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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人类的世界里,除了动物外的其它事物似乎都没有情感,这是我的好朋友小八哥告诉我的。我是一棵小草,名字叫蒲公英。草儿虽然不会像人类那样张着嘴巴唧唧喳喳地说话,但我们却有自己传递思想的方法,就像蜜蜂靠舞蹈来传递信息一样,我们靠感觉。植物有发达的感应神经,我们可以靠心灵感应来告诉对方任何信息。动物通常不能和植物交流,因为心灵感应需要双方的心真诚对待彼此,而两者之间几乎不可能建立这种关系。但小八哥和我是个例外。
在认识小八哥之前我生活在一个小湖畔的旁边。我们植物有很强的记忆能力,也就是说可以将上一代的记忆毫不保留的传给下一代,我很讨厌这一职能,把世世代代的记忆都让一个子孙去背,那有多辛苦。我算是幸运的,我母亲在怀有我时正值干旱,刚要脱离母体时又遇到了台风,由于身体里的记忆神经受到一定的破坏,我只能记忆三代里的事情。不过因祸得福,我的感知能力却有了很大的提高。
在人类或其它动物要伤害植物时,不管我们如何惨叫哀求都无济于事,因为他们根本听不到我们求生的哀求。我曾经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许多朋友惨遭不幸,它们有的被牛羊等吃掉,有的被人类割去喂猪,其中一些是我从祖上三代的记忆中知道的,我爷爷的爸爸生活在人类的家院里,我爷爷生活在人类的猪圈里,我爸爸最争气,生活在了人类房屋的窗台上,因为这样我对人类多多少少了解一点。和其它同伴不同,我很少有担心受怕的时候,因为我生活在一棵大树上,我老爸很为我着想,他拜托风阿姨将我带到大树上生根发芽,以逃避生存危机。我本来以为自己会在大树上平平安安终老一生,谁知我所依赖的大树突然抱病而亡。虽然大树叔叔在临终前告诉我它的遗体可以在风雨中保存三年以上,但我讨厌守着枯枝落叶过着单调无聊的日子,我努力拜托风阿姨将我带到其它地方,可风阿姨说我已经长大,她也无能为力。
有一天晚上大树的枯枝接待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只小鸟。小鸟停留在我头顶的一枝枯枝上,我不理会他,只管安心睡自己的大觉。突然,一个不大不小的鸟屎落在了我的身边,真是讨厌,人家正在减肥,好不容易减掉了几斤肉,如果吃下了这一高脂肪大餐又长了肉,风阿姨怎么有力量将我带走?我在心里破口大骂。
我一直强忍着愤怒巴望着小鸟快点离开,但这位不速之客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没办法,我想如果小鸟不再骚扰,我可以大度量的原谅他一次。然而,正当我准备再睡觉时,那家伙居然又放了个臭屁,熏得我差点背过气去。我找出祖辈三代记忆中的骂词,给这个讨厌鬼来了个狂轰烂炸。很奇怪,小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话,他瞪着一双小眼看着我,我害怕小鸟要吃了我,赶紧停住嘴。不过转而又想动物和植物怎么能够互相交流,于是便把刚要说的恭维话收回。
现在天色已晚,我明白小鸟肯定是要和我共度一宿。闻着小鸟屎的味道,我马上从爸爸的记忆中找到小鸟的名字叫八哥。在植物的世界里名称就是名字,就象我是蒲公英名字就叫蒲公英一样,我想这一法则在动物的世界里也一定适用,除了人类外。按理说鸟一般都成群而飞,难道小八哥离群了,或者他和我一样是个自由主义者。哎呀!真是羡慕小八哥有一双翅膀,想飞到哪儿便飞到哪儿。看着小八哥那乌黑的翅膀,我想如果躺在上面一定很舒适。于是我借风阿姨的帮忙很容易便躺了过去,像撒娇的小姑娘。小八哥也许已经睡了过去,并未拒绝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太棒了,我很快入睡。
