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回密碼
 注册
搜索
熱搜: 活动 交友 discuz
樓主: ask568

(轉)異聞錄~~~『看看就好』

[複製鏈接]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2:23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一夜 吳鉤

  如今盜墓風氣,官方也好,民間也罷,那些個身前榮華富貴,高高在上的君王貴族們,處心積慮的把自己的墓建的如彌諾陶洛斯的迷宮一樣復雜,但架不住廣大勞動人民在八年抗戰中就積累的智慧與勇氣,一個個的墓被挖掘出來,試問古今五千年還有几個有名的墓敢說自己是處墓呢?

  我們這里也不例外,驚聞居然女皇武則天的墓也挖開了,市里的考古學家們就像響應號召一樣,積極向中央靠攏,居然也在城市郊區發掘出了一塊墓室,而且似乎年代極為久遠,據說是春秋末期的。那時候我們這里屬于吳越一帶。

  從隨葬品來看,墓室的主人來頭不小,不過肯定不是皇帝,估計是大夫一類的大臣。我幸運的被老總派去報道這一件事,既然是兩千多年前的古墓,自然我拿起相機就過去了。當然,我也告訴了紀顏,可惜他不是太感興趣,所以我只好獨自一人乘車去了。

  我以為自己算去的快的了,沒想到那里已經圍了厚厚一堆人,都是各大媒體的記者,我好不容易擠進去。其實我沒打算搞點什么,只是好奇,想看看古墓到底什么樣子。

  可惜里面被一條白色塑膠帶攔住了,几個穿這制服戴着袖標的人正在努力地把人向外推,我夾在人群中間,如同在波濤中一樣,擺來擺去,腳几乎都觸不到地。最后還好出來一個看上去像是個頭頭的禿頭男人,他相當的胖,加上外面又裹了件厚重的綠色軍大衣,可能越胖越怕冷吧,我看他走几步就跺跺腳,摸摸他碩大滾圓的腦袋。不過他總算把秩序整理了一下。原來膠帶后面几米處就是古墓,我看了看,似乎沒有預想的那么宏偉,只看到個頂多容一人進出的一個石制小坑,或許里面連着一個巨大的墓地吧。

  “到底是誰把消息抖落出去的?來這么多記者,怎么進行發掘工作?”旁邊過來個神情嚴肅剃着平頭的男人,額頭上有着几條深深的皺紋,眉頭擠成了個川字形,兩手放在背后,從洞里貓着腰走出來,人未見聲先到。禿子連忙低着頭,搓着碩大的肥手,結結巴巴而又充滿委屈地解釋。

  “林隊,我也不知道啊,他們几乎都同時來的。”我正好被排到了兩人左手不遠處,加上本人聽力甚好,雖然這一點我學生時代的任何一位英語老師絕對不會贊同。

  這個被禿子稱作林隊的人又訓斥了几句,接着似乎對洞內的人喊了什么。然后他走到中央,大聲對着嘈雜的記者們喊道:“請各位朋友暫時關閉所有的相機,不要拍照,請合作,等下我們會統一給大家一些時間。”重復了几遍后,大家還是自覺地收起了相機。過了下,有几個人從洞里面小心翼翼地搬出几樣東西,我看了看,有陶瓷,有銅像,還有些兵器。而其中最令我感到好奇的是一把鉤子。

  大家都知道,吳鉤越劍。吳國的主兵器是鉤,而越國則以出產鋒利的青銅劍著名。像非常著名的劍師干將莫邪,他們雖然后來在吳國,其實卻是越王允常殺害了干將的師傅“鑄劍子”才勉強逃往吳國,不過干將后來又逃了,但那是后話,不過由此可見越國的劍的鑄造程度已經是當時的頂尖水平了。但吳鉤不同,那時一種比較適合水戰的武器,雖然后來隨着吳的滅亡也消失了,但在當時,還是吳國的標志性的兵器。所以吳越一帶的南方人經常說,男兒行千里,腰間系吳鉤。

  不過這把鉤和我以前見過的略有不同。似乎更長,更大,埋沒在潮溼的泥土中几十個世紀,卻絲毫沒有影響它的光澤。

  這種鉤,上細下寬和彎曲的形狀,大概象一只豎起身子來約二尺多長的大螳螂。在它的頭上有一個曲向前面的尖嘴的鉤,鉤的頂上有一根尖出的槍頭,它一面可以鉤落敵人的兵器,或者鉤向敵人的身體,同時也可以刺。在全部鉤身的五分之三的地方鉤身加寬了,成了外凸內凹一面圓形的小盾牌——盾牌的前面凸出的地方也有一只小槍頭——后邊凹陷里裝了半環形的把手。人的手就握着這把手來使用,手恰好遮在小盾牌的后面被保護者不致為敵人所傷。這后半部猶如螳螂的肚子和尾巴。后來人們在衣袋子所使用的德那“扣手”、“帶鉤”、以及“如意”,可能就是這種兵器形制的遺留。——只是肚子上和頭頂上的槍尖取消了。這種鉤的獨特和多種用途會讓使用者的空間很大,所以春秋戰國有名的四大刺客之一——要離才可以憑借這種鉤子彌補了自己獨臂的缺陷而殺死了吳國第一勇士——慶忌。

  據說當時的吳王曾下令百金懸賞好鉤,使得很多老百姓荒廢田地而去成為鉤師去鑄鉤,吳鉤的影響可以一斑。

  我突然有種非常強烈的熟悉感,是的,對那把吳鉤我覺得似曾相識,就仿佛它曾經是我身體一部分一樣。但這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在那位林隊的阻擋下,我們大部分人都沒拍到什么,一小時后,現場被封鎖,大家也只好掃興而回,當然,也包括我。

  “怎樣?古墓好看么?有沒有小龍女啊?”回到報社看見落蕾,她笑着打趣道。我也回笑了下,似乎看見那鉤后我感覺整個人都沒什么精神了,要是以往肯定和她好好聊天,不過她送了我一個蠟像娃娃,是一個小女孩,我收下了。現在卻只想回家躺着休息。我告訴老總回去寫專稿,并把照片拿去洗了。

  頭開始非常痛了,一陣一陣的,如鑿擊般。我感覺身上每寸皮膚都有灼熱感,仿佛站在一個熔爐旁邊一樣,我趕緊躺下,這段時間容易感冒,我怕自己發燒,于是決定休息下,脫掉衣服,隨后把蠟像放在了床頭的桌子上。接着很快我就睡着了。

  非常的熱,迎面來的熱浪几乎讓我站不住腳,臉上,手上,凡是裸露出來的肌膚都覺得生疼生疼的。我不知道自己站在何處,卻只看見一些鑄造的工具,錘子之類的。我四處亂走着,地上到處都是廢棄的鉤,各種各樣的,有的還是毛坯。不遠處,一個上身赤裸的男人全身冒汗,古銅色的皮膚在火光的照射寫閃着光。他左手用火鉗夾住一塊鉤坯,右手揮舞着錘子在狠命敲打着,一下又一下,他的手臂上到處都有燙傷的疤痕,右手的指頭已經被燻成了灰黑色。他的臉很模糊,我根本看不清楚。這時候一個穿着灰藍麻衣,頭系紅繩,腰間綁着一條布帶,只有五歲左右的小孩跑了過來,抱住了那男人的腿。小男孩長得很漂亮,拉着男人的褲腿,頭極力仰望着,那樣子很可愛。

  “吳鴻,別鬧,去找你哥玩去。”男人推搡了下孩子,卻不是很用力,孩子依舊執拗地扯着男人的褲腿,搖晃着說,聲音清脆好聽。

  “父親,母親說吃飯了。”這個時候,男孩突然轉過頭望着我。他能看見我?不過很快他被那個男人抱了起來。我依舊看不清鑄鉤男人的相貌,只能看見他的背影,卻覺得非常熟悉,孩子趴在男人的肩膀上一直盯着我,眼睛大大的,我看着他們遠去。這時,電話響了,我才從夢中醒來。

  我起來才發現自己全身是汗,連內衣都溼透了,電話吵個不停,一接卻是老總的。

  “歐陽,出大事了。”老總的聲音夾雜着焦急和興奮,我心想他這么高興肯定沒什么好事,我們這行如棺材鋪的老板,事情出的越大,最好是壞事,我們越開心。

  “古墓發掘出來的一把非常珍貴的吳鉤,你應該看見了吧,我有個朋友就是考古隊的,他剛才告訴我,那把鉤居然不翼而飛了。”我從未知道老總有個什么考古的朋友,這消息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猛地聽見吳鉤消失了,我的心居然也接着一沉。

  “你如果有時間就去查查,看有什么好爆料的,這年頭新聞難搞,大家明星看厭了,選秀看煩了,說不定這個能吸引眼球!”老總的思想果然獨到,我哼哼哈哈的應了下來,他總算掛了電話。身上已經覺得有點冷了,我決定去洗個澡。

  換洗的內衣由于昨天整理了衣櫃,被我放到最上面的一層去了,放上去容易,拿出來卻難,我只好找來個凳子,墊着腳,但還是不夠,外面的燈光很暗了,衣櫃黑漆漆的,我只好勉強把手伸進去摸索,里面衣服很多,我費了很大勁才摸到,剛想把手拿出來,卻聞到一股怪味從里面飄出。

  一股焦臭味,是的,那種好像肉燒焦的味道。同時,伸進衣櫃的手被什么東西抓住了,力氣雖然不大,但非常突然,而且手腕立即感覺到被火燒一樣。我嚇壞了,使勁拔出來。手上多了一圈黑色的手印,手摸過去,居然還有熱度,還帶着一些黑灰,看手印的大小,似乎是小孩的手。

  衣櫃依然半開着,仰起頭正好看見櫃子的邊緣,里面很黑,實在不不太清楚。我勉強的摸到開關的位置剛想按下去,但很快縮了回來,原來電燈開關已經燒得燙手了。房間無法再呆下去了,桌子上的蠟像居然已經在熔化了,房間的溫度太高了,几乎變成了一個蒸籠。

  逃出臥室的我走進了浴室,用水去沖洗手腕上的痕跡,但那黑色的手印怎么也沖刷不掉,拿手去搓洗也無濟于事。回想剛才的夢以及莫名其妙失蹤的吳鉤,我依稀覺得兩者間似乎有什么聯系,這下我不管紀顏對古墓感不感興趣了,因為我知道他一定對我的夢和遭遇感興趣。

  電話打過去,還沒說完,他便急着叫我過去,后來又改口說他自己過來,并叮囑我別在進臥室了。我只好隨便找了件大衣披着,坐在客廳等他來。

  大理石鋪設的地板非常漂亮,几乎和鏡子一樣,但在冬天也非常的冷,剛才接連受了几次驚嚇,現在出的汗在背上開始慢慢蒸發,我整個身體像被放入逐漸變涼的溫水一樣,使勁把自己裹緊了點,但一點用也沒有,我想紀顏估計要十几分鐘才能到,因為他的宗旨是能走路就不坐車。

  頭又開始劇烈的疼痛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我很驚訝,因為伴隨着頭痛的居然還有強烈的睡意,我拍了拍自己的臉,但一點用也沒有,如同被孫大聖的瞌睡蟲附體了般,我居然在客廳睡着了。

  真是驚訝,我又回到了先前看見的那個地方,不過這次并沒有那么高的溫度,我看見那個男子,就是那個鑄鉤師。他沒有在鑄鉤,而是蹲在一堆鉤子前發呆,在他旁邊,一對長得一模一樣的雙胞胎正呼呼酣睡。其中一個正是我見過的那個五歲的男孩。一個年輕的婦人大約二十六七歲,穿了一身淡黃色的衣裙,頭頂上挽了一個螺形的很大的發髻,用一條深紫色的絹帕圍在了四周。身材比較高大,臉色接近棕紅。手上端着一個黑色的木槃。槃子里裝着碗盛着的合水的麥飯,新鮮的燒魚還有几張薄餅。我看着婦人的裝束和吃食,覺得他們應該是吳越一代的居民,因為最近電視上不還正在播放着《臥薪嘗膽》么。但奇怪的是,即便我可以清晰地看見槃中的食物,卻依舊無法看清楚那男人的臉,因為他深埋着頭,雙手插進了濃密而烏黑的頭發里。

  “吃點吧,為了得那百金神鉤的獎賞,你都多久沒好好吃東西了?”婦人依舊站在旁邊勸慰,臉上帶着焦急的表情,但聲音卻異常溫柔。蹲在地上的男子沒有任何動作。

  “我鑄了上百把了,為什么始終鑄不出那神鉤?到底要如何啊,百金的懸賞之日就要到了!”

