”是美国无法实行真正民主的重要障碍之一。最近有位学者(彼得 • 菲律普)建议美国人应当不再把美国的媒体称为大众媒体,因为媒体已经不再属于大众,它已经成为由少数大企业控制的媒体 (Peter Phillips 是Sonoma 州立大学的社会学教授)。 菲律普认为媒体必须报道事情发生的真实状况,但是现今美国的媒体总是要掩盖真实状况。他举例说,在一般媒体中很难看到像美国工人的实质工资不断下降的报道,也看不到在许多人付不起医疗费用的同时,美国的健康保险公司在2006年一年就赚了九百三十亿美元利润的报道。 菲律普和一些关心媒体的人开始了一个叫“真实报道紧急状况运动”(Truth Emergency Movement),并于今年一月在加州的Santa Cruz开了一个会,这个会集聚了跟媒体相关和关心媒体的人,他们讨论在今天美国的宪法危机、环境危险和战争不断的扩张下,美国敢于调查真相的记者们、勇于揭露事实真相的人、和为争取独立媒体的人要怎样做才能让一般大众对他们社会有真实的认识。(参看
www.buzzflash.com/articles/contributors/1517)这些人不是不知道他们所面对的困难和阻力,但是他们还是勇往直前,这是值得佩服的。因为他们知道美国的媒体是由少数的大公司所控制的。这些大公司的财力雄厚,又与政界有深远的关系,要挑战它们是极为困难的。
  
  在几十年前,美国每个大城市都有几家独立的报纸,就算很小的一个镇也常会有一家独立的报纸。除了报纸外还有无线电台,这些媒体报道地方上重要的新闻,并讨论与一般市民或镇民相关的议题。除了地方新闻外,它们也报道国家和国际新闻,并且对不同的议题在报纸的编辑版上发表该报纸的意见。这些报纸也有责任报道不认同它编辑版的意见,并用接受读者来信的方式表达读者们的看法。这并不是说几十年前美国的媒体有多理想,但是与现今比较却是好得太多了。
  
  2004年时,斑 •贝迪坎(Ben H. Bagdikian)  写的《新的媒体垄断 》(The New Media Monopoly, Beacon Press)出版了。这本书是他在1983年出版的《媒体垄断》的再版,加进了自第一本书出版后二十年来新发展的资料。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时,贝迪坎就提醒他的读者,大型的公司正在对媒体业和广告业进行垄断,但是那时很多人都不相信,而且批评他过于担心。如今在二十年之后,贝迪坎的警告却成了事实。在这二十年中,控制媒体的大公司已经从之前的五十个减少到十个,更再减少到五个[1]。这五家大公司垄断了美国的报纸、杂志、无线电台、电视台、出版社和电影制作公司。换句话说,这五家大公司通过对这些媒体工具的控制,也就控制了美国的舆论,更深入地影响了社会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
  
  [1]这五家公司是:时代华纳 (Time Warner)、迪斯尼 (Walt Disney Company)、以澳洲为基地的默多克新闻公司  (Murdoch’s News Corporation)、和以德国为基地的维亚康姆公司(Viacom) 及贝塔斯曼(Bertelsmann)。
  
  许多家地方上的小型报纸和电台被收买之后,它们将任职多年的记者解雇了。新闻的来源都是从总部传递过来,这样一来,这些报纸和电台就失去了它们的地方特性。另外,这些报纸和电台在报道全国性新闻时没有什么选择,因为都是转载或转播, 其中包括报纸编辑版上的评论,或是广播电台的评论。因此这些地方上的媒体也失去了它们的独立性。最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默多克新闻公司(Murdoch’s News Corporation)的福克斯电视新闻(Fox News)。福克斯电视新闻在美国全国每个城市都设有电视台,它是美国最保守势力意识形态的传播工具。福克斯电视新闻常常用捏造或扭曲新闻的伎俩来打击任何它们认为比较进步的力量。福克斯电视新闻支持布什所发动的侵略战争 、支持布什给富人减税的立法、反对任何有利于大众的医疗改革、反对工会、赞成减少政府对环境、劳工和消费者的保护。另外一个值得一提的例子就是美国两家最大的无线电电台:Clear Channel 和 Cumlus。 它们邀请Rush Limbaugh 作它们节目的主持人, Limbaugh是美国极右势力的代言人,他将资本主义美化,他为美国在全世界所作的恶事涂脂抹粉,更在他主持的节目里散布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论。他把美国说成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最自由的、最爱和平的和对贫穷国家援助最慷慨的国家。 Limbaugh有一大批忠实的跟随者,在政治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美国的三家最大的电视台都是这些大型公司的子公司,像CBS属于时代华纳(Time Warner) ,ABC属于迪士尼(Disney), NBC则属于通用电气(General Electric)。不仅如此,这些电视台的股东会的代表 (Board of directors) 又同时是其它大公司的股东会的代表。像拥有ABC的迪斯尼的一些股东会的代表又同时是波音飞机制造公司、西北航空公司、联邦快递公司 (Federal Express)、 哈里伯顿(Halliburton)、 Kmart 、和雅虎(Yahoo)的股东会的代表。CBS 和 NBC 也是一样。而这三家大公司又同时控制了多家的报纸和收音机电台。这些大公司和媒体大公司的关系紧密,使得电视台和其它媒体会尽量避开不利于这些与它们有关系的公司的新闻。美国的媒体与美国最大的私人企业的利益如此的紧紧相扣,媒体所报的新闻就不会准确,它们在编辑版所发表的意见也不可能公正。  
  收音机或电视所使用的频率 (airwaves) 是为大众所共有的,就像太阳和空气一样并不是私人所有的。因为是大众共有的空间,如果私人公司要用它来谋利是应该受到一定的限制和要遵守一些规定的,这些限制和规定是为了维护大众的权益。除此之外,一个国家还应该设有由政府资助的公有无线电台和电视台。
  
  在欧洲的许多国家都有国家电台,像英国的国家电视广播电台 (British Broadcasting Company, BBC) 的水平算是比较高的,主要是这家电台得到国家的资助而有足够的经费。美国的公视收音机台或是电视台从政府得到补助很低,因此这些电台没有商业广告的收入,从而必须不断地向听众和观众讨钱。事实上近年来,这些公视电台也在财政的压力下开始替大公司作广告了。
  
  再说,任何有关对媒体的限制和规定,这些私人大公司总是要尽量抵制。美国的国家通讯委员会 (Federal Communication Commission, FCC) 是专门主管有关媒体的立法事宜和对媒体监督的机构。但是近二十多年来,在美国全力提倡自由化和反对管制的大环境下,FCC 也全力支持取消对媒体的管制。像在过去FCC为了保护消费者,它规定广播电台不能广播有害于消费者利益的广告,像一些骗人的广告。它也规定每个城市可以收到它们的地方新闻,除此之外,每次广播电台申请延续执照时,地方上的人可以表示他们对这家电台的意见。但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这些管制都被一步步地废除了。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在八十年代废除了一个叫“公平原则”(Fairness Doctrine) 的法规。这个法规要求每个电台在它们的节目中,要包含一些有一定份量的、与公众相关的严肃议题的讨论,并且给予对这些议题持不同意见的人相等的表达意见的机会。这些规定其实相当不错的,目的是为了在私人公司拥有传播空间时,他们不能只是为了谋利而损害了大众的利益。但是到了八十年代中,媒体的垄断力量更加强大后, FCC 抵不住它们的压力,把“公平原则”和一些其它规定一起给废除了。
  
  美国各种私有媒体的收入主要来自广告,2005年全美国用在广告上的总开支估计为两千七百一十亿美元 (
www.galbthink.org/ad-spending.htm ),是个极为庞大的数额,其中电视广告约占四分之一。各种媒体为了争取广告的收入必须要迎合向它们买广告的顾客,这一点在电视节目上看得最清楚。近些年来美国电视节目的质量每况愈下,各大电视台都争相播些极为低级趣味的节目,它们在现场观众的喝彩下当面揭露电台请来客人的隐私,借此来羞辱他们取乐。这样的节目成本低,它利用人幸灾乐祸的心理来吸引广众。结果是低级趣味的节目吸引低级趣味的广众,节目的主持人要不停地找更加轰动的丑事来满足广众,把文化水平一步步往下拉。
  