早晨是在小八哥的鸣叫声中醒来的,鸟就是这个缺点最让人讨厌。在以前大树还未西去时有许多鸟在树上做巢,特别是生了娃娃后更令人难受,鸟娃娃肚子一饿便唧唧咂咂的乱叫,搞得我连个觉也睡不好。除了这一点,小八哥还有个不大不小的缺点,那就是睡觉打呼噜,以后如果谁当了他的老婆肯定遭罪,幸好我不用和他长相厮守。小八哥像小鸡一样唧唧的叫着,扇动他还未发育成熟的翅膀,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走了,可小八哥总是在天空徘徊几圈后又飞回枝头。走吧走吧,难道你还依依不舍了。我显得很没有江湖意气,心里直打发小八哥。小八哥刚开始还显得很有精力,飞着飞着便喘着粗气卧在了枝头。
我本来以为小八哥只是歇一会儿,可过了很久他还是直喘气。糟糕,如果这家伙死在这里,我岂不是又要被迫吸收肥料,到时又要破坏我减肥离开大树的计划。尽管我明白无法与小八哥进行心灵感应,但我还是努力的试着。
喂,伙计,千万别睡去。我很努力的尝试与小八哥对话,但似乎不管用,我又想他可能是个谗嘴的家伙,于是便对他喊:伙计,看那有一条虫。
什么,一条虫?令我万万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居然听到了小八哥的回话。
你能听到我的话吗?我简直为自己的感知能力而骄傲。
你刚才不是说有一条虫吗?在哪里?小八哥像被注射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活了起来。
太棒了,你居然听到了我的话。我简直太高兴了。
我简直饿坏了,快点告诉我虫在哪里?小八哥哀求道。
看着眼前瘦小的小八哥,我不知该不该立刻赶他走,也许他真的是饿坏了,我该不该先让他填饱肚子再说。要说虫子我倒是有,为了减肥我在自己身上放了一条,但我好不容易招来的减肥药就这样白白给了这个家伙实在有些可惜。左思右想,万一小八哥死在我身边,那么肥的养料吃再多的减肥药都没用,到时可就像在夜里丢了一根火柴然后点燃两根去找,怎么算都吃亏。我抖了抖身体,让藏在叶片里的虫子落在脚上,及不情愿的告诉小八哥:喂,这是不是一条虫子!
一见到虫子小八哥便扑到我脚下,连口水都流了出来。我都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的工夫虫子便会不见了,好歹我得亲眼看着自己的减肥药是如何牺牲的。但直到我眼睛睁得发酸小八哥还迟迟不肯动嘴,我等得不耐烦,向小八哥喊道:喂,死刑犯在刑场上行刑前的那几分钟是最痛苦的,兄弟,请你快点动手好不好。”
大姐,你,你能不能喂喂我。小八哥居然毫不害臊的说。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又不是你妈,干嘛要我喂你!我的言语里充满嘲笑。
小八哥并不笨,他能听懂我在嘲笑他。正当我偷偷的笑时,小八哥很快让我后了悔,他委屈的给我讲诉了他不幸的经历。原来小八哥出生不到两个月便离开了父母,原因是被一群淘气的小孩子给捉了。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在讲到那些孩子时小八哥能用上淘气一词,要知道那些无知的人给小八哥的一生带来了多少灾难和痛苦。那些孩子为了让小八哥开口说人话竟残忍的剪掉了他的舌头,用一个小小的笼子关住了小八哥。
尽管吃的是营养的饲料,住的是舒适的鸟笼,不用担心找不到虫子吃,不用害怕领地被入侵者占领,但我更希望得到自由。小八哥说:我只吃过几个月的虫子,每条都是妈妈喂的,被抓后吃惯了饲料,我都不知怎么吃虫子了,大姐你帮帮我吧!