  “吳王是因為鑄不出超過越國的劍才去鑄鉤,干將和莫邪走了,再也沒有可以和越劍匹敵的劍了,我們的大王腦袋里只有戰爭和殺戮,你何必去為了那百金而耗費心血呢,我們的孩子在漸漸長大,你卻從未教導過他們,吳鴻經常向我抱怨,說父親對他很冷淡。”我站在不遠處,好奇地聽他們夫婦倆的對話,想必旁邊熟睡的雙胞胎有一個就叫吳鴻。

  “百金啊,我一個窮苦的鑄鉤師要鑄多少把鉤才有百金?而且最重要的是那名聲,如果我成功了,我就是吳國最優秀的鉤師。”男人似乎越說越激動,再次站了起來,背過身,又去努力鑄鉤了。那婦人望着他,深深嘆了口氣,默默地朝孩子走去。

  爐子的火又燃燒起來。我的手和臉又感覺到那火燒的灼熱感,這感覺讓我醒了過來。望了望四周,紀顏還沒來,我依舊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旁邊靜的很,對面牆壁上的掛鐘提醒我,原來我只是睡了几分鐘,不過很好,因為我的頭部疼了。

  “站起來走走吧,免得老坐着感冒了。”我把外衣一卷,剛想起來,馬上發覺腳踝處有異樣的感覺。

  我低頭一看,自己的腳踝處,被兩只近乎于燒盡的木柴般的手牢牢抓住了,手指如同雞爪,雖然瘦弱,卻氣力極大,几乎入肉了,我被抓的生疼,忍不住喊了一聲。我彎下腰,順着那手臂望去,在沙發黑暗的底部,我借着不多的光線,只能依稀看見有一張人臉。

  姑且稱之為臉吧,雖然看不清楚,但還是能發現已經燒得一塌糊塗了,只是從眼白部分看,好像還是個孩子的臉。而且他笑了一下,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雖然嘴前面的門牙只有一半,似乎被什么硬物磕掉了。

  “陪吳鴻玩啊,不要走啊。”他居然說話了,吳鴻?剛才夢中提到的鑄鉤師的孩子不是就叫吳鴻么?我實在有點混亂了,直起腰,想努力掰開那孩子的手,可是掰了一會,我看着地面上如鏡子般光滑的大理石,完全把背后的牆壁顯現出來了,起初以為自己眼睛花了,但當我仔細一看,卻已經沒有再去掰那個叫吳鴻的孩子的手了。

  后背的牆壁上,一個被燒得渾身如黑炭似的身體,漸漸的從牆體破出,他就像早已經融合在牆壁里一樣,先是手,然后再是頭和肩膀,慢慢的把手朝我頭邊移動,我想離開,但腳卻被吳鴻抓的死死的,沙發下還不停的傳出雖然稚嫩卻帶着磨砂石一樣的喊聲。“別走啊,陪我們玩啊。”

  身后的手已經很近了,繞到了我面前,一下遮住了我的眼睛,我想去扯開,卻沒有任何氣力。只是仍憑后面的東西靠在我的肩膀上,對着我耳朵小聲說。

  “猜猜我是誰啊。”眼睛被勒得死死的,他的手指几乎要插進我眼眶了。門外響起了門鈴聲,是紀顏來了。我不知道那里來的力氣,居然掙脫了出來,踉蹌地跑到門邊。

  開門一看,果然是紀顏,看我如此狼狽模樣,他有點奇怪。而我自己回頭望去,沙發下伸出的手和牆壁出來的人體都不見了。但手臂上和腳踝處黑色的手印卻依稀可見。

  “你眼睛怎么了,跟被火燻過一樣。”紀顏走進屋子,指了指我眼睛,我立即拿來鏡子一照,果然,眼睛周圍都是黑炭一樣的殘渣,現在眼睛還有點疼,視力都不是太好。

  當我把事情經過大體上和紀顏敘述一遍,他一邊聽,一邊走到臥室,我也跟着進去。里面一切如常,已經沒有先前那么高的溫度了,但桌子上落蕾送的蠟像娃娃已經融化成一堆蠟塊了,可見那些不是我的幻覺。紀顏找來張凳子,把手伸進衣櫃,拿出來的時候,手掌上沾滿了黑灰色的粉末,然后從口袋拿出個塑料袋,在把粉末小心翼翼地裝進去,封好。

  “既然你住的老出問題,去我那里吧,順便我去化驗下,到底是什么東西。還有,你說你老夢見一個鑄鉤師?”我拼命點着頭。他沉吟了片刻,忽然說:“我到是認識一個考古學家,叫林斯平,好像他最近正在挖掘個吳國古墓,就在郊區附近,里面就出土了把吳鉤。”

  “林斯平?”我一聽,難道那個叫林隊的就是他?

  “這樣吧,如果你還撐的住,我們現在就去找他,他是我父親的故交,向來和我們家往來密切,我稱他為林叔,其實他只比我大十歲左右,以前曾經為我父親所救,所以和父親成了好友。”這樣就好,我還正愁不知道怎樣接近林斯平,或許還可以拿到些關于古墓的資料,剛才的經曆早忘記了,自己的職業習慣卻又出來了。

  林斯平現在正呆在寒風蕭瑟的郊外的一棟平房內,這里距那個古墓不遠,大部分人員在這里休息,南方的冬天雖然不似北方酷寒,卻透着股陰冷,而且溼風大,呆久了,非常傷人,加上天氣灰暗,似是將要下雨,所以林斯平吩咐工作人員搭好雨篷保護好現場,就隨着大家去屋子了。

  我和紀顏到那里的時候,已經開始下雨了,好像還夾雜着小雪粒,噼噼啪啪地打得臉上生疼。開門的人,正是林斯平,他一見紀顏,就愣了一下,然后馬上放下握在手中冒着熱氣的搪瓷杯,雙手握着紀顏肩膀。

  “想不到你都長這么高了,記得上一次看你,你還在你二叔腰那里呢。”林斯平非常激動,他的臉几乎被風霜打磨得粗糙不堪,仿佛是月球表面一樣,在屋子昏暗的燈光下泛着黃光,紫黑色的嘴唇上干裂的利害,不過看的出,他很開心,五官几乎都笑到一塊兒去了,與在挖掘現場看到的嚴肅神情截然不同。

  “林叔,你也是啊,又蒼老了許多。”紀顏也笑道,隨即對着我介紹說。

  “這位是我好友,叫歐陽軒轅,他是報社的,上午還來釆訪過,不過他剛才遇見點怪事,好像和您的隊伍發掘的古墓有關。”林斯平全然沒有注意我,直到紀顏的介紹才看過來,他用鉤子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后,收起了笑容。

  “我還在納悶呢,到底誰把消息捅給外界的,不過歐陽同志,我希望你不要把你知道的東西那么快公布在報紙上,我們希望有個安靜穩定的工作環境。”我聽完,也只好半笑着答應。林斯平這才領着我們進了屋。

  “吳鉤?”林斯平一聽,屁股下像安了彈簧一樣跳起來,掙駝鈴般地眼睛瞪着我們,卻不說話。在場的其他人也都停止了交談,帶着異樣的眼神看着我們,一時間房子里安靜的出奇,我和紀顏也不說話,感覺非常尷尬,還到林斯平先打破了沉默。

  “那把鉤,實話告訴你們,奇怪的很。”林斯平的語調有點異樣。眼神也很恍惚,“在記者們走后沒多久,我們剛想把那把吳鉤搬運出來妥善保管,但它卻忽然飛了起來,在我們的頭頂槃旋,還嚶嚶作響。”他在敘述的時候老是習慣性的用舌頭舔了舔嘴唇,我發現他的額頭在流汗,周圍的人也低頭不語,整個屋子都只有林斯平一個人的聲音,他的聲音絕對不動聽,但說出的事卻讓我和紀顏聽的聚精會神。

  “接着,如果你們不是在現場,我打賭沒有人會相信發生的一切,那把鉤居然唱出了歌,而那聲音像是小孩的童聲,非常好聽,但詞語卻晦澀難懂,不過我們把它記了下來。”我問林斯平記錄的歌詞,他從口袋里翻出了折的四四方方的一張稿紙,打開一看,是几行蒼勁有力的大字。

  “清清之水兮,其流潺潺,吳王索鉤兮,民俱爾瞻,百金之其誘兮,我夫為之狂,鉤兮,鉤兮,何日得成,母老子幼兮,我心其悲!鉤兮,鉤兮,慎莫毀我兮。”

  我把這首詞看了許久,大體上看明白點,但我始終覺得那鉤還能唱歌,實在太匪夷所思了。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紀顏湊過來問,我也是靠着高中那點殘留的古文知識去讀,還好春秋時代的詩歌并不算太難懂。

  “清澈的水啊,潺潺的流動,吳國的王在索要鉤啊,百姓們都低頭不語,百金得誘惑啊,讓我的夫君為之瘋狂,鉤啊,鉤啊,你什么時候才能鑄成?母親衰老兒子年幼啊,我的心都么悲傷,鉤啊,鉤啊,千萬不要把我的家給毀滅了。”我大致翻譯了過來,紀顏聽了聽,并沒說話。我望了望林斯平,他也點頭,看來他也同意我的認解。

  “可是這和那把怪鉤有什么關系?”林斯平問我,我沒敢說話,因為我心中忽然覺得已經知道了答案,但我實在不敢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因為如果是真的話,那是在過于殘忍和無法理解了。

  “這首歌應該是鑄鉤師的妻子寫的。”我平靜地說,旁邊的人愣了愣,包括林斯平在內,但他們很快開始嘲笑我。

  “你怎么知道?難道就憑那句‘我夫為之狂’?就算是,也不能說明那鉤會唱歌啊。”質疑的聲音撲面而來,比外面的風雪更厲害,我沒理會,只是追問林斯平。

  “我聽說鉤已經飛走了?”林斯平呆了下,接着說:“既然你知道,而且又是紀顏的朋友,我就沒必要隱瞞你。”他用手阻止了旁邊一個相插話的人,繼續說:“的確,唱完歌后,那把鉤就飛了出去,至于去哪里了,我們也不知道,現在正在拼命尋找。”我看了屋外,雪下起來了,茫茫的連成一片,如同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緩緩地把大地舞台拉攏了。

  “雪太大了,我們等小點就去查吧,既然你們兩也來了,正好多點人。”林斯平倒了兩杯開水遞給我和紀顏,我接了過來,呡了一小口,腦袋里卻依舊想着那個被燒成焦炭的孩子,那個叫吳鴻的孩子。

  “陪我玩啊。”耳邊又聽見一句若有若無的聲音,我一驚,拿杯子的手一振,几乎把水潑了出來,一旁喝水的紀顏注意到了,湊過來小聲問我:“怎么了?”

  我沒回答他,因為那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飄來,還帶着風聲似的,最重要的是,居然還是在慢慢靠近這里。我坐立不安,拿着杯子走到窗戶前,玻璃窗已經被屋內的人呼吸的氣燻得模糊了,我拿手去擦了擦,把臉湊窗戶前想看看外面雪停了沒有。

  “啪”一只烏黑的手掌拍在窗戶上,緊接着是一張小臉。翻着眼白,裂着嘴巴,雪白的牙齒,和缺掉一角的門牙,他的嘴巴兩邊的肌肉由于笑得過猛,已經破裂開了,燒焦的皮膚紛紛落了下來,如黑雪一樣。我嚇得往后一退,正好撞在了在看書的林斯平身上。

  “搞什么!”林斯平的書被杯子的水潑溼了,埋怨我說,我根本吐不出半個字,只是捂着眼睛,手指着玻璃,好半天結巴地說:“窗戶,窗戶上有東西!”

  眾人圍了過去,然后是一陣曬笑。

  “不過是風雪卷起的爛樹枝啊,把你嚇成這樣。”我望了過去,果然一截焦黑的樹枝貼在窗戶上,還被風吹得拍得啪啪作響,但在我看來,那樹枝卻極像人的手臂,或許剛才真的是我看錯了。大家哄笑了几句,便又坐回原位,默默等待雪停。

  “你到底怎么了?又看見了?”紀顏間我臉色很不好,關心地問。我搖頭,或許事情太奇怪了,連紀顏也沒辦法幫助我。在此灌下一杯熱水,我坐在爐火前,居然想睡覺了,這倒不怪我,因為已經有几個人蜷曲着身體在旁邊呼呼大睡了,連紀顏也無精打釆地看着火。我實在受不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靠着牆睡了過去。

  “我這是神鉤!”我忽然聽見一個人在高喊,順着聲音望去,一個瘦弱的老人被几個士兵模樣的人推搡在地,老人的身邊被扔了把鉤。

  “狗屁!滾你的蛋吧,哪里來的鬼鉤,神鉤,你是想要賞金想瘋了吧?你的鉤和那些有什么不同?”一個穿着青色長袍,頭上扎着發髻戴着冠帽像官員模樣的人從士兵后面走了出來,一邊指着老者罵道,一邊向后一揮。我看過去,層層疊疊,不知道多少把吳鉤,各種各樣,堆放在地上,原來,這里就是鉤庫,想必這些人就是吳王專屬負責收鉤的人了。老者走后,又來了几位,大體都和剛才一樣的遭遇。這個時候,我又看見他了。

  雖然是背影,但再熟悉不過了,就是那個鉤師,他正站在我面前,但我無法說話,更無法靠近他,當然別提走過去看看他的長相了。

  “怎樣算神鉤呢?”他走到官員面前,那官員用這隙縫般的眼睛斜瞟了他一眼,從鼻子里哼了句。

  “神鉤和神劍一樣,可以自由駕御,首先是鋒利無比,無堅不摧,接着可以由使用者呼之即來,揮之即去,我們大王說了,有了這種鉤,我們吳國想打贏那個國家就打贏那個國家,吳國自然可以昂着頭顱和那些中原的大國平起平坐了!即便成為霸主,也是理應之事!“