  电视上除了揭露轰动的丑闻外,就常常播些像谋杀、抢劫或强暴一类的暴力故事的节目。虽然有关暴力节目对儿童的影响已经经过许多人的研究而得到结论,贝迪坎(Ben H. Bagdikian) 说,这些研究,其中包括美国国家精神健康所的报告,和一千个以上的其它研究报告都得到相同的结论。结论就是暴力节目会直接影响到儿童的暴力行为。但是电视节目为了吸引观众总是离不开暴力,有一个估计说,美国的年轻人到了十八岁时,就已经在电视上看过了一万六千个谋杀和二十万起其它暴力事件(
www.parenttv.org/ptc/facts/mediafacts.asp )。
  
  读了贝迪坎的这本书使我对美国媒体又有进一步的了解。美国媒体与商业界利益上的关系,和媒体与美国政治上的各种牵连使它们违背了美国人民的利益。媒体的不实报道和对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宣传欺骗了和蒙蔽了美国大众。美国一般人民对美国在全世界所作的恶事不但完全一无所知,而且还以为美国是世界上最民主和最爱和平的国家。但是换一个角度来看,经由媒体所传播的谎言最后都是被揭露出来。不能说美国没有新闻自由,尤其是在今天电子通讯技术已经为很多人掌握的情况下,许多事实真相总是不能被掩盖很久,而且的确有许多有远见的人和敢于斗争的人不断地努力来揭发美国政府和媒体宣传中的谎言。所以真要了解事实真相的人可以找到很多供参考的数据。只是一般大众无法花很多时间去寻找数据来与媒体的宣传相比照,因此美国大众深受媒体宣传的影响。在美国独立媒体不能大规模发展起来之前,美国一般大众的觉醒是非常困难的事。这也就是美国真正民主在短期内无法实现的原因。
  
  虽然美国大部分记者都屈服在他们老板的控制之下,但是也有少数勇敢的新闻记者敢于与老板抗衡,他们在资方的压力下能使真实的新闻见报或者上电视。但是有不少知名和得过奖的记者也因此而失去了他们的工作。2002 年时由 Kristina Borjesso 所编的一本书(Into the Buzzsaw, Leading Journalists Expose the Myth of a Free Press ) 中就有十几个这样的例子。

第三讲 美国的竞选

    在美国,选举是民主政治的象征。全国性的选举有每四年举行一次总统大选,和在四年之间的参众议员的选举 (参议员每六年选一次,众议员每两年选一次)。另外,还有各州和地方上的选举。因为选举几乎是一般人唯一表达他们对政治诉求的方式,所以一般人对选举的态度也表示了他们对美国民主政治的看法。从六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中,美国的社会经历了很大的变化,随着美国在经济上的两极分化,各不同收入的阶层对美国的民主政治的信心也产生了相当大的差别。这些差别可以从他们对选举的不同态度上看出来。  
  美国政治学学会(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在2004年出了一份报告,报告的题目是“在不平等日益增加下的美国民主 ”(American Democracy in the Age of Rising Inequality)。美国政治学学会是一个学术性的组织,它属于主流的中间派,这样的一个学术组织在此时认为有必要出一份这样的报告是值得注意的。(
http://www.apsanet.org/imgtest/taskforcereport.pdf
  
  这份报告指出近三十年来的一些重要的变化。报告说,根据调查在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时,有38%的人说美国政府是由少数几个只顾自己利益的大集团所操控的,到九十年代中期时持同样看法的人增加了一倍到76%。在同一调查中,在六十年代有36% 的人说政府官员并不关心一般人民怎样想,但是到了1995年时,这样看法的人增加到66%。在同一调查中,十个人中有六个人认为政府受特殊利益的影响是他们不能信任政府的原因。(见Blendon 和 Benson 等人,第210页)
     
  美国的各阶层人对美国民主政治的信任程度也表现在他们是否参与选举时的投票。这份报告说,1995年的调查中显示在年收入七万五千美元以上家庭中的人,有90%的人参与每四年一次的总统选举的投票。但是在年收入仅有一万五千美元的家庭中的人只有 50% 参加选举投票。美国选举的投票人在有投票权的人中所占的比例与欧洲国家相比偏低,而且自上世纪六十年代以来一直下降,在两次的总统选举参加投票的人只占有投票权的一半多一点,而在总统选举之间的参众议员选举,有投票权的公民只有三分之一的人参加投票。所以从投票人在有投票权人中所占的比例,就可以看出人们对选举所产生的作用并没有信心,而且随着社会明显的两极分化,美国大众的信心更在逐步地降低。
  
  美国政治学学会这篇报告指出了美国民主政治的很多问题,这里无法多说。它提出了在美国政治上没有一个平等参与的平台,致使一般老百姓的声音像轻声细语一般无法让人听得见,而有钱有势的人为了他们的利益可以大声呼喊,引起注意。其实这正说明了虽然美国宪法中规定每个公民都有投票权,但是有一半的人认为不管谁当选都不会替他们说话和代表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投票的意愿很低。
  
  美国的选举需要花很多钱作宣传,每一次选举总要花上几十亿美元,像2004年的选举就花了四十亿美元。这些钱从哪里来?美国的“民主政治”是谁花钱谁的声音就大就有影响力。这又怎么说呢?
  
  美国的很多不同利益集团用对国会议员或总统捐钱的方式影响这些“民意代表”,来推进对他们有利的政策。但是这些利益集团并不直接把钱送到政治家的手里,那样作就成了贿赂。这些钱是缴给在华盛顿的许多游说团,再由这些游说团进行活动来达成这些利益集团的目的。这些游说团与国会的议员们有很好的关系,通过这样的关系来为它们的顾客说情。华盛顿有一万四千个合法注册的游说团,还有更多未曾注册的游说团。这篇文章还说华盛顿的游说团中的高级主管,至少有二百五十个曾是从前的国会议员或曾是政府的高级官员,这些人在国会的议员中或在政府的官员中都建立了深厚的交情,因此很有影响力。 (The Lobbyists’ Scandal: The Secret World of Washington, by the Independent (UK) 2005年 6月 30日, www. Commondreams.org )
  
  亚洲时报的一篇报道说,这些游说团在2007年共花了近二十八亿美元来影响政府官员和代表推出有利于它们顾客的政策,在国会开会期间平均每一天这些游说团就花上一千七百万美元来影响议员来通过有利于它们顾客的法案。这篇报道指出的事实的确像有人说的这是:“美国有钱能买到的最好的民主政治”,并列出花钱买关系中的几个大款,像与医疗有关的集团在2006年时花了四亿四千多万美元,另一个金融、保险、房地产合并的集团花了四亿一千多万美元,而各大制药公司在十年中总共花了十三亿美元来买通关系。(亚洲时报,Asian Times, 2008 年4月16日)
  
  这些钱不少是捐给这些政客用于他们在选举中作各式各样的广告宣传,以便影响民意来争取选票。这就是为什么本文在这一讲就提到的有一项调查显示,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认为政府受特殊利益的影响,使得他们不能信任政府。不管政府如何宣传投票是公民的重要权力,又是一个公民的重要义务,但是一般老百姓投票的意愿总是很低。
  
  从下面有关美国国会立法程序中,可以看出美国政府是为谁在服务。这也就是为什么收入高的人对政府是信任的,他们对政治的参与也是较为积极的。他们占有较多的资源,享有各种权益,他们有什么不满或有什么问题,政府可以帮忙解决。但是没钱的人也就没有什么影响力,他们的困难政府是不会理会的。在一个两极分化的资本主义社会中,要求政治上的平等是没有可能的。
  
第四讲 美国国会立法的过程
       
  我们还可以从美国国会通过法案的程序来认识美国的“民主政治 ” 。美国的参议员、众议员,或美国的总统都可以在国会里提出法案,所提出的法案在参议院和众议院经过讨论再投票,如果有多数议员赞成则通过而立法。两院通过的法案,总统可以否决。被否决了的法案可以再次送到国会投票,如果赞成票数超过三分之二通过仍然可以立法。法案一旦通过成为法律,就由司法机构来监督执行。由此看来,当初美国的建国元老们的考虑确实很周到,他们想尽了各种办法来预防总统专制。同时因为不只一个政党,像目前有民主党和共合党在参众两院中都有它们的代表,这样的程序也可以防止一党专政。
  
  这样的程序有什么不好呢?程序本身没什么不好,问题在于国会的议员们是否能代表选民的利益,其中包括美国人民短期与长期的利益。这里先说几个简单的例子,再用一个立法的个案来较详细地说明美国老百姓的利益如何被搁置在这个立法程序之外的。
  