原来小八哥这么可怜,我开始后悔之前这么欺负他。不要以为植物是体外受精,妈妈不用十月怀胎,不用以巨大的痛苦换来新生命的到来,我就不明白妈妈的伟大。天啊!要让小八哥的妈妈知道他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该有多伤心啊。小八哥失踪后他妈妈肯定着急死了,我想自己应该帮助小八哥找到他妈妈。声明,这样做不是为了小八哥,而是为了他妈妈。我敬佩天下间所有的妈妈,作为蒲公英,我深切明白妈妈的伟大。一千颗,一万颗,一颗一颗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播下的种子也许只有一颗,两颗成活,但作为妈妈,她坚持不懈,至死不休。我决定要帮助小八哥。
好吧,看在你妈妈的份上,把嘴张大。我勾引虫子爬到自己身上,让虫子爬到小八哥嘴巴上方,准备抖动身子让虫子落进小八哥的嘴里。但忽然又想到小八哥刚才叫了我两次的大姐,我正值妙龄,很不喜欢他的称谓,应该惩罚惩罚他,于是我僵持着不抖动身子。
大姐,你干嘛呢!我都快饿死了。小八哥抱怨了。
再叫我大姐我会翻脸的。我大声喊道。
对不起,口误,你原谅我吧。小八哥很快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没办法,我天性善良,禁不住小八哥的哭哭啼啼,便抖动了身体,小虫子顺利落到小八哥的嘴里。看来小八哥真的是饿坏了,虫子一下子便不见了。吃饱后小八哥继续给我讲述了他不幸的经历:
当被那些淘气的孩子捉了后我害怕极了。我有四个兄弟姐妹,他们都还被关在鸟笼里。我的家本来是在一棵大榕树上,榕树很大很大。我们八哥的巢不象其它鸟直接做在枝条上,我们把巢做在榕树枝干上的洞穴里,通常洞穴是爸爸妈妈用嘴啄出来的。晚上,我们几个孩子睡在温暖的洞穴里,爸爸妈妈轮流呆在洞穴口保护我们。在那天晚上,正当我们几个小孩子熟睡时,妈妈几声拍翅膀的声音吵醒了我们,接下来爸爸便大声叫起来,我很快明白有入侵者,但我没想会是人类。说人类是万物之灵一点也没错,本来爸爸妈妈是可能被捉住的,但那些孩子有意放了他们。你别认为这是人类的仁慈,人类的这种做法叫做半保留掠夺,每年爸爸妈妈都会在榕树上做巢,而每年都会有人来捉刚出生不久的小鸟,如果爸爸妈妈也被抓了,那人类便失去了来年的收成。你说我老爸老妈是不是很愚蠢,年年生,年年被抓,但还是年年生。
不,他们很伟大,像我老爸老妈那样伟大。我大声喊起来:一千棵,一万棵,即使仅有一棵活了下来,她都会至死不休。
在以往,一旦孩子被抓后我老爸老妈都会继续生一次,这是万不得以的做法,他们并不想放弃自己的孩子,但他们又不可能从人类那里夺回孩子,于是他们便选择继续生育一次。不过这次不一样,抓我们的那些孩子很聪明。孩子们用一个不大不小的鸟笼把我们关在鸟巢外,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想利用我们来抓老爸老妈,但人类似乎不会违背“半保留掠夺”的法则,他们仅是想让老爸老妈来喂饱我们。伟大的父爱母爱使爸妈放弃再生育的念头,虽然他们明白这样傻傻的被利用最终也不可能救出我们,但他们这样做了。每天,爸妈都会早早的起来给我们唱歌,然后去找虫子,我们彼此都明白只要我们长大那些人便会带走我们,因此我们都非常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你们就不会想办法逃走?我问。
当然,当我们渐渐长大后,我老爸便有意减少我们的食物,他要争取一切可能时间就必须让我们长大的速度减慢。老妈说人类抓八哥的目的是想让八哥像他们自己一样开口说人话,以供娱乐。我们八哥天生有超强的模仿能力,可以模仿人类说话,像鹦鹉也可以。人类擅长打心理战,他们并不用关你一辈子,只要你的那颗向往自然的心被打败,他们便胜利了,这叫驯化。我清楚的记得最后那几天发生的事。当那些孩子发现我们已经可以脱离父母的照顾后,他们便开始控制爸妈与我们的接触,每天就让我们吃几条虫子,其余的都是他们用手喂的饲料。刚开始每每爸妈接近我们大家都很高兴,但渐渐有的兄弟便喜欢上了人类手中的饲料,这是被驯化的开始。爸妈不停的唤醒我们对大自然的记忆,但他们失败了。本来大家说好了假装被成功驯化,在获得自由后找机会逃走,但真正到了那一刻,除了我所有的兄弟姐妹都退缩了。