  “自由駕御的神鉤?”那男人低頭喃喃自語。

  “做不出就不要在這里搗蛋,快滾!”官員揮了揮手,士兵便把那男人趕走了。鑄鉤師獨自一人走在路上,而我卻始終只能跟在他后面。仿佛如同兩塊同極的磁鐵一般,總是保持一段距離,無法再接近了。

  我一直跟隨着他,直到他回到了家里。鉤師似乎在家中翻找什么,我看見他把箱子翻的亂七八糟,到處都是雜物。終于,他停住了。

  “欲造神兵,以親祭之。”他低沉着聲音念到,反復念了几遍,每念一次,語速便越快。最后他發瘋似的把什么東西往后一扔。我看見了一張發黃的羊皮,飄落在我腳下。我仔細看了看。

  羊皮上用刀清晰地刻着几個字,“欲造神兵,以親祭之。”正是剛才那男人反復嘮叨的那句,但再這句話的后面,還刻着几個字,比那些略小,但還是勉強可以看清楚。

  “王詡題。”王詡?這個名字很眼熟啊,但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真是奇怪。我姑且沒再去想這個人。繼續看着那鉤師。他走到了一張床邊,上面躺着一個孩子。

  鉤師在床邊站了很久,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我可以喊可以動的話,就一定會去阻止他,但可惜,我只是個看客。鉤師終于動了起來,他嘴巴里不停的念叨着:“神鉤,神鉤。”

  接着,他點着了爐火,鼓風機呼呼地吹着,里面的火苗越來越旺,紅得如血一般,鉤師脫去上衣,赤裸着上身,把孩子從床上提了起來。

  “父親,干什么?”孩子用手揉着雙眼,迷糊地問他。鉤師一言不發,猛地用手提着孩子的腦袋,向爐壁摔去,孩子瞬間被摔得血肉模糊,連哼都沒哼一聲,接着,鉤師把孩子的尸體扔進了爐里。

  我不忍再看,如果這是夢,讓我醒過來吧。

  舞動的火苗,孩子的尸體瞬間被吞沒了。

  “父親,你,你把扈稽怎么了?“鉤師沒有說話。我看過去,原來是另外一個孩子,看來,他正是吳鴻。

  “鴻兒,過來。”鉤師對這孩子招手,吳鴻恐懼地朝后退。

  “鴻兒,你不是老抱怨父親不和你玩么,剛才我和扈稽玩了,他很開心呢,你也過來啊。”五歲的孩子知道什么,輕易相信了父親的話,慢慢又向鉤師走了過去。鉤師見孩子過來,一把抓過來,再次如法炮制,想摔死吳鴻,但似乎這次并不順利,吳鴻用手一撐,嘴巴磕在爐壁上,滿嘴都是血,我看見一顆斷牙從哪里飛了出來,掉在我腳下。

  “胡琴(父親)你干書么(什么)啊?”小吳鴻口吐着血,含糊不清的哭喊起來。鉤師似乎失去了耐心,直接把他扔進了爐子。關閉了爐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聲在整個房子里回蕩,我捂着耳朵,但依舊穿透過來,伴隨着哭聲的是鉤師瘋狂的笑聲。

  “疼啊,疼啊!”

  “神鉤!神鉤!”

  笑聲和哭喊聲混雜在一起,把婦人從外面引了進來,她側眼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一下昏厥了過去。而我的頭也疼得厲害,吳鴻的哭泣聲就像是在我耳邊一樣,揮之不散。接着我眼睛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

  醒過來的我還在那屋子里,但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了,門大開着,看來是寒冷使我醒了過來。我摸摸頭,全部都是汗水。

  “紀顏!”我走出屋子,外面的雪停了,我站在空曠的雪地上大喊,但聲音很快被吞噬了。

  過了會,遠處走來個黑點,等到近了一看,果然是紀顏。他神色凝重,走了過來。

  “我和林叔找到那把鉤了。但沒辦法拿出來。”我一聽,連忙讓他帶我去,兩人隨即踏着雪上路了。我責問他為什么不叫醒我,紀顏滿臉無辜地解釋說看我睡得很熟,于是干脆讓我多睡下,然后他再過來找我。我暗暗叫苦,我哪里睡得熟啊,現在睡覺對我來說簡直是痛苦的刑法。

  走了一段路,已經看見林斯平和大家,不過他們都圍繞着一個湖泊。湖已經完全凍上了。但是在湖面中心好像有一個洞,不像是錘子砸得,反倒像什么鋒利的東西割開似的。

  “那鉤就在湖里。”林斯平指着湖說。我驚訝地看着他。

  “你沒開玩笑吧?怎么證明?“林斯平不快地望了望我。

  “你當時在睡覺,自然不知道,那把鉤把我們帶到這里的,大家這么多雙眼睛都看見了,鉤飛進了湖里,就順着那個口子。”林斯平指着湖中的裂口說,我看看紀顏,他也點點頭,看來的確是真的。大家開始商討到底如何取出鉤,現在這種天氣下湖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決定先暫時封鎖湖岸,等溫度上去后找專業打撈隊來,雖然不是什么好辦反,但目前也只好如此了。

  我望着那裂口發了下呆,剛要隨着眾人一起返身離去。但不怎么,腳卻不停使喚的望那裂口走去,我踏上結冰的湖面,腳下立即響起喀嚓喀嚓的碎裂聲,但我仍然向那裂口走去。

  喉嚨里仿佛被塞住一樣,什么也說不出來,我知道這湖面剛結冰沒多久,隨時都有可能坍塌,我聽着腳下的冰塊破碎的聲音,几十年來,我從未像今天這般討厭自己的體重,果然是書到用時方恨少,肉到重日才怨多啊。

  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的是紀顏,他在我身后喊了几句,見我沒有回話也沒停止下來,就立即沖過來想拉我回去,但已經晚了。冰面哪里支撐的住兩個人的重量。

  身體迅速浸入了冰冷的湖水,四周黑暗的很,但看水上卻一片亮光,湖水迅速從我的口鼻涌入肺部,劇烈的沖擊和低溫,使我的肺葉迅速的收縮和擴張,我的胸悶的厲害,而且膨脹的疼,神智開始模糊了,我看見紀顏朝我游了過來,但自己的身體卻急劇下沉,耳朵已經聽不到什么聲音了。除了那句。

  “來陪吳鴻玩啊。”我的眼睛閉上了。

  “這是我的神鉤。”熟悉的聲音讓我再次蘇醒,我睜開眼,身上衣服都是干的,我又回到了兩千多年前?我朝聲音處望去,那個鉤師依舊背對着我,前面是先前那個收鉤官。

  “開玩笑,你如何證明?”那個官員看都沒看他,在他看來,每天這種人他都看了成百上千了。

  “里面,仔細地看啊,這對鉤里面有我一對雙胞胎孩子的血肉,這對鉤就是我的孩子!”鉤師的聲音非常激動,几乎詞不連句。

  “哈哈哈哈,神鉤?”官員狂笑起來,旁邊的士兵也笑了起來,周圍其他的獻鉤者也笑了起來。鉤師似乎被激怒了,他大聲質問道:”這是大王定下的法令,我鑄的明明是神鉤!為什么不相信?”我看見有一隊人馬走了過來,非常眾多,領頭的是一個將軍模樣的人,披着鎧甲,手按寶劍,另一只手提着馬韁。人群看見了,立即閃到一邊,給隊伍讓開一條道路,那些個官員起初還在大笑,但現在已經謙卑的跪在了地上,鉤師背對着不知道大王來了,但很快也被旁邊的人按倒了。

  馬背上坐着一個人,身材高大,皮膚黝黑,透着代表健康的暗紅色,下巴和腮部生滿了黑黑密密曲蜷的胡須和頭發。在那額角高聳的頭頂上戴着一頂王冠,垂着七條玉珠帶子,几乎快要連成一字形的濃密的眉毛下面,從中間挺出一條大大的鷹嘴鼻,那雙特大的眼睛深陷在眼窩里面,閃爍着駭人的紅光,凝視着馬下的人們,大家都不敢直視他。

  “王上,這里便是鉤褲了。”一個發須皆白,看上去雖然年老,但相貌硬朗強健穿着似士大夫的人走了過來,像馬上得人作了揖。那人原來正是吳王闔閭。

  “這人,到底才吵什么?”吳王質問收鉤官,那官員把剛才的事稟告給了他,闔閭很有興趣的用手摸了摸胡須,在旁人的攙扶下,從馬上下來了。

  鉤師站了起來,終于面對着我了,但他卻深勾着頭,把那鉤捧到吳王面前,吳王拿起一把觀摩了下,又摸了摸,失望地放回去。

  “這如何稱得上是神鉤?充其量不過是把好鉤罷了。”

  “大王,這對鉤里有我一對雙胞胎孩子的骨血,只要我胡漢他們的名字,即便在遠,也會飛過來貼着我的胸膛,這,還不算是神鉤么?”吳王好奇的望着鉤師。

  “哦?那就讓你試試吧。”眾人議論紛紛,大家擠出塊空地,剛才一個曾經嘲笑過鉤師的士兵,抱住了其中一把鉤子,離這鑄鉤師几十米處站住。

  “開始吧,你現在就呼喊看看,是否那鉤可以飛過來,如果可以,我便賜你的鉤為神鉤,并且百金之賞也是你的。”

  那個殺死自己兒子的男人站到了中央,嗯嗯了嗓子,張開手,對着抱鉤的士兵喊:“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場邊的人都不說話,大氣都不敢喘,靜得嚇人。抱鉤的士兵汗都流下來了,臉上既有恐懼,還夾雜着些許的興奮,仿佛他可以感覺到鉤內的靈魂一樣。

  “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第二遍喊過了,但卻沒發生任何事。大家開始騷動了。

  “吳鴻!扈稽!過來啊,我是你們的父親!”第三次了,即便這次聲音已經嘶啞了,可鉤卻沒有任何動靜。鉤師絕望地跪在地上,口中自言自語說:“神鉤,神鉤啊。”官員的臉色非常難看,他一直看着吳王,生怕他一怒之下會責怪自己,但闔閭嚴肅的臉卻忽然奇怪的抽動了下,竟然縱聲大笑起來。

  “真是個瘋子啊,”他笑過后,便命令收鉤的官員,“給他百金得獎賞吧,以報答他對我的忠心罷!他竟殺了自己的兒子!”吳王一邊重復着最后一句,一邊上馬走了,臨走前,他把其中的一把鉤給了那個頭發胡須都白了的中年人。

  “伍相國,這鉤便給你吧,當作紀念。”那人接過鉤,謝過了,然后看看接着黃金的鉤師,搖搖頭,走開了。

  他散開了頭上的發髻,長發披了下來,懷里抱着黃金,一口氣奔跑回家,我卻始終跟在他后面。但是當他回到家時候,看見的卻是他妻子的尸體,脖子上一道紫黑色的淤痕。

  “她上弔了,我們一直守着等你回來。”几個鄰居對他說了几句,然后四散離開了,鑄鉤師呆呆地望着妻子的尸體。半天無語。然后扭轉頭,朝外奔去。我看見了,那是個湖。

  他把黃金扔掉了,手里拿着剩下的那把鉤,沖進了湖里。

  我的四周又開始涌出冰冷的湖水了。紀顏正提着我的手努力地向上游去,我用最后一點意識回頭望去。

  我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抱着一把吳鉤漸漸地沉了下去,離我越來越遠。

  真的很熟悉,因為那是我的臉。

  接着,我的眼睛又黑了。當我再次看見東西,已經在生起爐火的木屋里了,旁邊是林隊和紀顏他們。

  “你醒了?”林斯平高興得喊着,我發現自己的手和腳都在一個隊員的手上,他們拿着雪使勁地搓着。

  “真危險,還好紀顏水性極好,不過你們兩個出來的時候已經成冰棍了。”林斯平笑着說,我看看紀顏,他也在拿雪擦拭着手臂和身體。

  我想說話,但紀顏做了個阻攔的手勢。

  “不用說了,我下湖之后也看見了。”聽完他這一句,我又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不過,這次,我沒有再做夢了。

  身體恢復得很快,沒過多久,我又活蹦亂跳了,南方的溫度降的快,升的也快,很快,湖化冰了。我和紀顏隨着林斯平的隊伍回到那個湖邊,看着他們手忙腳亂的准備打撈。

  “那是你的前世吧。”紀顏說。我嗯了一聲,或許是,也或許不是。

  “也許正是你再次看到那把鉤,所以才惹出這么多事,雖然你和前世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但那鉤里的孩子可不這么認為。”紀顏繼續說,我一想到那兩個孩子,心里還是覺得一緊。

  “還有,在你家衣櫃里的粉末,化驗后好像是人的骨灰,不過有些年頭了。還有你對我說的羊皮上的那個叫王詡的,好像是鬼谷子的真名。”紀顏說道。我一聽,默然無語。

  “還好事情都結束了,對了,你知道這個湖的名字么?”紀顏忽然轉過頭笑着問我,我搖頭。

  “叫‘吳王百金殺兒湖’,或者直接叫作‘殺兒湖’。”

  “找到了!”對面的湖里浮出一個人頭,在他的手里拿着一對吳鉤,在冬日冰冷的眼光的照耀下顯得非常刺眼,起碼,我覺得是。(吳鉤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0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3:0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二夜 縮頭