  这里有几个简单的例子:如今困扰许多美国家庭的一个大问题,就是如何负担自己的医药费用。美国这样一个富有的国家有近五千万人没有健康保险,他们生了病无法看医生,小病拖久了变成大病,最后只有等死。另外,有保险的家庭中有很大一部份,如果生了大病,保险公司多半不负责, 就连中等收入的家庭都会因为生了大病而倾家荡产,有时连住房都得卖掉来偿还欠医院的债。还有就是一些人长期生病,保险公司认为医药费过多了,就将他们退保。保险公司只保健康的和不生大病的人,因此是赚钱的好生意,但是却苦了一般老百姓。在所有经济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中,美国是唯一没有全民健保的国家,这么多年来,美国国会就是通不过一项有益于国民健康的法案。
  
  再一个例子是,自上世纪七十年代石油出口国将石油涨价后,美国的政治家就不停地叫着美国一定得节省能源,这本应是好事,因为美国必须大量进口石油来满足它庞大的需求,美国的石油大部份消耗在私人汽车上。七十年代初石油涨价后,美国国会也通过一些法律规定汽车每加仑汽油要走一定的哩数,并且哩数要逐年增加。但是没过多久这个规定就松了绑,之后就等于完全解除了。近些年来,美国汽车公司生产了最赚钱的大型汽车 (sport utility vehicle, SUV),这种车每加仑只走十几哩,耗油量是小型车的一倍以上,但是国会也没通过任何法律来加以限制。
  
  另外一个例子是美国国会在2001年到 2003年通过的布什总统的减税法案。布什上任不久就提出了这项减税法案,经国会通过成为立法,并确定这减税法案将延续在十年内有效。一般比较公平的评论家都指出布什的减税法案特别照顾富有的人。根据一个计算,减税的结果,在2004年,占家庭总数仅0.2% 的百万富翁会获得减税总额的15.3% ,平均每户可得十二万三千六百美元,而收入在中间的 20%的家庭仅获得减税总额的 8.9%,每户平均仅得六百四十七美元。(资料来自Center on budget and Policy Priorities) 除此之外,这项法律还把免遗产税的上限提高,从六十万美元提高到2006年时的一百万美元,而美国只有富有的少数人的遗产会在六十万元以上。美国的议员是大多数人选出来的,但是他们通过的法律却给富有的人不成比例的优待。这项减税法除了增加了贫富之间的差距外,更进一步加大了美国联邦政府的财政赤字。根据同一个估计,因为这项减税法,2004年的联邦政府收入减少了两千七百六十亿美元,还要再加上为了多借债而付的两百亿美元的利息。这项减税法还有另一个负效果, 按凯恩斯的经济政策,在经济萧条时联邦政府可以用削减税收的方法来增加一般人的收入,以便使他们可以多消费来刺激经济,或者政府可以扩大开支来刺激经济。 如今美国经济进入萧条,美国国会又再次通过减税的立法,但是在没减税前联邦政府的赤字已经过高,这项立法的结果只会使赤字进一步深化。
  
  议员是大多数人选出来的代表,但他们究竟为什么却不能为大多数人用立法的程序来争取利益呢?最后用一个案例来说明。
  
  这就是2003年有关年老人买药保险的法案 (Medicare Prescription Drug, Improvement, and Modernization Act of 2003) 。长期以来美国的老年人因为买不起医生开的处方药而发愁,因为虽然老年人有国家的健康保险,但这保险不包括买药的费用。而美国的医生专门会开很昂贵的药,再加上许多药的价格每年上涨百分之十以上,使得许多老年人即使是中等收入的,只好自己想各种办法来解决吃药难的问题。离加拿大边境近的地方,常有一些教会租个大车组队带年老人过境到加拿大买药,也有人在网上从加拿大买药。加拿大有全民健保,他们的政府要大批为健保的病人买药,因此美国的大药厂给加拿大政府优待,同样的药价格往往会便宜一半以上。去加拿大买一次药可以省下好几百美元。
  
  这项新的立法就是为了解决老年人买不起药的问题。但是在立法的过程中主要考虑的却不是老年人的福利,而是制药公司和健康保险公司的利润。而且参加保险的选择极为复杂,很多老年人都被搞得糊里糊涂,不知如何办才好。首先为了照顾私人保险公司的利益,政府不直接插手,而由医药保险公司来承包。另外为了照顾制药公司的利益,法律规定政府不得像加拿大政府一样要求制药公司给予降低药价的优待。因为私人保险公司有好多家,在一定的地区内,常常有十几家甚至多到几十家,而每一家都有他们的一套规定。像每月收费有高有低,还有就是要在病人付了一定数额后(像两百美元或更多,但每个公司都有不同的数额)保险公司才开始付。另外,每一次买药,病人要付一部份(像十元、二十元或更多不等),更复杂的是不同的保险公司有不同的一张清单列出哪些药该公司付,哪些药不该公司付,有些药付得多有些药付得少。事实上不是一张清单,简直是一本书。
  
  老年人在选择保险公司时必须要面对着这些必要的考虑,所以要做个决定是很困难的。而且他们所吃的药会随时有可能改变,保险到底付不付和付多少都令人担忧。老人们每月支付的保险费负担也不轻,除了付保险公司还得付政府,而所得到的利益却不足减轻他们买药的负担。这个法律的另一项奇怪的规定是,如果老年人每年的买药费用在两千两百五十美元之下,保险公司负担一部分,但在两千两百五十美元到五千一百美元之间的花费,则全部由病人自己支付(共两千八百五十美元)。超过五千一百美元,保险公司全付。这样一来对每年买药开支在两千多元以上却不到五千元的老年病人来说,能够得到的帮助是微不足道的。从不同的民意调察来看,对这项保险满意的老人占少数。除此之外,这项立法又增加了美国政府的负担,估计在十年的开支总额将超过四千亿美元甚至高达六千亿美元。
  
  这样的一项立法怎么会在国会通过呢?
  
  2006年初,美国几位民主党议员给当时国会众议院的代表发言人(共和党的)哈斯特 (J. Dennis Hastert) 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叙述了这项法律通过的过程,并称这项法律是华盛顿腐败文化的产物。因为当时国会的两位共和党议员——迪雷(Tom Delay)和阿布姆欧夫(Jack Abramoff)正因为贪污案件而受审查,这封信指出,这两位议员因为个人的利益而介入了这项法律通过的过程,事情的真像就因此而被暴露了出来。
  
  这项法律的通过是受了大型制药公司的影响,这些公司花了两千多万美元雇用了一家名叫亚历山大游说公司(Alexander Strategy Group) 。有趣的是这家公司的游说家如迪 (Tony Rudy) 曾是上面所提的两位议员的助手。如迪借着他在国会中的关系展开了对议员的游说,以便通过这项对制药公司极为有利的立法。并且在政府与制药公司还在协商时,政府方面的代表就已经在进行他未来将去一家保险公司工作的高薪职位。另外两位共和党的议员也都在法案通过后离职去大制药厂高就了。这封信很清楚地表明这些议员们为了自身的利益受贿于制药公司而通过了这项法律。
  
  这又是一个资产阶级民主的例子,这些背着老百姓的勾当是在民主党和共和党之间的矛盾中暴露了出来。这些官商勾结的事例实在太多了,只是大部份都是合法的而已。就像第三讲中所说的,在美国,没有资本家的支持是不可能当选总统或议员的,而政府中的重要官僚又是这些手中握有大权的人指派的,大公司的总裁和政府中的重要官员,包括大学的校长都是经常互相替换的。像军队中的高级军官退了伍就去武器制造公司当总裁或顾问都是很寻常的事,他们靠着关系去国会游说来争取政府增加军事预算和为他们的公司争取合同。就像前面所说的美国的副总统切尼从国防部部长卸任后就当了哈里伯顿的总裁,然后再回去政府当副总统,等明年他从副总统退下来如果还活着(切尼有严重的心脏病),又可能去那家大公司作总裁。
  
  就像上一讲中所说的,美国的官员和在游说团中任重要职位的人也是相互替换的。美国的外交官在位时结交了许多外国的重要官员,等退了下来后往往就会去作外国国家的顾问,或是在专门为外国游说的公司内任高职,这些人在位时代表美国,卸任后转个身就来同美国争取利益为别的国家服务,说这些人有奶便是娘实在一点都不过分。
  
第五讲 美国的教育
  大家都承认美国有全世界最好的最高学府,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一类的长春藤大学[2],除此之外,还有好多家知名度很高的州立大学,像密执安州立大学和加州州立大学等等。这些学校是全世界学子都想往的大学,它们有富裕的资源,可以请最好的教授和专家,有最好的实验室和最新的科技器材,它们的学生是由全国甚至是全世界筛选出来的优等生。这里要讨论的不是这些,而是美国的教育与美国“民主”政治有什么关系?
  