那天,孩子们认为我们已经听话了,便把我们放在大院里。老爸老妈在墙角喊着叫我们扑开翅膀飞上天空,我应声而起,一下子便飞离院子。我不顾一切的往前飞着,突然发现身后的几个伙伴没有跟上来。我一回头便看见几个人类拿着鸟网朝我追来,我喊爸妈快点跟上来,但爸爸说其他的兄弟还没跟上来,他太固执了,明知道我的那些兄弟姐妹根本不想离开,他还是死死要在墙角等待,最后被那些人给抓了。妈妈死里逃生,在逃跑的时候,我把不住方向,跟妈妈分离了。我飞啊飞,飞到了一片森林,见到了许多同类。我问啊问,问了许许多多的同类,谁也不知道我的妈妈到底在哪里?最后我想飞回到那些人类的手里,这样起码不会饿死,但我连回去的路都不认得了,真是上天堂不得,入地狱不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昨天晚上我飞到了你这里,本不想多打搅,但我真的不知该往哪儿去?今天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我指的是你的虫子。
听着小八哥的故事,我都快落泪了,小八哥真是太不幸了,我决定帮助他。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问小八哥。
我也想知道现在我该怎么办?小八哥一脸迷茫。
我打开老爸的记忆库,因为老爸生活在人类房屋的窗台上,所以他应该比较知道人类的事情。从老爸的记忆里我明白人类住的是用石头砌成的房屋,吃的是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大部分生物,其中包括鸟类,只不过他们比较喜好大一点的鸟,比如老鹰等。在食物链中,人类应该是最主动的,从阳光到生产者,再到初级消费者,次级消费者,最后到分解者。细一点、形象一点说,阳光化为光能被草光合作用所利用,草被兔子吃,兔子被老鹰吃,老鹰再被人类吃。人类以为凭借自己的智慧使自己逃脱了食物链的束缚,其实在入土后还不是被细菌等分解者分解掉。这不能代表人类在事物链中是处于不利地位的,人类拥有最高的智慧,人类明白能量是顺着食物链逐级递减的,因此便想方设法使能量向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流动。很遗憾人类肚子里没有纤维素酶,不然人类肯定会以植物为主食,也很庆幸人类肚子里没有纤维素酶,不然人类会比植食性恐龙还可怕。人类虽然没有恐龙的体形庞大,但生活在新世纪靠的是脑力,而不是体力。恐龙靠万物所畏惧的战斗力成为一时代的霸主,而人类靠万物所屈服的大智慧成为了新时代的主宰者。人类将自己用年龄层次分为儿童,青年,中年,老年四大类。儿童主要靠老爸老妈养着,每天的主要生活除了玩就是学习,青年的主要任务是结婚生子,延续后代,中年的生活就是劳动以养育子女,到了老年有福气的便含饴弄孙,接受子女的孝顺。不管小八哥的一家是给那一个年龄层次人的人给抓了去,要想救出他们几乎是不可能的,这就像虎口拔牙,搞不好连自己的命也会搭进去。
我看你还是去找片森林独自好好的生活,别再想你的家人了。我给了小八哥最实际的建议。
不行,我不能放弃自己的家人,大家在一起的时候都说得好好的,一家人决不能放弃彼此。小八哥自言自语。
算了吧,你不也说在逃出来的时候你的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都不愿跟你走,是他们先放弃你的。我说。
小八哥一阵沉默,我想我的话伤了他的心,可我也只是说出事实。
小八哥,我想你的父母也不想你去自投罗网。我继续说。
我的父母,你知道我爸还在人类的手里,他从没放弃我,我不能放弃他。小八哥说:我要找到我母亲,帮助她去救出老爸。
听了小八哥的话我真是羡慕他的父母拥有一个这么孝顺的儿子,我平生最看得起有孝心的朋友,我想我要尽自己所能来帮助小八哥。
看在仁慈的上帝的面子上,我决定帮助你。小八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支持的说。
蒲公英姐姐,谢谢你的话,不过我想你也帮不了什么忙,你只能呆在这棵树上。小八哥说。