  冬天閑來無事,加上林斯平與紀顏許久沒見了,大家便來到紀顏家中喝酒聚會,冬日白天極短,六點不到,外面已經抹黑了,于是決定一起說說故事或者自己的經曆,第一個便是是林斯平講的。

  “這能算是故事么?”他的第一句讓我聽的莫名其妙。林斯平揮了揮手,然后把杯子里的殘酒喝盡,用手背抹了抹嘴巴。他的臉上開始潮紅一片,而且往炭爐旁靠了靠,紀顏是不喜歡用電爐取暖的,他經常說冬天寒冷的時候聞着燒炭的味道能讓他有回到過去的感覺。當然,這點我也贊同。

  “我經常出外考古,當然在田間鄉野四處游走,那里的人大都十分朴質,善良,非常好客,你知道,我也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對那些未知的東西總抱着非常的探究心,只是無法做到像你父親一樣放開包袱,痛快的四處旅行。不過我還是選擇了考古這個職業,也算是聊以自慰吧。

  在他們的談話中,我知道當地的縣醫院,發生過一個非常奇特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位婦產科醫生,他叫王覺。這人的故事几乎已經在鄉里四野傳遍了,大家都以之為戒,當然,我剛來,所以被慢慢告知。

  那時候,產子還是有着諸多禁忌的,因為生產之時,血污很多,被認為會沖犯了神靈,當然,這不過是一種比較迷信的說法,但很多產婦還是堅守着不在自己住地生產的原則,大都去醫院。另外,胎槃與臍帶的處理也非常特殊,因為從古代開始,胎槃和臍帶被認為是第二個自己,據說它們埋葬的地點要非常謹慎。胎槃的處理甚至直接關系到這個孩子日后的命運。作為一個婦產科醫生,王覺雖然比較年輕,但還是深知其道,雖然不算非常完備,但還是懂得一些。他在當地的名氣不小,很多人的孩子都是通過他的手來到這世上。

  在二十九歲那年,接生了無數嬰兒的王覺犯了個錯誤。

  有的錯誤是可以彌補的,或者說還是可以挽救,但王覺錯就錯在非但不知道悔改,居然變本加厲,所以這種人,日后的下場可想而知,不過這是后話了。我還是先說說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那天夜里十點多,王覺正在縣婦產醫院值班,這几天他心煩的很,因為最近家里諸多事情搞得他頭都大了。媳婦吵着要改善家里的住房,而且自己由于有好賭的毛病,在外面還欠了不小的一筆賭債,所有的事情解決的辦法說起來很簡單,有錢就可以了。但錢卻往往是最難搞得。

  正當王覺叼着根煙,就這熱茶看報紙的時候,門外的護士連忙趕過來告訴他,有個產婦來了,而且即將發動。

  或許你們要問,為什么預產期降至卻不住在醫院呢,其實有些人很討厭醫院,所以今天這個產婦,其實也是當地一個村長的兒媳婦就是其中一個,好在村長家離醫院到也不遠。

  既然病人來了,王覺暫時忘記自己的事,專心投入到工作里去了。

  產婦來的時候羊水已經流了很多了,王覺立即去叫護士去准備,說起他的技朮,在醫院到還算是把好手,這么多年,還從未出過任何差錯,當然,王覺今天也是非常有信心的。

  接生的時候有點困難,不過對王覺這樣的老手來說不算什么,几個小時后,嬰兒的頭几乎已經完全出來了,產婦即將順利的分娩了。就在一剎那,王覺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現在醫院醫生的工資暗里已經和醫院的收入掛鉤了,就是說,如果規定時間里醫院獲得病人的手朮費,醫療費,藥費越多,醫生的收入也有越多。王覺得受抱着已經露出大半個腦袋的嬰兒,遲疑了下。

  在這個方向沒有人看見嬰兒的頭已經露出來了。醫院的收費標准規定說,剖腹產的費用是順產的三倍。王覺決定做了。

  手朮結束了,村長和他兒子支付了難產的手朮費用,人后還塞給了王覺一個信封,雖然不厚,但好歹是別人的心意,王覺推辭了一下,最后還是村長塞進了他白大褂的口袋,王覺的手套沒來得及脫去,上面還有產婦的血,他半舉着,望着口袋里的東西尷尬地笑了笑,那笑跟做賊一樣。當然,母子也都平安,王覺很高興,覺得自己是通過正當渠道增加了自己的收入。

  后來又有很多產婦在醫院生產,几乎有一半都是難產都需要剖腹,每當王覺滿頭大汗,神情嚴肅地通知家屬們要准備手朮的時候,那些人那里知道其中是這位相貌堂堂,一臉正氣的權威婦產醫生在產房里玩了個小把戲呢?誰會為了在乎那點錢,而弄得妻兒出事?所以,王覺的收入越來越高,他老婆非常高興,不僅賭債沒了,家里還蓋了棟新房,醫院還表彰他為年度勞模,王覺坐在新買的沙發上翹着二郎腿,抽着病人送的名煙,望着牆上的獎狀和家屬送的“仁醫仁朮,妙手回春”的錦旗,曬笑不已。

  人都說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王覺卻不覺得,他深刻覺得自己那天的決定是非常正確的,現在他妻子也被查出懷孕了,王覺每天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名利雙收,自己又將為人父,王覺真是非常滿足了,而那件事,王覺也干得少了很多,當地還是很信命里的,這種事做得多總歸良心上過意不去,而且這事要是被人揭穿,他就別想在這里混下去了。所以,王覺打算在做最后一次,以后好好做位好醫生,也算是彌補自己以往的過錯吧。

  沒過多久,一位產婦住進了醫院,大概還有几天吧,產婦的背景很足,公家好像是工程隊的,而且丈夫一脈單傳。據說產婦的妹妹也是婦產醫生,所以在家就調養的很好。王覺每天來查房,看着高聳的肚皮,心想這種家庭最適合了,問他要錢的話絕對不會空手而歸,只要保的母子平安,多大的代價都會答應。

  “就她吧,最后一次,反正他們的錢來得也容易。”每次王覺都拿這種借口來搪塞,干多了也就無所謂了,甚至還會覺得自己是個劫富濟貧的俠醫了,人就是這樣,即便是壞事,只要連自己的良心都過得去了,他也就不會覺得是壞事了。

  很快,王覺再次走進了手朮室,床上的產婦厲聲高叫着,這叫聲本來已經聽了很多年了,但今天卻覺得異常刺耳,王覺忍不住皺了皺眉頭。生產的很順利,孩子大大的頭顱已經出來了。王覺看看四周,照着原來的方法又做了一次。不過,今天出事了。

  一般每次王覺會建議人家實施剖腹產,如果對方不同意,就在順產的時候玩點花樣,其實他心里也知道,剖腹產馬虎不得,本來是要進行嚴格的檢查和安全措施,否則后果不堪設想。不過他很聰明,會經常檢查孕婦的身體健康程度,然后再來決定是否實施緊急剖腹產。所以他經常在手朮前准備一套應急措施和設備,名為時刻提防意外,實為讓自己准備充分。這次,他又是立即命令護士為這個產婦插好導尿管,并且進行麻醉,王覺沒有選擇腰椎麻醉和硬膜外麻醉,因為緊急手朮,所以就全麻了。可是,他沒想到這個本來前几天他判斷身強體壯的孕婦居然對麻醉劑有着非常大的反應。原本手朮王覺早就駕輕就熟了,可是大量的失血卻怎么也止不了。產婦的臉色非常難看,而且鼻孔里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護士們慌了,王覺也慌了,看着產婦的眼睛,那眼神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充滿了求生,又充滿了絕望和痛苦。

  孩子和女人都沒保住。

  這几乎是王覺行醫生涯的一個巨大失敗。家屬在醫院哭天喊地。照理和他拉扯了下,不過事情被歸結于醫療事故,什么是事故?事故的背后大都有故事,像這種事情全國不知道多少,雖然醫生們大都本着不求治愈,也不求治死的宗旨弔着病人,但家屬們抱着尸體跪在院門口的事卻屢見不鮮。新聞講究個新字,相同的事一再發生,連媒體都懶得過問了。大都以賠錢了事。這件事也不例外,院方和家屬交涉了一番后,事情就過去了。王覺受了處分,整個人都痴呆了,他木然的看着那個女人的丈夫哭着走出院門,雖然別人不知道,但他自己最清楚不過了,那孕婦完全可以順順利利的產下個健康的孩子,只是自己的那么一下,居然送掉了兩條人命。從那以后,王覺總是心不在焉,還差點出了好几次事,結果被院方派到做后勤一類的事了。周圍的人都很同情他,覺得他是因為良心的責備而搞得如此落魄。都夸他說這樣有責任心又有道德的醫生已經不多了。

  日子漸漸過去,王覺的妻子也要生產了。

  他向醫院請了一星期假,專門陪着妻子。看着妻子的肚子,王覺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感。這几天他只要一睡着,那個失去妻兒的男人的臉就在眼睛前晃悠,時而清晰,時而模糊,最后居然變成了自己的臉,每當這時候王覺就從夢中醒來,看了看旁邊睡的正熟的妻子,他只好嘆氣。

  終于,王覺心里面最期待也是最恐懼的日子來了,妻子從八點開始就說不太舒服,他立即把妻子送進醫院,到醫院的時候,妻子痛苦的大喊,王覺憑着多年的經驗,知道妻子就要生了。

  負責的是位年輕的女醫生,她把口罩衣服手套穿戴整齊后剛要進去,王覺就拉住她。兩人對視了几秒,王覺本來想說拜托了,靠您了之類的話。但似乎角色的變換讓他張不開嘴,啊啊了几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倒是那位女醫生笑了笑。

  “王醫生,您放心,我會像您一樣,做一個好的婦產醫生。”說完便轉身進去了。王覺聽着這句話,越聽越不對味。結果他強烈要求要一起進去,看着妻子生產。這在當地是大忌。本來風俗是丈夫絕對不可在妻子旁邊看着她生產,否則對孩子非常不利。不過王覺顧不得這么多了,他一定要看着妻子生出來。

  痛苦的高喊一聲接着一聲的在產房里回響,王覺抓着妻子的手在她耳邊鼓勵她,不時的又望望那位女醫生。由于他很久沒和醫院的醫生接觸了,加上帶着口罩,王覺只能看着那雙眼睛,雖然非常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生產的很不順利,時間一點點過去,產房里的每個人都緊張得很。年輕的女醫生滿頭都是汗,不停的再喊用力用力。

  “很難,胎位不正,可能要准備緊急剖腹產手朮。”女醫生對王覺說。王覺一聽猶如掉進了冰窟,他恐懼地看着女醫生。這句話他再熟悉不過了,經常都是他對別人說。

  “摘下你的口罩。”王覺忽然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在場的人都奇怪了。尤其是女醫生。

  “王醫生,這……“女醫生面帶難色。但王覺一再堅持。她只好拿掉了。

  王覺呆住了,手指着女醫生半天張不開嘴。王覺終于知道為什么醫生的眼神那么熟悉了。她分明就長得和前不久死去的那位產婦一模一樣。王覺發瘋似的退到角落里,大喊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你別害我老婆和孩子,我求求你了。”說着居然跪在了地上。不停的磕頭。女醫生很尷尬,一面讓護士去喊人准備剖腹產,一面攙扶起了王覺。

  “王醫生,我姐姐的事不怪您,我也是學醫的,有些事可能無法避免。我之所以要求調到這里接替您,也是想讓更多的產婦能健康的產下孩子啊,以避免我姐的悲劇。”說着女醫生竟落下淚來。聽完后王覺才緩過神,原來這位醫生是那名產婦的妹妹。

  在擔心中,王覺還是抱到了他的兒子。當聽到妻子也平安的時候,他才把提到嗓子的心放了下去。孩子很可愛也很健康,這讓王覺非常高興。不過,事情并未結束。

  王覺的兒子開始長大,但王覺越來越發現兒子的身體的奇怪之處,開始年紀小并不覺得。可是當孩子和同齡人一比,不同的地方一下就看出來了。

  王覺兒子的頭小。

  使得,其他地方都沒什么,唯有這頭出奇的小,在王覺看來几乎和剛從他娘肚子里出來就根本沒長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這樣下去孩子就會變成怪物了,大大的身體卻有個嬰孩的頭顱。王覺以前看過一些書籍,說有些部落會縮頭朮,死者的頭顱會被縮小成很小的球體。但現在他兒子的頭顱卻活生生的在他面前,還是那么小。

  不能在這么下去了,經過了几乎傾家蕩產的治療,夫婦倆被折磨得半死,孩子也試過很多方法,結果一點用也沒有。眼見着兒子在長大,在被其他人怪異的目光所遠離,而且越來越孤僻不愛說話。王覺經常撫摸兒子比拳頭大不了多少的頭,看着妻子黯然落淚,自己心里如同刀割一樣。他問孩子,是否覺得頭部有什么不適,但兒子卻總是搖頭。

  一天夜晚,王覺起來小解,路過兒子的房間,天氣漸涼,他擔心兒子踢被,于是把門打開想進去為他蓋被子。

  門只開了條縫,但王覺沒進去,因為他看見了。

  借着窗外的月光,王覺看見有個人正站在兒子床前,彎着腰用手大力地按着孩子的頭。兒子面帶痛苦得閉着眼睛,卻根本沒醒過來。王覺大驚,正想要沖進去。那人直起身子卻轉過臉來,正對着王覺,深深笑了一下。這一笑,王覺呆了,沒有再進去。