  [2]美国常春藤大学实际上指的是哈佛、耶鲁、普林斯顿、宾夕法尼亚、哥伦比亚、布朗、达特斯矛、康奈尔八所大学的合称。20世纪上半叶,“常春藤盟校”一类的名校几乎都被富家子弟垄断。  
  这个问题可以从不同的层面来看。一个层面是,美国的教育制度是一个阶级划分极为清楚的制度。另一个层面是,因为美国的教育将阶级划分得很清楚,所以对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的巩固和再生产有极大的贡献。这样看来,美国的教育的确是资产阶级民主的重要的一部分。这怎么说呢?
  
  从幼儿园和小学开始,美国的教育制度就几乎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美国从小学到高中的教育是义务教育,公立学校的财政来源是地方政府,即州政府和城镇政府,而大部份来自城镇政府。因为绝大多数的美国人住在城市和城市附近的郊区,所以这里就讲一点在城市和近郊学校经费的来源和美国教育资源的分配。
  
  城市和郊区学校的经费主要来自地方的财产(住屋)税。除了少数例外,现今美国的城市都比城市附近的郊区要贫穷很多,主要原因是美国的城市多半是在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建起来的。那时的城市是工业的中心,也是人口聚集的地方。到了二次大战时,工厂开始移向郊区。再到五十年代后,美国建了无数条从城市通向郊区的公路,从此大批工厂和大多数居民(除了很多被歧视的黑人外)也都移向郊区。留在城市(特别是美国中西部的老工业城)的只剩下一些古老的建筑、被遗弃的工厂和留下来的一些文化旧址(像戏院、博物馆、美术馆等)。市政府的税收也就因为工厂和居民的迁移而逐渐减少。
  
  围绕着城市常有十几个或几十个郊区,有极富有的郊区,中等收入的郊区,也有比较贫穷的郊区,但相比下来他们比城市居民的收入要高些,住的房子也较新。因为每个郊区的税收主要来自房地产税,因此各郊区学校的经费来源就要看该区房地产税的高低。富有郊区的房屋价格往往高出一般郊区好几倍,所以各郊区政府的税收高低相差非常大,因而直接影响各郊区学校能够支配的资源。富有郊区的学校可以用高薪请老师,并且可以多请老师来维持较低的学生与教师的比例。这些学校可以购买最新的科技设备,并且设有各种的音乐、美术和体育等课外活动。但是城市和贫穷的郊区的学校付不起高薪请老师,也请不起足够的老师,所以学生与老师的比例过高,这些学校的校舍(特别是城市的)常常因年久失修而破旧不堪。由学校供给的教科书常常都不够分配,更不必谈什么最新的科技设备。公立学校间的差异就如此的大,更加上真正有钱的人家会送他们的子女去有名的私立小学和中学。这些像贵族学校一般的私立学校,几乎可以保证它们的毕业生会被最好的大学录取。
  
  除了校区之间的资源不均之外,贫穷学校学生的父母们(常常是只有母亲的单亲家庭)多是忙于工作,他们无暇照顾到他们孩子的教育,有时连固定的家长与老师的会谈都不能出席。另外,他们本身教育程度也较低,家里也没什么书籍或其它阅读材料。贫穷区的图书馆购书的经费都不足,而且更因为没钱请人管理而减少开放的时间,有时甚至干脆关掉了事。
  
  因此,在美国的学子们因为他们就读的学校不同就已经受不平等的待遇。贫穷学校的学生能上大学的很少,他们往往高中没读完就辍学了,有些城市的中学辍学率在一半以上。如果上大学,也是上个公立的两年制大学 (junior college) 去学点谋生的技能。像我住的底特律城,早年是美国汽车制造中心。工人区的中学毕业生,或者还没毕业就进汽车工厂去工作了。近年来汽车公司为了廉价劳工,先把工厂移到美国南部城市,因为南部的城市工会的力量薄弱所以工资低。之后,它们又将汽车生产移到墨西哥,再移到中国。底特律的年轻人失去工资较高的工厂工作,底特律城的税收也更拮据。市政府为了解决失业和税收不足的问题,招来了三个赌场,于是一些二年制的大学就开了训练赌场工作人员的课程,其中包括简单的算术,以便将来它们的学生可以在赌场找到替赌客换筹码的工作。
  
  校区之间不平等的差异是决定各校毕业生前途的最重要原因。另外,一般的中学也会有高才生,这些学校按考试成绩将学生分成不同的班次,高班次的学生是准备升大学的,低班次的则是准备毕业后马上就业的。一般升学班的毕业生有不少可以进入该州的州立大学和一般普通的大学,有少数可以进入那些极有名的大学。按大学的好坏和大学声誉的高低,它们的毕业生能找到的工作又分成很多的等次,从工程师、设计师、会计师、律师、中小学教师、一般医疗人员(也包括一些医生)、政府的职员或小主管、企业的小主管等等。下面会谈到这些学校毕业生的就业情况在近三十年来有很大的改变。没有改变的是一般中学的毕业生能上大学的或是不能上大学的,除了少数例外,总的说来都是做事的,白领、蓝领、或服务业,最多可以作个小主管,能够升到大公司作总裁是极少数的例外。
  
  从那些声誉极高的大学出来的毕业生则是进入了另一个不同的世界。他们在学校时就结交了许多有钱有势的朋友,这些朋友的父母(多半只是父亲)常常都是大公司的总裁,或在政府中担任重要的职位,这些朋友对他们日后事业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帮助。其实,在被这些极有名的大学录取时,家庭的背景已经很重要了。美国的总统布什实在不是什么可教之才,他假若是一般的出身绝不可能会被耶鲁大学录取,但是老布什是耶鲁大学的校友。布什家庭有钱有势是他能进这所大学的最重要原因。总的来说,这些学校出来的毕业生是管人的,他们很明确的是资产阶级的接班人。
  
  在这个阶级划分非常清楚的美国教育体制内,还是有可以超越阶级的夹缝,这就是美国资产阶级民主与君主专政不同的地方。美国资产阶级设立了上面所提到的高级学府,是为了训练他们的接班人,和为了维持和宣扬扩大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但是资产阶级也非常希望能从其它阶级和阶层中挑选有才干和有能力的人来加入他们,因此在这些极有名的大学中设立了不少奖学金,以便从全国甚至全世界来争取最有才华的学生。
  
  美国的教育从幼儿园开始就灌输资本主义的价值观和世界观。鼓励学生彼此竞争,培养个人主义,让年轻人相信,一个人能成功都是靠他个人努力得来的。从各种书本的测验中,就让年纪还很小的孩子相信人的智能有高有低,因此世界上就是有优等人和劣等人,这是天经地义不用质疑的事。中小学的教育也奠定了年轻人的私有财产的观念,把什么是你的什么是我的分得极清楚。从小学到中学的教科书,都把美国说成是世界上最自由、最民主、最讲人权和最爱和平的国家。幼儿园到高中毕业的十三年中,正是人的意识形态和世界观形成的宝贵的岁月。也就是在这宝贵的十三年中,美国的教育完成了资本主义意识形态再生产的重要任务。受了这样教育的熏陶,许多美国人都相信即使美国出兵侵略别的国家,也是为了那个国家的人民可以享有同美国一样的民主和自由。
  
  在二次大战后的前三十年中,是美国经济最繁荣的时期。在这些年里美国的教育对它的经济有很大的贡献。大战结束后,美国政府通过了给予退伍军人各种福利的一项法律 (GI Bill) 。这项法律带给退伍军人两种重要的福利,一个是低利房屋贷款,另一个就是减免大学学费和其它费用的奖学金。前一种福利增加了美国家庭的购屋率,后一种福利大规模扩大了中学毕业生上大学的比例。各州立大学都扩大招生。在这段日子内许多工人家庭的子女第一次有了上大学的机会,他们毕业后又正当美国各行各业都在往上发展,大学生毕业时常有好几个工作机会等待他们。很多蓝领工人的子女进入白领的专业,有时可以拿很优厚的薪资。这是美国社会向上升的阶段,大多数人的生活都有改善。虽然很多高中毕业生还是直接进工厂,但是那时工会的力量强,工人的工资高福利也好。在这段日子里小资产阶级(即一般所称的中产阶级)的家庭在数量上和比例上都增加了。这样的现象使得一些人认为资本主义也不一定会造成两极分化。
  