是啊,小八哥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又不能离开大树,怎么帮小八哥的忙?一想到这个头痛的问题我便开始不知所措起来。这时,风阿姨恰巧路过,我便向她求助。我给风阿姨讲了小八哥的故事,并说出自己希望帮助小八哥,但不知如何脱离大树的问题。
办法我倒有一个,你也不用减肥,但……..但…….。风阿姨吞吞吐吐,像是话中有话。
您的办法有什么不妥,说说看。我问。
你知道你们植物有很强的记忆能力,可以将上一代的记忆毫不保留的传给下一代,我想你脱离大树的方法可以借助这一特性。风阿姨说:据我所知,你可以等生了果实,只要只生一颗,然后将记忆传给果实,如果你的生存意志力够强,那棵果实生长起来就不会是一棵新的蒲公英草,你的记忆就不会只是象书本一样仅供下一代查阅,因为你又复活了,这棵蒲公英就是你,而不是你的下一代。我先声明,这个办法不一定行,万一失败,你就会死亡。风阿姨说。
不行,不能让姐姐冒险。小八哥大声叫道…………….
小八哥的故事只进行到了这里,我不知道这样精彩的故事发展下去将会出现怎样吸引人的情节,但可惜它的主人已不在。湘儿有意在最后留了一首诗:
水恋鱼
逝去的已经逝去,请不要刨根寻底;
该来的一定会来,切要好好地等待。
忆起,风吹沙的缠绵,鱼戏水的悱恻。
水波泛起,
眼里你清晰的面容,若隐若现。
想要,慢慢投入,
梦中你那温暖的怀抱,若即若离。
为了你,我蒸发了我自己,
你怎能不哭泣。
为了我,你迷失了你自己,
我怎能不心急。
鱼说:
你感觉不到我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游;
水说:
我感觉到了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
然,
就让沙沉底,让水逝去,
远方,还有一株玫瑰!
合上稿纸,泪已满面。我明白这首诗似基督徒圣瓦伦丁临刑前写给情人典狱长女儿的那封情书,我看到了诗中湘儿对我的情深意重。
爱情本来是两个人的,所以当爱情的控制权仅属于一方时,那一方对爱毫无办法的人将会承受人世间最痛苦的煎熬。因为我爱着湘儿,所以我的爱受控于湘儿。按理说湘儿也爱着我,她的爱也应由我控制。但天意并非如此。是湘儿对我的爱太重了,圣瓦伦丁嫉妒了;还是太轻了,受到丘比特的蔑视。我不明白为何上帝要将湘儿对我的爱给没收。
湘儿住进了天堂,我想肯定是这样的,因为她是如此善良。然而我却住进了地狱,难道是我对爱情不够专一,上帝惩罚了我。是啊,爱神是不允许有人对爱不忠的,我休想同时拥有湘儿和兰儿。湘儿的离开像一阵寒流,冻结了我的生命,阻止了我身体里血液的沸腾。湘儿走了,不留下一丝痕迹,她甚至连她死后的安居之所也要她大哥隐瞒了我。《小八哥的故事》是湘儿留给我的唯一,而这样的故事竟注定无法延续。
事事难料,本来到书屋是为了追兰儿,没想到却和湘儿引出了一段情缘,而缘起缘灭竟又是这样匆匆。我承认,我付出了所有。回头,反目:昨日的太多欢喜,今日看,却泪流。昨日的太多遗憾,今日看,却满足。感谢上帝赐给了我这段风花雪月,让我换来了成熟。作为兰儿,失去湘儿并不仅仅意味着失去一名好员工,而是失去一个知心朋友。兰儿建议湘儿的“花香宿舍”要保存完整,里面的东西不作大改动。我同意了,同时我也住了进去。首先我承认住进去并不是为了体现我对湘儿多么专一,多么深情如斯,因为我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爱上别的女孩,包括对兰儿旧情复燃。可是,我也不否认住进去也是出于对湘儿的一片相思。
回到家里的日子过得无聊,来到书屋还是一样。在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我几乎窒息,想敞开心扉透透气,却又感到那么多的压抑。我常因为想起湘儿而整夜闭不上眼,于是只好对着她的照片发一整夜的呆。还记得湘儿带来的那只小八哥吗?尽管它的主人离开了,它还是每天在书屋门口不停的重复着“谢谢光临”。不过动物毕竟是动物,刚开始小八哥偶尔还会叫出湘儿的名字,但久而久之便不再叫了。有几次我萌生帮小八哥记起湘儿的念头,但又想何必拿只动物来徒增伤感。吹笛赋诗本不是我所好,但每当想起湘儿,我便会拿出那把她送给我的竹萧,让萧声带上我无尽的相思飘向有湘儿在的天堂。一日下雨,触物生情,睹物思人,不由提笔作了首诗之《红豆》:
昨日晴空今是雨,风云辗转任谁意?