  第二天早上,王覺被人發現弔死在自家的廁所里。”聽到這里,我和紀顏不免好奇地問,到底王覺看見什么了。林斯平笑笑,轉過話題說。

  “你們知道王覺是怎樣讓本來順產的孕婦卻弄的難產而剖腹么?”我們自然搖頭。林斯平繼續說:“其實很簡單,他雙手按住出來的孩子的頭顱又把他塞了回去。然后就說難產,准備剖腹。”

  “王覺其實看見的是自己。他看見自己按在孩子的頭顱上,孩子的頭蓋骨非常軟,正在生長,長時間擠壓,自然長不到應該成長的大小。或許王覺明白,其實使他兒子的頭長成那樣的罪魁就是自己,不,或者說是另一個自己,一個為了錢竟然將本來順產的孩子重新塞回去的那個王覺吧。當我在旁人口中聽說這個故事的時候,本來是不信,但他們執意帶我去看那個孩子,那個被縮頭的孩子。

  我在鄉親的帶領下,來到王覺的家,我吃驚不已,原來竟是真有其事。在房間里面,我看見一個十几歲的少年正在喂一個婦人吃飯。那少年在夏天還帶着巨大的草帽,根本看不見什么樣子,只是那婦人,一臉毫無表情,只是呆滯地望着前方。

  少年見我們來了,熱情地和大家打招呼,然后他們和少年說了什么,少年摘掉草帽。

  我第一次看見那樣小的頭顱。雖然據村民說這孩子的頭已經比以前大了很多了。但我還是無法接受人類的頭顱居然會變成這樣。我清晰地看見他太陽穴的兩側有明顯的凹痕。他的頭從遠看就像一個‘工’形。”

  林斯平沒有再說話,紀顏過了下說:“希望像王覺那樣的人少點吧,終究害人害己。不過王覺的故事卻令我想起了一個故事。”紀顏故作神秘地說:“不知道你們聽過龍蛇么。”

  林斯平笑道:“我只聽過龍蛇混雜,還沒聽過龍蛇。”他說完又看看我,我自然搖頭不語。

  紀顏說“那就聽聽龍蛇的故事吧。”他為爐里加了把炭,火燒得更旺了點。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0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4:08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三夜 龍蛇

  紀顏伸了伸腰,把手暖了暖,向我和林斯平徐徐道來。

  “中國的地勢分布很廣,動物的物種繁多,當然,蛇類也是其中一種,尤其是蟒蛇,一般在南方諸省。像福建啊,廣東,云南等省,一般能在茂密的山林里找到它們。不過傳說中的龍蛇絕對罕見。

  我是在父親遺留的筆記中找到了一個居住在云南的少數民族部落,這個部落以捕捉蛇販買維生,而其中有一個人談到了龍蛇。不過記載甚少。其實龍蛇是一種巨蟒,但又和其他的巨蟒不同。而為什么被稱龍蛇,筆記沒有記載,只是一再強調非常危險,當心之類的話,并用了個大大紅圈勾出來。我帶着好奇,終于找到個機會前往云南尋找龍蛇的蹤跡。

  云南自古就是非常神秘的地方,那里几乎保留了最原始的自然景色和原始生態環境,茂密的原始森林曾經吸引過眾多探險家,但危險也多。

  1942年,中國為了解救在緬甸被日軍圍困的7000名英國士兵,10萬中國遠征軍開赴緬甸,完成了任務。但打仗的傷亡不大,絕大多數人卻在穿越中緬邊境的原始森林里喪命。充滿瘴氣的森林,食人蟻軍團,巨型螞蟥,以及眾多不知名的野獸,即便是活着的人也始終生活在恐懼的陰影之中。可想而知,龍蛇生存在那種地方到也不失偶然。

  我經過几天的旅途,來到了云南,并根據父親的遺留的地圖和筆記,開始尋找那個部落。當然,比較辛苦,不過當地人還是很熱情的,半個月后,我終于來到了那個靠捕蛇維生的部落。

  和我預想的不同,與其說他們是個部落,到不如說像個村莊。遠遠望去,和我老家的并無太大不同。

  “你是來收蛇的么?早了几天啊。”一個穿戴比較接近漢人的人朝我走過來奇怪地問我。我告訴他,自己是個旅游者,是慕名而來。那個人笑了笑,也自我介紹說他叫布里,這里的人都叫他阿布,因為阿布會漢語,所以他專門負責聯系外面的人來釆購蛇皮蛇膽,還幫村里的人買賣貨物,所以阿布在村子里的地位還是很高的。

  “你的漢語是像誰學的?”我好奇地問阿布,阿布又笑了笑,我忽然發現他的舌頭又細又長,而且通紅的,每次說話前都伸出來舔舔自己的嘴唇。他的皮膚很粗糙,而且脫皮的利害,他告訴我最近太陽太厲害了。

  “我的漢語是跟個漢人學的,很久了,他人很不錯,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那時候我還是個孩子,充當他的導游。”我猜想一定是父親了,看來我找錯地方。阿布的手腳很長,仿佛沒有骨頭一般,山路崎嶇,走起路來,手如飄帶一樣晃來晃去。我瞇起眼睛看了看前方,有一大堆人圍在一起,似乎在慶祝什么。

  等我和阿布過去,人已經漸漸散去。我走近一看,原來是有人捕到了一條蟒蛇。

  蟒蛇還是活的,不過頭上套了蛇籠,好像是一種編織袋,又有點類似馬的韁繩,那帶子好像很堅固,蟒蛇的頭在劇烈的搖擺,但掙脫不掉,它的另外一半身體被牢牢幫在了地面的木樁上。這條蛇不算大,不過也有四米多長,身體背面灰棕色頭背有成對的大鱗片。背面和側面有云狀大斑紋。

  頭上編織袋的另外一頭在一個壯實的年輕漢子手里,他臉上充滿着得意的神情,一只手抓着袋子,另外一只手叉在腰上。身上披着一件紅黑相間的短服,沒系扣子,露出健壯的肌肉,他的眼睛向上飄的利害,壓根沒看見我這個生人。倒是一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矮胖中年人發現了我們。然后大家都轉移視線到我身上。抓蛇的年輕人不快的望着我,可是他看上去也很好奇。

  一下子被這么多人圍起來我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他們說這我聽不明白的語言,睜着大眼睛擁擠在一塊,仿佛在動物園看動物一樣。還好阿布趕快解釋了一番。

  “別介意,一般收蛇的人不進村子的,大家很少看見外族人,所以顯得很好奇。”阿布拍拍我的肩膀,他背對着太陽,如衣梭般的臉朝外吐着舌頭。我看看他,又看看地上的蟒蛇。

  人群逐漸散去,我跟着阿布來到他家。如其他人一樣,家里很簡陋,不過里面的物件卻是獨特。大都市皮制品。有皮褲皮衣,還有一瓶浸泡着數條蛇的大玻璃罐子。里面的液體黑褐色的。阿布叫我自己坐坐,他去喝水。我則應了一句,然后走到玻璃罐前仔細看看。

  里面的蛇好像是毒蛇,有一條黃色的,頭部呈三角狀。比起前几條都要大,我把手放到罐子上,眼睛貼在上面,想看看它的花紋。不料,那蛇猛地掙開眼睛,大而灰色的眼珠轉了一圈后盯着我。我嚇得往后一退,正好撞倒了從里面走出來的阿布身上。

  “你怎么了?”阿布奇怪的問我。我驚惶的指着罐子。“那蛇,居然是活的。”阿布冷笑了聲,不屑的哼了一聲。

  “那蛇當然是活的,你不知道么?蛇酒自然要泡活蛇,否則藥力就弱了,那酒的溫度低,所以蛇成半休眠狀態,你剛才一定是把手放在上面了,溫度一高,它自然活過來了。”阿布笑嘻嘻的走過去,用手厥起衣角擦了擦剛才被我手捂出几道印子的罐壁。然后指着那條蛇說。

  “你可別小看它,它可是有名的烙鐵頭,被它咬一口,半小時沒血清就沒命了。不過它泡的酒可是非常不錯,不過這蛇前些日子剛放下去,要等它被醉死,然后才能開蓋子飲用。”我點點頭,果然是捕蛇的世家啊。門外很多小孩會趴在門外看我,然后又被女人們領走了,開始還不太習慣,后來也無所謂了,和阿布攀談了起來。

  “日子不好過,收蛇的人價格越壓越低,村子里的人卻越來越多,當然,能抓到的蛇也沒以前多了。剛才在外面的那個叫烏蘇,他已經是村子最會抓蛇的了,可一條四五米的蟒蛇活的才賣兩百多,死了更不值錢。要么就冒險抓毒蛇,價格稍微高點,但被咬死的人也不在少數,總之要么餓死,要么被蛇咬死,日子很難過了。聽長輩說,以前村子里自給自足,雖然不富裕但也過得去,自從有人開始賣蛇賺了點錢,大家都去趕着抓蛇了,抓來的蛇一多,價錢就賤了。結果搞得現在村里的人只會抓蛇了。聽了他的話,我很難想象原本在我印象里神秘而強大的捕蛇部落居然現在處于這樣一個尷尬的局面。不過我還是問了他關于龍蛇的事情。

  “龍蛇?你瘋了么?我勸你趕緊打消這個念頭吧,我們這個部落已經几百年了,從來沒人見過龍蛇,它只在老人家嚇唬不聽話的娃的故事里出現過,以前那個教我漢語的男人也說來找龍蛇。”阿布端詳了我一會,忽然指着說:“沒錯,和你長得有些相像,你們該不是父子吧。”我笑了笑,點點頭,阿布也笑笑。

  “真高興,我居然還可以見到紀先生的兒子。”阿布對我的表情明顯熱情了許多,不過他還是不贊同我去找龍蛇,但他告訴我,明天就是一年一次的捕蛇賽,比比誰是最厲害的捕蛇人,冠軍的獎勵是很丰盛的。

  “我和烏蘇是一起的,你可以和我們一道去看看,怎樣捕捉一種大蟒蛇。”阿布神秘地說,“那絕對是你從沒見過的捕蛇方法。”我有點好奇,但阿布卻不再往下深說,只好作罷。夜晚在他家吃了頓蛇肉飯,還算可口,晚上睡在竹席上面,月光透過裝有毒蛇的酒瓶,亮着銀光。一覺睡到天明,直到阿布叫醒我。我揉揉眼睛,聽到門外有很多人的歡呼聲,走出去一看,原來很多女孩子正穿着很華麗的民族服裝跳舞。

  “捕蛇賽過后就是蛇節,所以大家會慶祝,不過以后這樣慶祝的機會恐怕越來越少了。”阿布感嘆地說。他告訴我,由于有部分年輕人技朮不好強行抓蛇,已經死了好几個了,所以族長說以后的捕蛇賽會慢慢減少,直到停止。昨天的那個年輕漢子,就是烏蘇走了過來,今天他換了套行頭,穿了套灰色的緊身衣,腳和手臂都裹着厚厚的白布,腰間系了個大大的布袋,肩膀上斜挎着一條拇指粗細的繩索,看來這都是准備抓蛇的工具吧。他沒看我,徑直走進房間,然后和阿布對話,可惜我一句都沒聽明白,不過烏蘇好像很不高興,指指我,又對這阿布高聲叫喊,但他最后好像還是很郁悶的走出房間,用手抓着胸前的繩子,對我使勁瞪了一眼。

  三人准備好久出發了,阿布也為我包上白布,因為樹林深山里瘴氣蚊蟲多,這個時候是進山的比較好的時間,但還是要注意。阿布還帶了很多藥品,大都用小瓦瓶裝着。

  上午九點后,參加捕蛇賽的人都陸續出發了。

  “我們去捉岩蛇。”阿布和烏蘇交談下,回頭告訴我。現在我們三人正在陡峭的岩石上攀岩,我一聽奇怪了。

  “什么蛇?”