  但是近二十多年来情况就大不一样了,美国的工厂大批关门倒闭或大量裁员,因此中学毕业去工厂的这条路几乎已经被堵死了。很多中学毕业生的一般出路只有去所谓服务业工作。他们上大学的机会也少了,因为一方面大学的学费和其它费用上涨得太多,已经超出一般家庭的负荷能力。但是因为要找到好一点的工作,大学的文凭是必要的,许许多多的年轻人还是尽一切力量争取拿到这份文凭。他们常常每周工作四十小时之外,再修十几个学分,这样一来就常要花上七、八年才能读完一个学位。在这些年中他们还需要借债来付学费,毕业工作就得先还债。
  
  总的看来,美国的义务教育的目的就是提高劳动力的工作能力。一般的中学训练一批学生进大学,出来后任白领的工作,另外的中学毕业生在今天除了少数仍可以找到工厂工作外,只有进入服务业。中学和一般大学的任务都是在延续劳动力的再生产。而只有少数尖端的大学才是训练它们的毕业生从事治理国家大事,或是去当哪家公司的经理,或是到高级学府或有名的研究机构(像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医学等)去作研究。
  
  早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学生运动在各大学的校园中发展了起来,好多大学生组织起来挑战美国的“民主”政治和资产阶级的价值观。他们反对美国社会的不平等、反对美国侵略越南的战争、反对白人对少数民族的歧视、也反对中产阶级的消费主义。这样的学生组织在知名度高的各大学特别活跃,这些年轻人好多都是统治阶级内的优秀分子。这一下倒是把资产阶级当政者给吓坏了。但是没过多久,当权者就把学生运动中最有领导能力的人用各种方法吸引了过去。
  
  在大战后的前三十年中,美国的教育对美国经济繁荣、社会稳定和“民主”政治有很大的贡献。在那三十年中美国的教育减低了社会矛盾,因为那时的教育给很多人带来提高经济和社会地位的希望。但是近二十多年来能有钱上大学的人越来越少,而中学毕业生能找到比较好和比较稳定工作的人也越来越少,美国的教育已经不再能负担起缓和资本主义两极分化的任务了。
  
  但是美国教育对美国统治阶级和统治阶级意识形态的再生产,也就是它对资产阶级民主政治的维持仍是完全必要的。
  
第六讲 宣扬美国“民主政治” 维护世界霸权
 
  1975年,一个叫三边委员会(Trilateral Commission)的组织出版了《民主政治的危机》(The Crisis of Democracy) 这份报告[3]。三边委员会是个“非政府组织”(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 NGO), 它成立于1973年,是由北美(美国与加拿大)、欧盟和日本这些国家(地区)中的重要经济和政治人物组成的。这个委员会虽然是个非政府组织,但它在每年开会时所讨论的议题却是与三个地区相关联的重要经济和政治问题。这个三边委员会对这些国家(地区)的政府有很大的影响力,它的建议往往成为这些政府在政治决策上的依据。为什么这个三边委员会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时出了这样一份报告?为什么这些来自统治世界国家的精英们在这时得出“民主政治”危机的结论?这份报告的作者提出了什么建议来挽救这个危机?
  
  [3]见 http://www.trilateral.org/projwork/tfrsums/tfr08.htm 。 这份报告的作者为Michel Crozier, Samuel P. Huntington and Joji Watanuki 。
  
  这里得先讲一些这份报告出版的背景。早在十九世纪末,美国的势力就进侵拉丁美洲,逐渐取代了前殖民者西班牙和英国在拉丁美洲的影响地位,同时在亚洲,美国也向十六世纪崛起的老帝国挑战。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在经济上、军事上和政治上占了绝对的优势,它取代了战前的英国成为帝国之首。美国在国外用它各方面的优势,来扩张它的势力范围。它在世界各地支持独裁政府来镇压争取民族解放和护卫人权民主的抗争。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时美国国内的右派势力高涨,统治权力中心对美国左派发动了残酷的政治迫害,展开了对进步思想的坚决斗争。
  
  从二次大战前开始,欧洲的前殖民地相继独立,在战后的二十多年中,全世界各地人民发动了民族民主斗争,许多国家更成功地完成了社会主义革命,这样的要求解放的力量震撼了世界的权力中心。不管美国有多大的军事和经济力量,它也无法镇压世界上的民族、民主运动和社会主义革命。美国用武力干涉,并用经济援助来支持世界上的许多国家的独裁者,但是来自群众的对民族独立和民主政治的诉求总是一波继一波在世界各地掀起。
  
  与此同时,美国政府在国内也面临从底层组织起来的各种争民权和争民主的运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起,从为美国黑人争取平等的民权运动到反对美国侵略越南的民主反战运动,在全国大规模的展开。美国的黑人在二次世界大战中参与反纳粹的种族歧视的战争,为国家流血牺牲。胜利后美国黑人实在没有任何理由再忍受二等公民的待遇,于是争取民权的运动得到广大的黑人和进步的白人的支持。但是国家的权力中心就是不接受他们的合理的要求。从五十年代开始,到六十年代争取民权的群众运动壮大起来,在全国各地展开。1964时美国政府才在广泛的社会压力下通过了《民权立法》(Civil Rights Act)。与民权运动相关联的和相互影响的,又有六十年代的学生运动和从六十年代开始到七十年代初的反对美国侵略越南战争的运动,及其之后的妇女运动。参与运动的群众都是在既存的政治体制内无法找到支持他们的代表,因此才必须用群众运动的方式来达成他们的诉求。这种草根性的民主运动直接挑战美国权力中心。
  
  这样的现实使得权力中心感受到了威胁,三边委员会所指出的这样的民主已经成了“过度的和滥用的民主”,因此他们得出“民主政治”已经面临危机的结论。他们认为,从六十年代以来,美国的国内和世界各地由底层发动起来的民主运动对世界的权力中心已经产生了威胁,并认为这样由群众发动起来的民主对权威产生了损害,并可能会使整个资本主义制度产生动摇,他们提出应当提倡一种新的民主或可称为管制式的民主(regimented democracy)。
  
  威亷•鲁宾逊在1996年出版了《推销多头政治-全球化,美国的干预,和霸权 》( Promoting Polygarchy: Globalization, U.S. Intervention, and Hegemony) 这本书。鲁宾逊把这份报告中所说的管制式的民主称为多头政治,他对美国用推销这种多头政治来扩张它的霸权有很深刻的认识,在书中他将美国如何借着宣传民主为名来维护它在世界上的霸权作了很深刻的阐述和分析。这本书值得我们好好地研读。
  
  从二次大战结束到苏联倒台的几十年中,美国大力增强它的武力,它在全世界各地进行各种干涉,美国政府把它这样作的原因,说成是为了抵制共产主义的扩张和保护美国的安全。受了美国宣传的影响,一般人也都这样相信。鲁宾逊说,其实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在书的开头他就节录了在1948年时美国国务院政策计划部主任的一段话,乔治•凯南(George Kennan) 这样说:“我们的人口只占世界的6.3%,但我们拥有世界 50%的财富,因此一定会招来嫉妒和不满。”他接着说:“我们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真正的任务是,推出一个可以允许我们能维持这种不平等的优越地位的策划。”鲁宾逊认为,凯南的话说明了即使是在冷战时期,美国的军事和外交政策的主要目的并不是要抵制“共产主义的威胁”,而是要保卫美国作为世界霸权所能享受的利益和权力。(Robinson, 第1页)
  
  长久以来美国为了它本身的利益,在世界各地支持独裁政府是众人所知的。美国从早年支持蒋介石来对抗中国的解放,到二次大战后它用军事干预和经济援助支持了众多独裁政府——菲律宾的马科斯、南韩的李承晚、南越的吴庭艳、智利的皮诺切特以及尼加拉瓜的索摩查。美国中央情报局又颠覆了多少个由人民合法选出来的政府代表——伊朗的摩萨台Mohammad Mossadegh,危地马拉的阿本兹Arbenz,智利的阿连德Allende,厄瓜多尔的罗尔多斯Roldos。这些还只是少数的几个例子。长期以来,美国在世界各地颠覆合法选出来的政府,安置情愿作美国傀儡的军事大独裁,并给予这些独裁者大量的经济和军事援助,包括动用中央情报局协助这些独裁政府或是公开出兵支持。
     