独支伞,泪雨缠绵随风去。
残风下,落叶飘零入红尘。
红豆才上枝头,只是青鸟已飞过。
失恋的并发症有很多种,而我是身体抱恙。有研究说失恋的人身体易患胃肠炎,我算是不幸成了名单上的一员。因为怕老爸知道后要接我回家,我只告诉了兰父兰母。前几天被兰母硬拽着到医院做了肠镜检查,今天是去看检查结果的日子。很不凑巧今天大家都很忙,兰母学校不让请假,兰父要到市区进一批新书。没办法,只得让我和兰儿一同去医院了。
还好,医院兰母已电话联系好了。因为里面的很多医生都是兰母的旧时同学,因此对我和兰儿算是比较关照一点。只是可怜了那一些在门外排了很长时间队的人,明明下一个便轮到他们了,却因我和兰儿的插足不得不令他们咬牙切齿的骂一顿后继续排队。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
今天值班的医生是那个给我做肠镜的张医,听同一科室的人都是这么称呼的。兰母说张医可是个胃肠病专家,是医院里年资最高的医生。很难想象一个手持手术刀的天使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美丽,张医就是个美丽的天使。一般医生身上的味道都是另人毛骨悚然的,但张医身上的味道却是母性的,她在为我检查时常让我闻到母爱的气息,像兰母给我的气息一样,我从心里觉得张医是个值得令人称赞的美丽的天使。
张医一见我和兰儿便摘下白色口罩,笑着说:仔仔不用担心,只是小问题,不过治疗需要一定的时间。在我们这里,对不大熟悉的年轻小伙子长辈们都会叫仔仔。
我接过张医递过来的肠镜检查报告单。尽管我明白自己根本看不懂报告单上的分析,但出于好奇还是忍不住翻看起来。一共有两张,一张是检查报告单,一张是病理图文诊断报告。上面有几张彩色图片,即直肠图。上面写着:距肛门12cm处,即直肠见一糜烂处,约1.0cm/0.5cm,表面陈旧性血痂,触之易出血,周边黏膜充血水肿。即直肠炎。
您开药单吧,好让我到药房拿药。我合上报告单,说。
我正考虑用中医还是西医,或者中西结合,具体方案我会和你母亲谈。现在你只要先服一些抗炎药控制一下拉肚子的次数,观察一段时间再做进一步的治疗。张医分析说。
对不起,兰母不是我母亲。我笑着解释。
一样,一样的。张医开玩笑的说,用一双笑眯眯的眼睛直盯着兰儿看。
本来就被医院里特有的味道熏得难受的兰儿一听张医的玩笑话便把我拉出科室,取完药本以为兰儿会马上要回书屋,但她却在停车场的出口处停了下来,睁着水灵的大眼一动不动的盯着我看。
怎么,生气了?我怯怯的问。
兰儿没有说话,她还是紧紧的盯着我,泪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角。兰儿说:小于,这几天见你这样我心里难受。
我傻笑着盯着兰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兴奋。很冲动的,我用嘴唇吸干了兰儿眼角的泪水。我想不到这美妙的一刻,这只有在梦中才出现的一刻现在居然到来了。我用力抱住了兰儿,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了兰儿。
我本想就这样一直抱下去,但这时该死的肚子却突然疼了起来。顾不得三七二十一,我转身向医院公厕跑去。兰儿明白我肠病犯了,只在后面喊了句话说是要在医院门口等我。