  “岩蛇,它們很大,有六七米,甚至更長,居住在山洞里面,一般在晚上才外出,岩蛇和其他蛇不同,它比較遲鈍,而且它們是靠嗅覺捕食的,一般被它盯上的,跑都跑不掉。”

  “為什么?”我好奇地問。阿布笑道:“因為岩蛇的嘴巴很大,扁平狀,巨大的身體像風箱一樣,和獵物距離相近后,靠着吸力直接吸過來,然后絞殺,最后吞食掉。不過,抓它方法很特別,也很危險,看來烏蘇是一定要抓岩蛇來證明自己了。”阿布望着最前面賣力爬山的烏蘇矯健的背影,嘆氣道:“希望他別出事。”

  三人沿着山路一直走到日頭高掛,我看了看表,快中午了。克烏蘇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我的體力有點不支,慢慢被拋到了后面。阿布和烏蘇在前面交談着,時而又高聲爭吵什么,我開始有點討厭這個叫烏蘇的小伙子了,因為他回頭看我的時候我總覺得他帶着鄙視。終于,我們再山間的一片開闊地停了下來。在不遠處,有一個山洞,黑呼呼的,大概有兩人多高。

  “岩蛇的鼻子很厲害,你要塗上這個。”阿布從自己帶來的那些瓶瓶罐罐里面摸出一個綠色的,打開后里出來一股非常濃烈的味道,非常難聞。

  “這是什么啊?”我接過來,仔細地塗抹,阿布再三叮囑我,要盡量把整個身體都塗上,不要漏擦。我塗抹完后,把瓶子遞給阿布,但他收起來了,自己卻沒有塗。

  我不禁問他,阿布笑了下,舌頭舔了舔嘴唇。

  “我和烏蘇都是這里長大的,身上有了蛇的味道了,你是外來人,所以你需要塗。”說完盯着我看,看得我發毛,那眼神不知道為什么,很像昨天瓶子里的那條蛇的眼神,都是灰色的。

  烏蘇沖這阿布大喊了句,阿布回了几句,似乎兩人還在爭吵,不過最終烏蘇屈服了,不高興的跑到一邊去了。

  “要怎么抓呢?”我問阿布,阿布卻對這我笑。

  “你知道要怎么捉龍蛇么?”我很奇怪,不是說要抓岩蛇啊,他不是老說叫我別去想抓龍蛇么?他繞着我轉圈,一邊轉,一邊看着太陽。

  “龍蛇是神物,你知道,它是快要化龍的大蛇,但是和人一樣,人要修仙就必須經曆劫難,龍蛇則是要吞食死者的尸體,來超度亡靈,以此來修行。可是如果它吞食了活人,那就會暫時失去力量,沒有任何危險。”

  “這是什么意思?”我忽然覺得他很危險。下意識的退后几步。阿布停住了,他看了看太陽,最后又看着我。

  “正午的時候是龍蛇最弱的時候,你身上塗抹的是一種尸味油,能蓋住活人的氣味。要抓龍蛇必須要有餌。而你,就是最好的餌。這里的規矩是一旦死了人就抬到這里讓龍蛇超度,這么多年來規矩一直不變。不過我管不了了,只要能抓住龍蛇,那就是一堆的金子啊,整個村子都會富裕起來,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去當餌,很不湊巧,你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了。二十多年前,你父親看過龍蛇吃尸,所以他誤以為龍蛇是凶獸。不過今天你既然來了,也能看看,而且是近距離,哈哈哈哈。”阿布開始放聲大笑,而我感覺到一陣眩暈,腿一軟,便倒了下來。我意識失去前聽到的最后一句是阿布的。

  “油里面還有迷香,在陽光的照射下會從你的皮膚里進去,好好睡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好像是被冰冷的地面凍醒了。睜眼一看,自己躺在山洞里面,阿布和烏蘇早沒了蹤影,我想掙扎着爬起來,但身體一點氣力也沒有,手腳仿佛不是自己的一樣。如果只是不能動還好,迷香的作用遲早會消失。可是洞里面卻傳來一陣蠕動的聲音。

  我看見兩只發着綠光的眼睛。

  是龍蛇?

  借着外面的光線,我依稀看見有東西從里面爬了出來。然后是很重的呼吸打在我臉上,很難聞,我几乎要作嘔,夾雜着腐爛的臭味和動物的味道。似乎在這味道的刺激下迷香的作用小了點,我好象可以稍微動一下了,可是在這種情況,我就是能跑也沒用,因為我已經看見它了。

  怎么形容呢,龍蛇已經不能說是蛇了,它的額頭靠近眼睛的上方隆起了兩個類似肉瘤的大包,眼睛也深深陷落進去,在嘴角兩邊居然還有須,非常長,一直飄到腦后。脖子后的鱗片比普通的蛇鱗要大的多也厚的多,通體成紅色,在身體兩側已經可以看見有腳的雛形了,象壁虎一樣,不過沒有實質的功能,它依舊靠爬行來移動。

  比我想象的要大的多,光是腦袋几乎比我身體大了。蜷曲爬行的龍蛇似乎發現我了,吐着舌頭朝我迅速的移動過來。蛇鱗和地面摩擦的聲音連我的皮膚都感覺的到。

  只是一剎那,我感覺腳一陣冰冷,原來龍蛇已經在從腳部吞食了。我的眼睛正對着龍蛇的眼睛,它的眼神很冰冷,雖然我知道它的視力并不好,或許根本看不見東西,但我還是很懼怕它的眼睛。

  你很難想象被一種東西活吞是什么感覺。

  我曾經知道有一種捉蛇人把自己當作食物引誘蛇讓自己下巴脫臼來吞食,等吞到大腿處時候在迅速坐起來殺蛇,這時候的蛇是沒有任何防備的。我以為只是笑談,不料今天自己親自嘗試了把了。

  龍蛇的嘴很大,它完全可以一下就把我吞下去,可是它偏偏一點一點的含着,靠着每次張嘴的上顎和下顎的蠕動把我身體送進去。我心想或許長期吃尸體讓它的胃口變的很不好了。

  我的腳趾頭能清晰地感覺到龍蛇的內部粘膜和肌肉的蠕動,它已經吞到我的膝蓋了,我不知道阿布和烏蘇到底想干什么。這個時候,龍蛇忽然停止了吞食,然后猛地把我吐了出來,接着仰起頭,痛苦的搖擺,我的身體已經可以動了,趕緊扶着石壁跑了出來,腳上全是龍蛇的粘液。

  “多謝你了!”阿布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仿佛在看風景一樣看着在旁邊劇烈掙扎的龍蛇,然后又吃驚的說:“它比几十年前更大了,而且更接近龍,或許在過些日子它真能變龍飛天了。”烏蘇走了過來,兩人交談了會,烏蘇用繩子把我捆的像粽子一樣。

  “等我把龍蛇帶回去,村子里的人會把我當神一樣供奉起來。”阿布得意的笑道,細長的舌頭又伸了出來,似乎那張嘴巴已經無法容納這么大的舌頭了。

  “不行,我聽說龍蛇肉出了可以不老,我不能錯過這機會。”阿布的眼睛里冒着攫取的光,從腰間抽出把匕首,他在等龍蛇停下來,等龍蛇沒有力氣。終于,龍蛇癱倒在地上,無力的把頭靠在一邊,身體卷了起來。阿布高興得走過去,但被烏蘇拉住了,烏蘇拼命的搖頭,兩人爭吵起來。最后阿布沒有理會烏蘇的阻攔,強行走了過去。一邊走,一邊嘟囔着。他顫抖的走到龍蛇脖子的地方,把匕首扎了進去。龍蛇似乎沒有任何反應,任憑阿布把一大塊肉生生割了下來。

  阿布手里提着龍蛇肉,興奮的走了出來。

  “吃了這個,可以長生不老,或許我還可以把這個哪里賣錢,哈哈哈哈。”阿布狂妄的高聲大笑,他背對着洞口。我和烏蘇則正對着。所以,我們倆看到了。龍蛇頭上的包如同剝繭而出的飛蛾一樣,伸出兩只長角,在身體邊的四肢也伸了出來,它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爬行了。整個頭部也變得巨大起來。龍蛇就站在阿布的身后,它脖子上的傷口也完全恢復了。

  烏蘇結巴的指着阿布,然后怪叫着逃走了。阿布也感覺到了,他面帶恐懼的轉過頭,臉上還帶着剛才未抹去的笑容,但是他剛回過頭,迎接他的是龍蛇的大嘴。

  只一下,阿布就進了龍蛇的嘴里了,在嘴外亂蹬的腳還有提着龍蛇肉的手都證明了他還未死。不過很快龍蛇把他整個吞了下去,我能看見龍蛇喉嚨出的一團東西在蠕動。

  接下來輪到我了?我閉上眼睛受死,在神物面前我的力量完全是多余的。不過它似乎對我并不感興趣。等我睜眼的時候,我已經沒有發現它了。

  整個地面除了地上阿布留下來的一些工具之外什么都沒有,我感覺如同做了場夢一樣。龍蛇變成了龍了?抑或是去了別的地方?

  后來我靠着石頭磨破了繩索,走了很久才也沒有找到那個村子,不過我還是幸運的被几個旅行者救了,這才能活者回來。那些旅行者說,他們是看見天空中有異物才朝這個方向走的。我想,或許他們看見的就是龍蛇吧。”我看着紀顏,真難相信他居然把這事敘述的如此輕松,要知道我和林斯平聽的非常驚訝。

  “我尋找了所有關于龍蛇的史料,原來龍蛇靠食尸超度亡者來修行化龍,但等它化龍時候確是需要吃掉作惡者,如同古代傳說的神獸麒麟,也會擔當一種類似法官的角色,恐怕阿布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被吃掉。”

  “一字謂之貪啊,就像那位真的掉入錢眼的局長,貪婪是一切犯罪的根源。”我忍不住說道。

  “哦,那是一個怎樣的故事?”紀顏和林斯平問。我清了清嗓子。

  “這是一個關于錢眼的故事。”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0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4:5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四夜 錢眼

  “錢眼?”紀顏好奇的問道。林斯平也笑笑。

  “聽過有人掉到孔方兄里面去,但那位錢眼的局長是什么意思?”我用火鉗夾起一塊燒得正紅的木炭,把煙湊過去,不喜歡用打火機,甚至火柴,盡量遠離現代的每個部分,可以讓你有種釋放的輕松感覺。我吐出口煙,故事便在漸漸散開的煙霧中展開了。

  “我本是學計算機的,無奈專業學的太差,這才又搞了份報社的工作,這年頭百分之八十的人都干着與自己興趣武官卻和自己的肚皮相關的工作,當然,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很幸運的屬于哪百分之二十的人,因為我還是非常喜歡這份工作的。

  大多數工作都要渡過一個實習期間,那位局長的事,恐怕是在我實習期間最難忘的了。

  這個局長姓吳,呵呵,個人認為百家姓中屬吳最難搭配名字了,大部分都不是很好,這個吳局長也不例外,他全名叫吳德學,這個吳局長有個很大的特點,愛錢。

  不要誤會,愛錢和愛財其實并不見得是一回事。起碼開始的時候,吳局長還是非常正直的。他愛錢,只是喜歡收集錢幣而已。從古代銅幣到現代發行的金幣,甚至很多絕版稀有的在他那里都能窺見一二,可想而知吳局長痴迷錢到了何種地步,不過他只喜歡金屬幣,討厭紙幣,按照他的說法是金屬幣可以把玩,而紙幣與冥錢太相像有點不吉利。

  吳局長其實是副局,但大家都順口叫局長,只有在正局長在的時候大家才叫他吳副,他分管當地的藥物監管,也就是抽查質量,大部分注射及臨床用藥都得經過他的首批,權力之大,可想而知了。剛剛上任的時候,吳局長還使做了几件實事,查處了些違禁藥品的外流案件,而我也正是因為要為他寫專訪,才認識他,對于那篇專訪,吳局長非常高興,還當面表揚過我。兩人到還談得來,于是我也就經常去他家坐坐,所以他的事也就知道一二。

  不過,后來他變了。

  吳局長是老大學生,從小就嗜好古玩,聽說家里祖上就是琉璃廠里的活計,日本鬼子侵華,他爺爺就帶了几件頂值錢又非常易于攜帶的東西——古錢。逃到了南方,然后也就在這里娶妻生子開枝散葉了,吳局長從小經常生病,家里就常用古錢鎮邪,所以他自小熟古錢就好比80年的人小時侯熟畫片一樣。據他自己說,六歲的時候他就可以通過辨鏽來鑒別古錢了,我聽后心里有點不信,畢竟識鏽辨鏽已經不是玩票級別的收藏家的級別了。古錢大都是金屬,以銅最多,古錢的鏽蝕有多種多樣,既有真偽之別,又有地域、厚薄之分,南方土壤多雨潮溼帶酸性,鏽蝕較嚴重且相對疏松,綠鏽中常混雜有藍、綠和紅色鏽,稱為“紅綠鏽”,有的銅鏽中還會泛出一片片或一點點水銀般的光澤,稱為水銀鏽,北方少雨干燥,鏽蝕堅硬板結,鏽色多呈綠色或藍綠,是為硬綠鏽。其錢體大多綠鏽滿身,就是常說的“北坑”河中撈起的古錢,鏽蝕多呈灰白色,堅硬異常,極難清理,常叫做沙鏽。當吳局長對我侃侃而談的時候,我實在對一個負責藥品的官員同時又對錢幣如此精通佩服不已。當然,他還請我觀看過他的收藏,只不過那只是他收藏的一小部分,極品,按照他的說頭,是有靈氣的,不到萬不得已,絕見不的生人。我也只好作罷。

  但是,一個人有愛好的話,那么愛好往往就是弱點。

  記得有部電視劇里說過,好像是《李衛當官》吧,劇中李衛被調任揚州之前,雍正恐其和前几任地方官一樣為鹽商所腐蝕,于是讓去大獄看看那几位已經被判死刑的揚州前任知府。有的是為色,有的是為字,有的是為錢。總之按照鹽商的話就是不信這世間還有無縫的蛋,就算是鐵板一塊,也要燒化重鑄掰開灌鹽。

  所以當一個人被千萬個人算計的時候,那就危險了。

  吳局長自然不例外。他不好色不好財不看人情臉面,問題是他喜歡古錢。

  當那些個藥商,藥販看准這點后,機會就來了。他們四處收集吳局長的資料。并高價搞來古錢,開始自然是碰了一鼻子灰,但久而久之,門外的人進去了,進去的人坐下了,坐下人的禮,吳局長也開始收了。