  美国侵略越南战争失败后,在拉丁美洲面临各方面的挑战。智利民选出来的社会主义总统阿连德直接威胁到美国在该国的经济利益,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将阿连德谋杀后扶植了它的傀儡皮诺切特建立独裁政权。接着尼加拉瓜的革命,伊朗由美、英扶持起来的巴列维王朝倒台,美国在世界各地都面对着反对它帝国霸权的直接挑战。鲁宾逊认为,在世界范围内由美国支持的独裁政权也越来越无法镇压它们国内的进步力量,而美国的权力中心也受到国内一波又一波民主运动的威胁。在国内外双重压力下,美国必须要改变它的统治策略,以便一方面应付国内日益高涨的反抗运动,另一方面要维持它作为帝国领袖所必须掌握的霸权。《民主政治的危机》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版的。
  
  《民主政治的危机》出版后,受到三边委员会推荐的影响,美国的外交政策在这方面的作法有了明显的改变。一方面它并没有放松自己的武力装备,并且随时有可能用武力去征服别的国家;但是另一方面,它的外交政策转变成在世界各地推销民主,到处要求别的国家举行美国式的民主选举。不久前出兵攻打和占领伊拉克,除了谎称核威胁外就是以推翻独裁者建立民主体制为名的。美国帝国主义的实质没有改变,但是它的作法特别是它的宣传却有了明显的变化。美国的“人权民主”宣传迷惑了许多人,以为美国真的有意要协助他们争取民主。对美国“民主政治”缺乏了解,就容易存有这样的幻想。
  
  鲁宾逊就三边委员会的这份报告对美国外交政策产生的影响作了分析。他说,这份报告认为对待第三世界的人民就像对待小孩一样,需要用坚定的手段。但是坚定的手段并不一定要靠独裁政治,因为独裁政治不见得很有效。事实上,更有效的是利用民间社会组织的宣传,来给人灌输一定的想法。目的是要达成一种上面所提到的“管制式的民主” 又可以称为“低强度的民主”(low intensity democracy)。其实他们所提出的民主就是一种由权力统治中心设计和布局的民主。要达成这样的目的就要在民间组织内活动,也就是要在(由美国设计的和资助的)民间组织 (或称非政府组织,Non-governmental Organizations NGOs) 中——像工人运动组织、妇女运动组织、青少年运动组织、农民运动组织中,传播有利于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用这些所谓民间社会内的组织来与一些真正要挑战权力中心的群众组织对抗。事实上,这样的作法就是要控制和利用民间组织来宣传统治者的意识形态。结果是蒙蔽了一些热心参与运动的人,使他们接受了统治者的意识形态。
  
  鲁宾逊认为,这种民主并不是要人民参与治理国家,或者让人民在当政者决策经济或政治的过程中可以发表意见。他们所讲的民主就是一种由权力中心设计和布局的,但是看起来像是有民间参与的民主。鲁宾逊把这样的政治称为“多头政治”。他说,在过去的三十年中,美国对别的国家的控制就是用新自由主义来重整它们的经济,在政治上则是用“多头政治”来加以控制。
  
  鲁宾逊对这些机构如何在落后国家推行这样的民主进行分析后说:“他们的目的就是在被美国干预的国家内复制出与美国一样的权力结构,作法是培植与美国利益相符合的现存政治党派和组织,如果这样的党派和组织不存在的话,就从头建立一个新的类似的组织。除了少数例外,作法上是在这些国家里扶植当地的精英来成立一些民间组织(NGOs)。这样作的目的是借着这些 NGOs 去和当地的广大群众组织竞争,以便化解真正在民间建立起来的群众组织的力量。”(Robinson, 第105页),
  
  美国政府根据这份报告的建议相继作了各方面具体的改革,以便应对这份报告所指出的危机,其中包括建立了两个对外推销“民主”的机构——国家民主基金会和民主促进处。其实,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美国对它如何在世界上巩固它的霸权已经有相当多的经验。二次大战结束后到越南战争时期,美国在国外的政治工作一向都是由美国中央情报局主持。到了越南战争之后,美国新出现了一批对政治工作有经验的专业人员,这批人认为国外的政治工作应该从中央情报局独立出来,这样可以使国外的政治工作更为有效。事实上,中央情报局暗底下作的颠覆工作仍然继续,但是在此之外又加上了公开的有合法性的各种有利于美国维持霸权的政治活动。
  
  1983年在美国里根总统的任期内,美国的国家安全局 (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 NSC) 成立了国家民主基金会(National Endowment for Democracy, NED) 这个组织。国家民主基金会常被宣传成是一个独立的私人机构,但事实上它是直接隶属于美国国务院之下,它的经费完全是由国会拨款的。国家民主基金会的工作是在世界各地推销美国式的民主政治。除了国家民主基金会这个组织之外,美国国务院在1984年又成立了民主促进处(Office of Democratic Initiatives, ODI)。成立这两个机构的目的都是要“帮助”落后国家建立民主政治。国家民主基金会的活动比较不公开,而民主促进处着重于公开的政府与政府间的交往,像“协助”一些国家来改革它们的司法系统,训练这些国家的国会会员,以及在落后国家选举时派遣审判委员前去监督等。这两个组织又通过其它政府部门(像商业部、美国大使馆)和民间组织(像工会中的AFL-CIO的国际部,和学术及研究机构)来进行工作。这样的作法主要的是为了要模糊政府机构与民间组织的界线。
  
  鲁宾逊用具体的事实说明了近二十多年来,美国为了维持它的霸权在外交政策上所作的改变。美国除了武力之外更加强了用非武力来达成它的政治目的。他在书中详尽地说明了美国如何在第三世界国家(他用菲律宾、智利、尼加拉瓜、和海地为例子)一方面由着资本用新自由主义的经济政策来全盘重整这些国家的经济结构,另一方面,美国帝国主义采用了与新自由主义相配合的“多头政治”(polyarchy) 来巩固这些国家的统治阶级。这些国家的统治阶级除了在经济和军事上依靠美国的支持,连在国内它们如何能持续地统治也要靠美国来策划。“多头政治”就成了维持美国世界霸权主义策略中的重要一环。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上面所提到的四个国家外,鲁宾逊在书中还叙述了美国在南非如何用扶植当地的一些所谓民间组织来影响南非的政治,还有如何协助东欧前社会主义国家的资本主义改革和前苏联的解体。
  
  长期以来,美国在南非都是支持从殖民地时代延续下来的少数白人政权的统治,而南非的白人仅占全国总人口的10%。1969年美国总统尼克松当政时,在一份国家安全研究委员会的第39 备忘录 (National Security Study Commission Memorandum 39)[4]中,清楚地写着要长期与少数的白人政权结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非洲人国民大会(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ANC)  这个政党还被美国称为恐怖组织。即便ANC的领袖曼德拉 (Mandela) 被关在监狱里,但是在他的领导下,ANC 组织仍然领导着被压迫的黑人作经济和政治斗争以求解放。当群众运动力量逐渐扩大,并得到世界上正义力量的支持时,少数白人的政府再也镇压不住了,美国在这时要南非政府与ANC妥协,1989年曼德拉被释放出狱。由曼德拉所领导的运动要求政治和经济的解放,这时美国就在南非积极展开了它的工作来影响南非的政治。1985年到1992年间,美国的国家民主基金会(NED) 在南非展开工作,它援助南非黑人精英建立起来的一些组织,像商人协会、工会、教会组织、教育组织,还给予南非黑人贷款来做生意。美国这样做是为了培植南非黑人中温和派的力量,以此来孤立激进派的力量,在非洲国家国会(ANC) 中制造分裂。虽然1994年曼德拉当选总统,但是他并没有实权,他只能放弃他早年所坚持的经济纲领,纲领中包括将南非的矿业、银行业和一些垄断企业国有化,以此来解除少数白人垄断南非经济的状况。但结果是,在政治上南非有了黑人总统,经济上仍然是由少数白人控制。南非贫穷黑人的生活状况每况愈下,再加上艾滋病的蔓延,南非人的平均寿命年数从1990年到现在减少了十三岁。
  