好事多磨,待跑到厕所才发现没带面纸。没办法,这种钱不能省,我两步并作一步的跑出厕所,而这时兰儿正面红耳赤的站在厕所门口等着我。顾不上说话,我匆匆接过兰儿手中的面纸,会心一笑后跑回厕所。
由于这段时间来天天拉肚子,我蹲厕所也蹲出了点艺术来。以前在学校里总喜欢边拉边作诗,并恶作剧的写在厕所不算白的墙壁上以供别人鉴赏。在所有作过的垃圾诗中我认为这首《太极》最好,诗为:人不急我急,上不急下急。手不急脚急,呼啦呼啦是太急。本来我想为兰儿作首情诗,但又怕这地方会玷污了我们爱情的圣洁。你别说我恶作剧,有写些人比我更恶作剧。如果在学校里无非就是些烂情诗,骂老师同学的打油诗,若是在校园外的公厕里,那可就五花八门了。我曾在一家公厕的墙壁上看到过推销马桶的广告,真是够牛,做广告做到了自家兄弟的门槛上。另外,还有一些如传授扑克,麻将绝技的广告。不过,这些广告到底还可以让人接受,若是一些包含黄色信息的那可是不除不行了。我看到的包含黄色信息的广告大多是说有(16—17—18-反正是处于妙龄)鸟人,手机鸟号,做鸟事要多少钱的,还有推售鸟药,介绍鸟场所的,应有尽有。因为这些我都不太感兴趣,因此详情也记不太清楚,所以也只好用鸟人,鸟事,鸟药带过。
本以为医院里保洁工作落实到位,墙壁上应该不会出现视觉垃圾,谁知天下乌鸦一般黑。在形形色色的广告中有:祖传秘方壮阳药,祖传秘方治疗食道癌,祖传秘方治疗糖尿病等等,天下间我认识的不认识的病这里都有。大凡每一样药名前都加有“祖传秘方”四个大字。我看这些祖传秘方如果真的那么有效,那医院不早关门大吉了。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广告似乎也可促进医院的生意,你想好好的一个人一见到世上居然有这么多要命病,那还不马上进医院来个彻底的检查。这样的分析看来有些道理,不然院长早把这些垃圾解决掉了。
也许太沉溺于阅读墙壁上的广告,我竟忘了时间,忘了兰儿还在外面等我。兰儿大概等急了,给我发来一条短信:于,没事吧。
为了不让兰儿等急,我匆匆解决所剩事宜。
怎么不到医院门口等我?看着满头是汗的兰儿,我心疼了。
我怕你出事。兰儿牵起我的手,问:肚子还难受吗?
傻瓜,张医不是说了吗,这只是小问题。说完,我牵着兰儿的手往医院门口走。兰儿停住了脚步,不过仅仅是几秒的时间便又走了起来,而最重要的是她的手还是仅仅的牵着我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我一直认为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要经过几次的蜕变,由女孩变成女生,由女生变成少女,再由少女变成女人,而女人则最终变成妇人。很多人认为只有结婚生子的女人才算是女人,有女人味,有成熟美的女人。在此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在此刻,我发现兰儿已不再是女生,而是在我心里直接蜕变成女人。男人之所以成为男人是因为他拥有了女人,就像我拥有兰儿和湘儿这两个女人一样,忽然间我发现自己是应该成为一个男人了。提起湘儿,就想她应该比兰儿更早的成为了女人,也正是因为正样,所以我才失去了她,不是吗?