  藥的利潤多大?經過藥廠,藥商,釆購,醫院藥部,藥房,醫生,再到病人。如此多的一道道槃活拔毛下來,才到我們手里,也難怪藥商們要花如此多的精力錢財來打動吳局長了。民間甚至流傳話說,要不別得病,要得了就趕緊死去。

  長時間的合作到也相安無事,藥雖然貴了點,也治不好人,但也出不了事,起碼沒出大事。后來吳局長退了下來,送古錢的自然就少了。但是有一天,吳局的夫人打電話告訴我,家里出事了。或許你們覺得奇怪,為什么要告訴我,因為吳局實在沒有肯幫忙的朋友,起碼,我還勉強算一個吧,在電話里,局長夫人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我。

  那天吳局還是把玩着他的古錢,一位奇特的客人來到他家。說他奇特,因為這人來的時候穿着仿佛如民國一般,長衣大褂,戴着黑色帽子。還揣着塊懷表,提這個一尺多長的紅木箱子。直說是來送禮的,但吳局壓根不認識他,不過吳局憑着感覺,這人不是普通人,于是還是進門接待了此人。當時局長夫人就在一旁,自然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

  “我聽說吳局長喜好古錢,而且眼光獨特,這里有几枚特殊的,在下想讓局長鑒賞一下。”那人帶着點北方口音,而且身材高大。吳局長自然高興,便提出要看看先,兩人談了會,客人居然說把錢幣留下,讓局長慢慢觀看,一個月后自己再來取。吳局長自然高興,熱情地送他出門。

  不過從那天開始,吳局長就把自己關在自己房間里,除了吃飯上廁所,壓根不出來,即便是吃飯,也是匆匆扒拉几口,和平日里向來和睦的妻子也說不上几句。局長夫人很着急,于是想叫我去勸勸。勉為其難,我只好動身前往吳局長家中。

  “歐陽,是你啊。”還好,吳局還認識我,不過我快不認識他了,短短几個月不見,他早就沒了先前的神釆,我走進他房間的時候,他正拿着個放大鏡勾着個腦袋對着一枚古錢在端詳,整個人如同一只烤熟的龍蝦,蜷曲着身體坐在書桌前。我進來很久他才注意我,因為他那個時候想站起來喝水。他的頭發掉得快見底了,眼睛也深凹陷下去,全是血絲,手可能由于長時間彎曲着,都變形了。走路都要一步步的,難以置信,他以前可是還可我一起打過籃球啊。

  我和他寒暄了几句,話頭自然聊到哪几枚古錢上。一說到古錢,吳局的眼睛就大冒精光,神釆奕奕,仿佛抽了鴉片一樣。

  “你知道么?這几枚是什么?”他指了指桌子上的古錢,我是門外漢,自然搖頭不語。

  “古錢按稀罕程度高低分為一至十級,每級又可細分為上、中、下三級,而‘五十名珍’是其中的極品,如東周的‘三孔布’、王莽時的‘壯泉四十’、宋代的‘建國通寶’、清代的‘天國通寶’,古錢的價值不僅僅由年代曆史決定,主要是發行數量和再版版次,即使是離我們最近的清朝,很多古幣還是非常珍貴的。”吳局長快速的說着,我几乎聽不完整。只好好奇地問:“那這几枚是什么?”

  吳局長小聲地說:“其中有一種真品存世之有兩枚。其中一枚就在我這里。”我更感好奇了,世界上只有兩枚?

  “會是贗品么?”我話出口,又覺得唐突,還好吳局長并不介意。

  “不會,我這么多天一直再翻閱資料,仔細地檢驗。”吳局把那枚古幣拿起來,在我看來好像和大唐通寶沒兩樣,圓形,直徑2釐米左右,周圍印着大齊通寶四個字。

  “它叫大齊通寶,是南唐錢。此錢真品僅發現二枚,因其文字形制與大唐通寶接近,所以定為南唐開國者徐知誥升元元年建國號大齊時所鑄。一說為南唐后期鑄大唐通寶時所鑄。”吳局長拿過一本書,把其中的圖畫和文字指給我。不過我發現畫上的錢似乎和吳局手上的錢幣有點不同,但我也說上來,只是心想他這樣的專家估計早注意了吧。

  “可是再過几天,那人一來就要拿走古錢了。”吳局長談了口氣,愁容滿面。我看他似乎對這枚錢着魔了。

  “我想做枚假的,要不直接跟他說我把這錢弄丟了,即便傾家蕩產,我也一定要把這枚大齊通寶弄到手!”吳局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可怕,面目猙獰那一瞬間我几乎不認識他了,原來占有欲最容易改變人。大家沉默了一會,隨便聊了聊便告辭了,臨行前吳局抓着我的手,嘆着氣說:“歐陽啊,也就你還在我退休后會來找我。”

  我笑笑,最后他還再三詢問最近中央對藥改有什么動作,我說不清楚,他又駝着背進去了。

  一段之后,工作繁忙,我把吳局的事几乎淡忘了,但吳夫人又一個電話打過來,不過這次聲音很急。

  “我們家老吳不見了!”第一句我就覺得奇怪,不見了就報警啊,怎么這么緊張。但礙不過往日交情,我還是去了他家一趟。

  一個大活人怎么會不見了?太可笑了。但根據吳局的夫人的話,吳局自從昨天晚飯后進了房了房間就再也沒出來,今天她進去的時候發現里面一個人也沒有。

  我仔細地看了看書桌,上面堆滿了關于古幣的書籍,擺放着一個放大鏡,還有很多玻璃盒子,里面裝的都是古錢,還有戰國時代的齊國的刀幣,楚國的蟻鼻幣。牆上掛着一柄桃木劍,是用古錢鑲嵌而制。不大的房間里面几乎每樣東西都和古錢有或多或少的關系。吳夫人去為我倒開水,而我則在房間里繼續查看。

  房間和陽台相連,但總不能說吳局長從陽台逃了吧,難道他帶着那枚古錢走了?不至于啊,而且更奇怪的是,我在他的書櫃上找到一個盒子,里面居然裝着那枚大齊通寶。

  “太奇怪了,錢居然還在。”我本想把他放回原處,忽然莫名的好奇心又使我把它拿了出來。當然,我戴上了手套——這事吳局以前再三要求我的,因為手上的汗水可能會毀掉這枚珍貴的古玩。

  “真有那么好么。”我看着這枚和普通銅幣沒有兩樣的東西,在手上也沒有過于特殊的質感,這時候,透過房間的的窗戶,一束光射了進來。

  說來也巧。那道光正好射在銅幣中間的孔上。我怕被照射過久不好,剛要收起來,卻發現了件很奇怪的事。

  本事空空中間的錢幣,那光居然無法穿過,我又試驗了次,果然,光居然無法透過中間的方孔射到地面上。我把手指伸了進去,暢通無阻,但光線卻反而進入不了。

  “真有意思。”我笑了笑,居然還有這種事,于是把錢靠近了點看。古錢通體淡黃透紅,我多少和吳局呆過段日子,對古錢有些許了解,根據銅的含量多少,古錢的鏽跡和顏色都不同,五代時的銅幣含銅多呈現水紅色。我把古錢緊緊的對着眼睛,我想看看,既然光線無法透過那方孔,如果眼睛去看能否看見什么。

  我的確去看了,把眼睛慢慢湊了過去,不過到現在我都后悔那個決定。

  我的眼睛看到了另外一只眼睛。確切的說是眼珠。

  蒼老,悲涼,甚至透着僵死的灰黑。那眼睛仿佛如死人的眼睛一樣。我嚇了一跳。手中的古錢几乎掉落在地上。這時候,房間的門忽然開了,閃進來一個人。

  吳局的夫人進來了,把茶放下和我嘮叨了几句。我問他,那個奇怪的客人后來還有回來過么。吳局搖搖頭,說自從那次后,都快一個半月了,那人似乎忘記這事了,那几天吳局還高興地和孩子一樣。本來這几天他老是經常看報紙,聽新聞,每次都緊張的要命,還老打電話。

  “電話?”我好奇地問,“知道和誰么?”吳夫人不屑地搖手,“還不是以前那些老來家的藥商,他們經常提着古錢來找我們家老吳,說什么……”吳夫人忽然自覺失言,沒有再說下去,我也識相,便去喝茶了,喝完茶,她問我又沒有發現什么,我說暫時沒有,她便退出去了,還一直說要留我吃飯。

  在吳局的床頭,擺了很多參政消息和一些藥品局的內部讀物,他不是退下很久了么,怎么還這么關心啊,難怪有人干部們說身退心不退,人退話不退。

  我又看了看手中的古錢,那錢紅的非常滲人,我依稀記得上次看并沒有那么紅。我不太願意相信剛才看見的東西,但又沒勇氣再看一次,于是我想到個辦法,把銅幣立起來,然后用照相機在很近的地方拍了張照片。也不知道曝光是對古錢有無影響。

  匆匆告辭后,我便立即去洗照片了。

  很快,照片洗了出來,我把它放大后,拿到燈下。

  基本上是完全對着那錢孔照的。等我一看,几乎驚駭地說不出話來,我把所有的照片洗出來,每張德圖像几乎都差不了多少。

  在那方形的錢孔里,居然有一張人臉,一張面無表情的人臉。不過從角度來看,似乎是離着孔口很遠。那臉我再也熟悉不過了,正是吳局長。但是由于黑暗的緣故,他的臉總是殘缺的,看不清楚,能看見的只有那只半開半閉的眼睛而已。

  我把所有的照片和底片都燒掉了,沒人會接受一個退休的局長居然失蹤在一枚古錢的‘錢眼’里面。過了几天,新聞報道出來說,原來經過吳局審批的藥品出了問題,在臨床用藥中居然死了兩個人,還有几個正在加護病房。相關人等都被抓了起來。不過新聞里并沒具體點出吳局的名字,但地名說出來了還有藥品的名稱。出事的時間,正是前段日子,我忽然明白吳局非常關心藥品局的用意了。

  我再次找到吳局的家,想看看那枚奇異的古幣。但吳局長的夫人居然和我說就在昨天,那個奇怪的客人居然回來了,要走了那枚大齊通寶。吳夫人還是一臉愁容,向我說報警了,可是依然沒有吳局的下落。我暗暗想,如果真告訴你了,恐怕你又不相信了。

  那次的藥品的事故不了了之,吳局長和哪個神秘的客人以及那價值不非的古錢都渺無音訊。不久,吳局長新的接任者上任了,據說這人比吳局長好打發多了,他喜歡紙幣,而且最好是美鈔。”我又抽完了根煙,煙霧散去,故事也結束了。

  “那枚古錢究竟是什么?中間的孔怎么象黑洞一樣?居然能把人也能吸進去?可其他人看卻沒事啊。”林斯平奇怪地問我。我攤開手,無可奈何地說:“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說出我曉得的。早知道該把照片留一張,可惜那相片看久了很邪門,我想都沒想,全部銷毀了。”林斯平轉看紀顏。紀顏不知道從哪里拿來枚仿制的古錢。在手里拋弄起來。

  “人是不會掉進錢眼的,掉進去的,不過是人的貪欲罷了。”說完,古錢在空中翻轉了好几個圈,落回了紀顏的手掌。屋外已漸漸有了青色,看來天就快亮了。三人又喝了會酒,互相枕着睡去了。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9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6:0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五夜 樓

  早上醒來,發現林斯平和紀顏還在呼呼大睡,無奈我卻還要上班,估計他們倆這几天還會好好聊聊了,不過我就沒這么多空閑來參與,畢竟我還是要保住飯碗。

  洗漱停當,剛剛回到報社,發現大家正在討論最近多起年輕學生自殺事件。我也看了看,似乎今年大學生跳樓自殺已經和礦難和醫療事故一樣,大家見怪不怪了,不過這几起卻還是非常可惜,大都是因為求職壓力太大。剛想准備一天的工作,卻意外的接到了陶濤的電話。

  作為大學不多的几位好友,能接到他的消息我還是非常開心的,他比我小一屆,都是同系,兩人因為都喜歡探險和奇異故事而相識,不過自從我畢業就再也沒見過他了。但這次,他卻告訴我他正在醫院里。

  “趕快來吧,我急着要把我畢業后的經曆告訴你,我沒死已經是萬幸了。”聽着他沒頭腦的一句,讓我非常奇怪,不過我告訴他即便我要過去也要等到中午之后,他也爽快地答應了。上午無聊的工作很快完結了,我按照地址趕去了陶濤告訴我的醫院。

  他在骨科,當我見到他的時候,几乎快認不出了,整個人包的和木乃伊歸來一樣,左腿還打着石膏,被弔了起來。正在努力吸着一瓶牛奶的他見我來了,非常高興,在招呼他的是陶濤的父母,大學時候見過几次,似乎看上去老了很多,在陶濤的要求下,他的父母退了出去。他住的是單人病房,所以只有我們兩個人在了。