  [4]African National Congress 是一个由南非黑人组织的政党,目的是要争取南非黑人在经济上和政治上平等。在中国大陆被译为“非洲人国民大会”,简称为“非国大”。
  
  另外有关前苏联与东欧国家,鲁宾逊的书中节录了泰晤士报 (Time) 中的一段话:“在1982年的前半年,美国开始了它一项五个步骤的计划来搞垮苏联经济、搞坏苏联与华沙条约中苏联附庸国之间的关系、以及迫使在苏联帝国的内部改革。美国加强国防武力的装备使得苏联无法与美国竞争,美国暗地里在匈牙利、捷克、波兰各国鼓励改革运动,并以华沙条约会员国是否愿意采取自由市场经济和政治改革为标准来给予它们财力上的援助,更用禁止给苏联提供西方和日本的技术来造成苏联在经济上的孤立,同时加强利用自由广播(Liberty Radio)、美国之音(Voice of America) 、自由欧洲广播  (Radio Free Europe)来向东欧国家人民传递美国给他们的信息。”(Carl Bernstein, “The Holy Alliance,” Time, 1992 年 2月 24日,全文第 28-35页,此段在第 30页。)在苏联倒台之后再来读这一段话,值得我们深思和引为警惕。
  
  在1984年到1992年之间,国家民主基金会和其它相关联的机构在全世界109个国家内展开类似的“推销民主”活动。其中在非洲有三十个国家,在亚洲有二十四个国家,在中欧和东欧(包括自前苏联独立出来的共和国)有二十一个国家,在中东有八个国家,在拉丁美洲和加勒比海有二十六个国家。由此可见,美国用“推销民主”来扩大它的影响力和稳固它的霸权的活动规模之大。
  
  约翰•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 是一位常在《每月评论》发表文章的作者,后来做了这份杂志的主编。福斯特给鲁宾逊的书写了一篇书评(MR, 9/97)。在书评的开始,福斯特这样说:“一般人常认为新自由主义 (Neo-liberalism) 是一种纯属于经济的哲学,包括从极端保守的哈耶克和一些其它二十世纪的(包括一些芝加哥学派的)经济学家,这些经济学家们尝试着为一种比亚当•斯密 (Adam Smith) 书中所写的更能自我调节,无须国家来干预的市场经济的合理性作辩护。但是很重要的是我们必须了解与新自由主义经济配合的政治部分的重要性。”
  
  特别是在苏联倒台之后,美国在意识形态的工作上倍加努力。没有几年的时间新自由资本主义的理念就占领了全世界,像民主促进处(Office of Democratic Initiatives, ODI)和与它合作的各种组织,包括美国的最高学府的知名学者,在塑造新意识形态上采取了攻势。它们除了用学术讨论会和文化交流的方式扩展美国的影响力之外,更在很多国家推举选拔精英到美国最有声望的大学接受教育。
  
  就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利用墨西哥无力偿还外债的机会迫使墨西哥全盘采用新自由主义的政策改革它的经济结构。这时墨西哥统治阶级中出了一批新贵,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和有政治势力人家的子弟,他们不但受了高等教育而且曾在美国留学。到了八十年代初,这些精英在美国学的一套新自由主义经济正好为墨西哥改革所用。(Krugman,第 41-42 页)八十年代中期墨西哥总统米格尔•德拉马德里(Miguel de la Madrid)开始了一连串的改革,就像美国前任联邦储备银行Paul A. Volcker所说的,墨西哥的改革是非常彻底的,它的政府卖掉了大批的国有企业,降低了进口关税,取消了许多进口管制,也取消了对外资的限制。继Madrid之后萨利纳斯(Salinas)当选总统,上任后他重用一批在麻省理工学院 (Massachusetts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MIT)经济系毕业的精英来治理经济。在这批新人执政下,墨西哥完成了改革,萨利纳斯与美国谈判,为签订《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NAFTA)做准备。
  
  除此之外,美国政府更将最保守的芝加哥大学经济系的毕业生安置到一些国际金融贸易组织,像国际货币基金和世界银行去担任重要职位。芝加哥大学的保守大师弗里德曼 (Milton Friedman) 对八十年代保守思想的复兴功劳很大,他不但常被一些落后国家的当权者邀请作为经济改革的顾问,而且他的桃李满布第三世界,他的学生往往都在这些国家中担任重要职务,因此他可以通过这些学生来影响这些国家的经济和政治。
  
  总的来说,这些年来美国成功地用推销“民主政治”来维护它在世界上的霸权,但是愈来愈多的人认清了美国的企图与伎俩。鲁宾逊的书用很多实际资料对美国的所作所为进行了精辟的分析,值得我们仔细研读。
  
结论

  美国的“民主政治”不能解决美国本国人民的一些基本要求,许多美国老百姓对他们的议员和总统都失去了信心。他们认为这些政治家已经被利益集团收买,因此不会去为一般老百姓争取利益。今天美国老百姓面临各种困难,他们在美国经济每况愈下的现实下找不到工作,即使有工作的人,长期以来工资没有调整,但是物价却不断地上涨,如今汽油和食物的上涨已经超过了许多家庭的负担能力。除此之外,美国的房屋价格却因房屋贷款的危机不断地下降,许多家庭所欠银行的贷款已经超过房屋的价格,因此只剩下宣布破产一途。也有许多人被利息百分之三十的信用卡债逼得走投无路。更有一大批人生病没钱治病,没钱买药,连《华尔街报》都报道患癌症的病人要作化疗得先缴四万五千美元。(Wall Street Journal ,华尔街报,2008年4月28日第 A-1页) 最近美国国会通过的刺激经济的方案给每个家庭退了几百块钱的税,这几百块钱的帮助实在是极为有限的。美国联邦政府的赤字累累,美国因贸易赤字所欠下的外债,其中包括欠中国的、欠日本的、欠欧盟的和欠其它许多国家的债完全无法偿还,却继续向这些国家借债来打伊拉克战争。
  
  美国政府在必须面对它在国内国外的经济和政治危机的同时,它却在全世界用推销它的“民主政治”来巩固它的经济控制和政治霸权。这几乎是难以让人相信的事,却是每时每刻正在发生的。
    2008年12
参考文献
  
  Bagdikian, Ben H. The New Media Monopoly, Beacon Press, 2004
  
  Blendon, Robert J., John M. Benson, Richard Morin, Drew E. Altman, Mollyann Brodie, Marios Brossard, and Matt James, “Changing Attitudes in America,” in Why People Don’t Trust Government, eds. by Joseph S. Nye, Jr., Philip D. Zelikow, and David C. King (Cambridge, M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Borjesson, Kristina, Into Buzzsaw, Leading Journalists Expose the Myth of a Free Press, Prometheus Books, 2002
  
  Crozier, Michel, Samuel P. Huntington and Joji Watanuki, Crisis of Democracy, A Task Force Report by the Trilateral Commission, 1975
  
  Krugman, Paul, The Return of Depression Economics, W.W. Norton & Company, 1999
  
  Phillips, Peter
www.buzzflash.com/articles/contributors/1517
  
  Robonson, William I., Promoting Polygarchy: Globalization, U.S. Intervention, and Hegemony,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96
  
  Schumpter, Joseph, Capitalism, Socialism, and Democracy, Harper Perennial, 1962
  
  Stiglitz Joseph and Linda Bilmes, The Three Trillion Dollar War – The True Cost of Iraq’s Conflict, W.W. Norton & Company, Inc., 2008
  
  Task Force on Inequality and American Democracy, 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  American Democracy in an Age of Rising Inequality, 2004
  
  Volcker, Paul, and Toyoo Gyohten, Changing Fortunes, the World’s Money and the Threat to American Leadership, Times Books, 1992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4-27 19:58:22 | 顯示全部樓層
我们的的特色已经是资本主义了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4-28 00:23:32 | 顯示全部樓層
原帖由 小咪 於 2011-4-27 07:58 PM 發表。
我们的的特色已经是资本主义了

我们的特色不止是资本主义,而是惨无人道的邪恶资本主义,这是不是好事?我看是好事,还不够惨,国际资本财团为了渡过危机,还要加把劲,推着国内外的官僚买办资产阶级们把中国整成人人家破人亡、家家卖儿卖女的境地,然后他们高高在上地吮吸着血汗膏脂,呵呵,那个时候事情就到了质变的地步,行动条件就具备了。现在嘛,事情正在起变化,但还没到具备行动条件的地步。不过,好戏年年有,今年大不同。看着吧,不出20天,又一出戏码要上演,在会看戏的观众看来,那可比3D肉蒲团要轰动多了,呵呵。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4-28 09:49:44 | 顯示全部樓層
大家来顶这个帖子。

俺是相信初爷的预判的。

用力顶!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4-29 11:19:43 | 顯示全部樓層
原帖由 初中生 於 2011-4-28 12:23 AM 發表。

我们的特色不止是资本主义,而是惨无人道的邪恶资本主义,这是不是好事?我看是好事,还不够惨,国际资本ũ ...