还没挤上工交车便接到了兰父的电话,说是要进的书已入库,他想开车来接我和兰儿。我尽量压低音量,骗兰父说兰儿想和我到附近的公园散心,而转身则向兰儿撒谎说兰父要我们晚点回去,原因不明确。虽然兰儿因我编不出不回去的合理理由而识破了我的诡计,但她却顺其自然的接受了这个美丽的谎言。
我并不笨,这时候公园决不适合谈情说爱。思来想去,这时候最安静的地方应该是校园了。虽然高三年的学长门正在补习,但他们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对我和兰儿的二人世界有惊无险。
躺在花丛里,坐在体育场的看台上,漫步在公园富有情调的石间小道上,我和兰儿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用心灵对话着。似乎就在一瞬间我发现自己被湘儿预言中了,是的,我疯狂的爱着兰儿,这疯狂的爱至始至终都未停过,包括在拥有湘儿的那段日子。想起对湘儿的沧海桑田,我矛盾了,我自责了。其实湘儿作为女人的第六感是正确的,她完全明白的心思,不然不会在那首诗写道:远方,还有一株玫瑰。湘儿就像预言家一样,她成功的预言我将背叛她。同时,湘儿又以成熟女人的宽容包容了自己男人的背叛。自私鬼,我在心底责骂自己。去死吧,我又开始责骂上天,为什么要让我如此幸运的遇上湘儿,假如………..是的,一切问题都因湘儿的离开而被解决。现在看来,当初湘儿选择离开的原因是那么明确。此刻,我在心中发誓,湘儿,你是林小于的女人,一辈子都是。
本不想与兰母会面,但兰儿这个孝顺的女儿坚持要。学校医务室在学生的生活区,与宿舍相临,独立成两层楼。有两名医务员,除兰母外还有一个本科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医生,在我比较熟悉的学校中医务条件还是比较好的。说到学历,兰母其实也只是个大专生,也就是她们那个年代可以找到这么好的工作。由于在学校工作也十几年了,没犯过什么大错,且人际关系也好得很,尽管前不久调来了那个本科学历的年轻女医生,学校还是让兰母继续坐拥医务室大权。由于不甘为人助手,那个女医生心理不平衡了,对人对事不尽人意。后来还是兰母心软,主动向学校申请轮班制,这样少接触少发生摩擦,各得其乐。
Mis林,我感冒了。走进医务室,见兰母独自一人在看报纸。我用手捏住鼻子,以装出严重的感冒声。
你们两个,怎么跑到学校里来了?兰母一见我和兰儿吃惊了。
想来陪陪您呗。兰儿就是乖,一转眼的工夫便给兰母泡了杯茶。
刚才张医来电话了,说是小于的病得到市第一医院去治疗,那里有专家门诊,效果会比较好。她还说在里面认识了几个人,过几天帮我们联系。兰母一脸忧郁的说。
在这边不能治吗?我被吓了一跳。
不是这个意思,因为那边对肠病的治疗比较有经验,免得乱下药对身体不好。兰母解释说。
天啊,到时小于岂不是又要请好几天假。兰儿说。
我估计得留在医院里住几个礼拜,这样有利于治疗,到时不光是小于,可能连你也要去陪他。兰母对兰儿说。
不用这么劳师动众,到时若真要,我自个儿行的。我怕影响兰儿的学习,拒绝了兰母的提议。
学习是为了活着,但活着不仅仅为了学习。没想到兰母倒严肃了。
好,好,妈你就放心吧,我会去陪小于的。看兰儿这副软骨头。
兰母听了兰儿的话终于露出了笑脸,她母鸡似的咯咯直笑,惹得我和兰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突然,放在办公桌上报纸上的一则寻人启事引起了我的注意,倒不是因为它排版特大,而是上面的一张照片看上去挺眼熟。定睛一看,竟惊讶的发现那居然是湘儿。我拿起报纸指给兰儿看,兰儿也惊讶极了,而更奇怪的是照片下的署名竟为汪亦缘。
湘儿,不,她不是已经………。我感到不解。
是呀,湘儿的原名叫汪亦心,从没听她说她还叫亦缘。兰儿说。
刚才我也纳闷她不是以前我们书屋里的那个叫湘儿的小女生吗?看她外表文静,没想到却是这样令父母担心,也不知道这丫头看到她父母刊登的寻人启事没有。兰母不知内情,瞎说起来。
全世界几十亿的人,有两个长得相象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也许这只是巧合。兰儿也跟着猜测起来。
我合上报纸,想来想去还是想不通。于是只好依了兰儿的说法,也许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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