我们还是看在2022后.外积变化.
现在是全繁荣时.
也是乱象

天妄之五爻.
过了五爻就外五毒反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4-29 12:10:11 | 顯示全部樓層
原帖由 小咪 於 2011-4-29 11:19 AM 發表。

我们还是看在2022后.外积变化.现在是全繁荣时.也是乱象行天妄之五爻.过了五爻就外五毒反

呵呵,2022?为什么你总是在幻想你自己具备某种预言能力呢?这很危险,因为这样的人早已经被某种势力所控制,或者早已被那种势力杀死,从来没有例外。你是在暗示大家,你作为一个不可能成为共济会白种核心成员的黄种华人,是那个例外吗?而你作为这个例外,竟然可以在没有严密组织的保护下逃过共济会白种核心组织的追杀、而以普通人的身份存活于世?——是吗?你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别扯了,你只需要自己查查自己的IP地址就知道你自己是谁,而我则不需要查你的IP地址也可以知道你大体是什么。2022?没有人在乎2022年发生什么,除了2022年存活于地球上的人们以外。生活很现实,现实很残酷,以你的生活半径,你只需要知道30天左右要发生什么就可以了。——当然,尽管你需要知道,不过你还是没有能力知道。

好好活着!尽管你喜欢幻想,但是在幻想的同时,一定要明白一点,存在于大脑中的幻想很美,但是千万不要说出来,说出口的幻想很可笑。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1-5-3 13:22:16 | 顯示全部樓層
拉灯完了,不管是真是假,这件事不算初大说的肉戏吧,美国又瞄上了巴基斯坦?叙利亚?戏才开场,袋中票票就没影了,到时,国内外戏一起唱,一般人还不得喝西北风去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1-7-24 18:10:32 | 顯示全部樓層
我看到的企业都在学日本的管理方法,学鞍钢宪法。看样只能是理论了。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2-2-27 12:59:19 | 顯示全部樓層
先说说两参吧。
领导参加劳动的话,会第一时间理解员工在工作中的脏,累、环境差。而不会一到两年都解决不了。员工的意见大部分先到技术改造部门。因为技术部门有时的意见上层当个屁。没人理。
如果员工参加管理,就不会发生领导有小金库,提拨谁都是他说的算,想奖励谁就是谁,这样就造成了。一言堂。所有会见风运作的人都会围着他转。造成那些艰苦朴素,不会溜须拍马的人,什么好处都没有,让人心寒啊。但员工参加管理的话,这方面基本就不会发生。而领导也会将心比心的换位思考。
还有就是现在那个企业会这么做呢?那个领导支持呢?国企都快没了。就是有也是资本主义的管理方法,都享受贯了,让他门带头太难了,让私企带个头可能吗?酱缸里的蛆,拱不倒酱缸的??????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2-2-28 21:06:24 | 顯示全部樓層
独立学者杜建国驳斥世行行长现场视频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zU3OTk3OTA0.html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2-2-28 22:08:32 | 顯示全部樓層
世界银行 带上你的毒药滚回美国去

  --杜建国

  2009年3月,有人坦言由世界银行参与设计的自上世纪90年代开始的拉丁美洲私有化计划完全失败了,因为任何经济活动,最重要是要有效率以及使社会效益最大化,而不是是否私有化。说这番话不是别人,正是世界银行负责拉美和加勒比地区的首席经济学家奥古斯托-德-拉托雷(Augusto de la Torre)。

  可是今天,世界银行发布的《2030年的中国:建设现代、和谐、有创造力的高收入社会》报告,却依旧要把这套陈词滥调当作灵丹妙药推销给中国。

  报告开出的第一个药方是要求国有银行进行私有化,理由是建立起更强大、更独立、更灵活的私有银行体系后,就能够促进企业创新。这纯粹是胡说八道。

  美国的银行以私有化为主,但是这些银行并没有去促进实体经济的发展与 创新,反而去进行投机和诈骗,结果最后将美国以至于全世界拖入进危机泥潭。请问世界银行及曾担任高盛集团国际副总裁、高盛投资银行副董事长的佐利克,你们想让中国的银行业华尔街化吗?你们想让中国的银行靠榨光中国人民来自肥吗?你们也想让中国出现占领华尔街那样的运动吗?

  第二个药方是将国有企业私有化。中国的国有企业现在运转得很好,而且主要靠的是自身的努力和竞争优势,而不是政府的优惠和垄断地位,同时,中国国有企业员工的待遇也要稍好于私有企业。因此,没有理由将国有企业私有化。国有企业私有化,一方面将打断中国整体经济迅速壮大的势头,一方面将让少数人一夜暴富,把原本属于全体人民的财产据为己有,同时还将导致大量工人失业下岗。国有企业一旦私有化后,就会变成像日本东京电力公司那样的私人企业,即使面对核事故面也会无所事事;或者变成美国的五大投资银行和底特律三大汽车企业那样的私人企业,他们由一群无能的奸商控制,把经济搞得一团糟,最后却要靠政府救助来摆脱困境。

中国国有企业的改革方向绝不是私有化,而只能是加强监管,让利润在最大程度上惠及全民,同时提高基层员工的收入,缩小企业内部的收入差距。

  报告开出的第三个药方是降低私营企业的准入壁垒,同时要求国有企业上缴更多的税金和利润,以减少私有企业在社会支出方面的负担。

  这纯粹是在刻意挑拨国有企业和私有企业之间的矛盾。中国经济的绝大多数领域,并不存在所谓的"壁垒",私有企业也并不敌视国有企业。有些领域国有企业占据优势,那纯粹是因为国有企业表现优异,而不是不许私有企业进入。像航空领域和高速列车领域,私人企业表现平平,那主要是他们缺乏技术积累的缘故。中国的私有企业长期以来就享有事实上的税收优惠,这一点对比一下国有企业与私有企业各自缴纳的税收金额,就可以一清二楚。偏袒私企、减免税收,一方面会破坏市场平等竞争的原则,危害企业创新精神,另一方面会像美国那样造成两极分化。世界银行这是在让中国重蹈美国的覆辙。

  世行开出的第四个药方针对的是中国当前收入差距拉大的问题。世行认为,中国的贫富分化源于城乡两元结构,这导致农村劳动力在就业机会、关键公共服务和社会保障等方面的不平等,应从此着手进行改善。

  世行的这一判断不符合事实。两元结构与城乡差距固然是收入差距拉大的一个因素,但现在的趋势是城乡差距在缩小,而城市内部,先富阶层和普通蓝领白领之间的收入差距却在扩大,那些勤劳能干的白领、蓝领雇员,他们的薪水与他们的付出很不相配。近年来,中国政府已经看到了这一问题,并尝试通过提高员工收入和扩大政府的相应支出来解决。如果转而接受世行的思路,无异于避重就轻,无助于缩小收入差距。

  世界银行以及佐利克,你们把在西方和其他发展中国家已经试验失败的毒药拿来中国推销,你们这是诚心在破坏中国的经济,是企图假借深化改革的名义让少数中国人和华尔街来掠夺中国人民。

  投毒者和骗子们,滚回美国去!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發表於 2012-2-28 22:25:01 | 顯示全部樓層
【吴敬琏:政治不改革经济改革落实不了】


经济学家吴敬琏日前称,1992年重启的改革只注重经济领域,推进到垄断国企和政府职能时受到阻力。目前经济增长乏力、房价居高不下、通胀压力增加,主因在于经济增长方式仍靠政府投资。没有法治市场无法正常运行;当务之急是重启改革议程。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手機版|小黑屋|術數縱橫

GMT+8, 2025-10-22 11:47 AM , Processed in 0.044836 second(s), 14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