  對他開了會玩笑,兩人便開始了談話。

  “究竟是怎么搞的?被車撞了?”我搬了張凳子坐在床片。

  “你先看看這個。”陶濤把一打報紙扔給我。我隨便看了看,標題新聞居然都差不多。“研究生從四樓跳下身亡。”“某名牌高校學生壓力過大跳樓身亡。”諸如此類。我不原多看這些,畢竟自己畢業也曾經曆過那些非常痛苦的歲月。

  “知道我是怎樣受傷的么?”陶濤忽然打斷我的思路。我又再次看了看他,驚訝地說:“難道你也是?”陶濤點點頭。

  “我也從四樓跳下來,弄成這樣,不過我命大,只是肋骨和腿骨骨折,不過,在我跳樓前一個月同樣從四樓跳下的那個同事,就沒我這么好運了。”陶濤說着,眼睛看着陽台外,我忽然發現他已經不是那個大學時代追着我詢問怨靈和怪獸的那個長不大的孩子了,可能痛苦可以使男孩成熟的更快,我几乎快不認識他了。陶濤剃掉了以前飄逸的長發,轉而是一個平頭取代了,鼻子看得出曾經被打斷過,嘴角上也有傷痕,還有臉上也有多處划傷,雖然他說的如此輕松,但可想而知他當時傷的利害程度。

  “前輩畢業后不久,我就開始找工作了。可是,并沒我想象的那般容易,我們這種三流院校,几乎人家看都不看你的簡曆,所謂的百分之九十多的就業都是學校瞎掰的。班上找到工作的,几乎有一半壓根不是自己的原專業,要么就托人找關系。我本打算考研,于是耽誤了,結果研究生也沒考到,工作也沒找成功,所以我決定南下去碰碰運氣。”陶濤說這些的時候語速很慢,只是眼睛一直無神。我聽得也不舒服,他几乎是在走我一年前的老路,要不是父母賣着老臉,我哪里找得到和我專業根本無關的職業。

  “開始自然不順利,我甚至落魄到不敢出門,朋友和同學的電話也不敢接,前輩你知道我這人脾氣很怪,又有着非常不切世界的所謂自尊。等消息的時候就一直在網上閑逛。其間也應聘過几次,還遇見了几個騙子。直到有天晚上,我無意在網上看到一則招聘。

  那則招聘我不是在正規網站上面看到的,而是我盲目的在網上沖浪,并且在一些論壇里發貼,把自己的資料當尋人廣告一樣亂放。后來在郵箱里接到了封電子郵件。對方說有個職位缺人,希望我來試試,并附帶了詳細的公司地址,還說找一個姓劉的應試人。我看了看要求和待遇,簡直是給我量身訂做一般。我立即准備按照他的電子郵件地址回過去,但系統卻說無法找到。

  你知道,當一個人身處絕望之中,即便是一個陷阱你也會抱抱希望去踩踩。我打定主意,總之頻繁讓我付什么培訓啊,報名之類的我就走人,畢竟我也吃過几次虧了,現在大學畢業求職比大學求知難多了,外面騙子和我們這些找工作的還多,因為他們也指望着從我們身上撈飯錢。

  第二天,我拿着簡曆和資料來到了那家公司,出乎我的意料,事情出奇的順利,那位姓劉的考官几乎沒有問過什么問題就拍板同意了,并讓我跟他立即就去辦公室。我仿佛做夢一般,甚至還傻傻地問他怎么這么容易就答應了。那位考官忽然回頭一笑,禿頂的頭,連眉毛也几乎掉光了,嘴角往上裂了下,宛如一個被砸開一個口子的椰子。我看見他的牙齒是紅色的。

  “公司里急需人啊,否則也不會這么容易,你的工作可是非常重要的。”說完,用手整理了下西服,不再理我,帶着我往辦公室走。公司還算不錯,雖然不大,但看上去很干淨,路上我看見一些職員,都穿戴的非常整齊,一臉着急的樣子,似乎很忙碌。我一個個點頭打招呼,但他們都不理我。但都用怪異的目光看着我,好象又帶着几絲同情。

  “劉總,就他啊。”一個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走了過來,她并不十分漂亮,但氣質很好,皮膚白皙,看上去很干練。長發被槃在腦后,穿着橙色的職業套裝,手上拿着個文件夾,我看見她白皙的脖子上掛着一根很漂亮的心形銀質項鏈。

  “嗯,就是他。”這個姓劉的考官原來在這里地位很高啊,我暗自高興了下,因為沒想到接待自己這樣一個小卒的還是高官。

  這個女孩沒說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劉總,我和小張去下客戶那里,可能需要几天。”這位劉總應了一下,我看見那個女孩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搖着頭。我奇怪她的反應,不過也沒多想,只是跟緊了劉總。他把我帶到四樓的一個小房間,那房間几乎只有几平米。

  “你只需要負責這里的電腦的維護,和幫着清潔一下。公司宿舍暫時緊張,你就委屈下住這里。”我雖然有點失望,但好歹總是個起點,對我來說,即便起點再低也要上,能有工資就不錯了,何況聽說還有零工資的。

  “工作不累,只記得每天等大家都下班,去檢查下電腦是否都關了。”我一聽,那這工作實際上主要就是所謂的清潔員了。電腦真要出了點什么問題我哪點半弔子的水平也處理不了。有什么辦法,大學四年學的都是基礎,還不如專科好好學門手藝。不過我還是答應了下來,并立即開始上班。這里的辦公樓從正面看很不舒服,我總有股壓抑的感覺。

  不過第一天晚上就出事了。

  那天我正在房間外面吃泡面,這棟樓有十六層,不過下面六層是有陽台的,所以我如同以前在學校宿舍一樣,趴在陽台上一邊吃面一邊好奇的看看外面的景色。食堂是不對我開放的,因為我只是零時工。一元多一包的面條最實惠了,反正大學的時候也沒少吃。

  下面已經陸續有人下班了,三三兩兩的結伴而回,天色已經暗淡了下來,不知道為什么,我總覺得那太陽很紅,整個天空也很紅,我揉揉眼睛,剛要把盒子回頭扔掉,卻看到陽台上好大一塊陰影,而且正在迅速的擴大。

  几乎是同時,我看見一個人飛快地掉了下來。他通過陽台的時候我看見了他。我們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但很快我和他便會在兩個世界里。那一刻仿佛定格了一樣,我相信他也看見我了,因為我看見他笑了一下。他的身體穿過陽台還不到一秒,只是由于身材比較高大,不過我還是看見了他的臉。

  非常的俊美,雖然只是眼睛隨意的一撇,我還是看清楚了,而且并沒有太多的表情,反倒是非常的從容。接着就是很大聲的一下悶響。樓下隨即響起了一片尖叫。我也迅速趕到了樓下。那個男人已經死了,那慘狀讓我驚愕了很久,我是第一次親眼看見死人,尤其是如此的突然和接近。

  那男人居然和我同姓,叫陶炎冰,推銷部的,推銷部在七樓,他是打開窗子跳下來的,當時他的同事就在不遠處,說本來坐在那里不說話的他默默地走到窗戶面前,接着打開跳了下去。陶炎冰生前沒有任何的異狀,他的業績是最好的,人緣也是最好的,據說還正在籌錢結婚。我忽然感覺生命居然這么脆弱,或許他也有他自殺的理由吧,誰知道呢,每個人都帶着面具,面具下面是哭是笑只有自己知道。

  事情很快就過去了,大家仿佛就像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我原本以為至少會議論一下,不過他們說的最多的卻是最近的樓價啊車價或者是最近股票大跌之類的,仿佛前几天自殺的人就壓根不是這里的。就連我天天遇見的在這里發信的大媽,一個最愛和我嘮叨東長里短的長舌婦都懶得和人談論,抑或是這事太普通了?警察來過,好像鑒定為自殺,他周圍的人都避之不及,警察甚至想找個人了解下陶炎冰的近況都不知道。問到他們總是搖着手和腦袋,然后推了推夾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挺廷筆直的西裝去工作了。而我正在旁邊收拾東西,并且還能幫他們解決些看似復雜但實際上白痴的要命的電腦問題。時間一晃很快,我在那里干了快一個月了,在一個月里我見過劉宗兩次,他表揚了我一下,不過很快接着說,由于公司最近財政緊張,原本几百塊的工資也只能先給我一半,不過他安慰我說,等三個月試用滿了,正是簽訂合同,工資會提高,我自然高興,雖然每天很辛苦,但好歹還是有些盼頭。

  在陶炎兵從我面前跳下去的整一個月的那天,我照例等他們全部離開后開始去檢查電腦和清掃。由于公司居然發生了有人把部門電腦的配件包括內存條啊,硬槃之類的拆回家調換給自己用,所以所有的機箱都被上了鎖,想想蠻好笑的,居然也會發生這種事。

  一直巡視到七樓。

  到七樓的時候已經全黑了,不想去開燈,我借着自己的手電照明。幫着把地上的紙屑拿起來。并檢查是否所有電源和窗戶都關閉了。當我要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忽然想到了陶炎冰用過的電腦好像還沒被搬走,他的桌子也同樣在那里沒動。我一時好奇,想去看看。

  桌子收拾了一下,抽屜已經沒有什么多余的東西了。我隨手翻了一下,用几張紙,上面很潦草的寫着,芮,我愛你。

  全部都是這句。我無趣的把紙條放回去。看了看他的電腦,似乎只有這台沒有被上鎖,我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想把他電腦硬槃拆了下來。因為我忽然對這位和我同姓的人有着很大的好奇。

  由于工具不好找,我只有勉強用隨身的折疊剪刀。一邊用牙齒咬着手電,一邊用力拆着,現在想想真是愚蠢,如果別人看到了,還以為我是賊。大費周章一番后,我拆下了硬槃。并且迅速把工作做完。

  我自己并沒電腦,只好拿到一個朋友那里,他經常在外面鬼混,不過這里賊很厲害,所以他也以免費使用電腦為代價讓我幫他看家,我拿着硬槃過去的時候,他正好要出門,兩下招呼一打,自然是瞌睡遇見了枕頭。

  我迫不及待的把硬槃連上去,并啟動了電腦。

  里面東西不多,有些文檔,還有些報表。另外還看見一些關于股票的文章,看來他正在炒股。這些東西我興趣不大,不過卻看見了一個視頻文件,標題是樓。我好奇地點開了。

  畫面很黑,過了會有劇烈的搖晃起來。看得出好像是用手提攝像機拍得。畫面里是白天,不過應該是黃昏了,畫面帶着淡紅。正好對這那棟辦公樓。旁邊的聲音很清楚,是一個非常有磁性的聲音。

  “芮,你看到這個的時候我可能從那樓上跳下來了。我很想很你結婚,真的,或許我們做銷售的要撒很多謊,但這個絕對不是謊言。不過我沒有辦法了,我只能選擇死,或許你會痛苦,不過好過你和我受一輩子苦好,你那么優秀,應該可以找到一個更優秀的男人。真是可笑,我一直在這棟樓拼命工作,連自己的生命也從這里完結。就像那條莫比烏斯帶一樣,我們像螞蟻一樣自以為可以走出去,但一輩子也沒走出這樓。”聲音結束了,鏡頭慢慢轉過來。

  真的是他,那臉雖然我只見過几次,卻印象深刻。科技的力量真是神奇,本來已經死去多日的人,卻感覺活生生的在那19寸的顯示器里面。而且他的臉就和那天我看見的一樣,俊秀,但毫無表情,如死灰一搬。

  鏡頭后來晃動得厲害,不過我繼續看着,直到結束,不過我總覺得畫面中有什么不妥。于是一再地重復播放。

  果然,當我看到鏡頭轉過來,也就是陶炎冰背對着那辦公樓自拍的時候。在后面的畫面中,我看見了奇怪的東西,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我確定看到了。于是我立即截取了畫面,然后用工具慢慢放大,雖然不是非常清楚,但我還是看見了。

  鏡頭里面,背面的辦公樓七樓,我數了一下,正好是他第二天跳下的那個窗戶打開了,而且正站着一個人。那人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陶炎冰自己!面對這種情況只能說我自己看錯了,但問題是他那張臉太容易認了。”陶濤說到這里,又看看我。我只好說似乎聽說過人在將死之時,可能會出現看見兩個自己的情況,也就是常說的出竅吧。陶濤也說,當時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我把視頻復制了下來保存后,當天晚上又把硬槃重新放回去了。不過躺在那几平米的房間里,我閉上眼睛陶炎冰的臉就浮現出來。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多天,以至我很長段時間都神經衰弱。

  每當我站在樓下望着那棟樓,似乎總能感覺那種無所逃脫的束縛感覺,在樓里呆久了很壓抑。又過了兩個多月,我的試用期滿了,劉總找到了我。我自然非常高興,因為畢竟很快就能成為這里的正式職工了。前三個月每次只能領到一半工資,而且還要扣除住宿費,基本上只是靠吃面維持着,几個月的方便面把我喂的和面條一樣瘦弱了。

  劉總依舊老樣子了,咧着嘴,往一邊笑着,不過上次紅色的牙齒已經變得發黑了,而且使勁咀嚼着。

  ‘小陶,三個月你表現得不錯。’聽到這話我很開心,不過劉總很快又說。‘但是,公司很緊張,而且我覺得你這樣的學曆還是應該找份更好的,所以就這樣吧,明天你收拾一下。’說完,把傻子一樣的我晾在一邊,自己走了。

  前輩你能體會我的感受么,我覺得自己仿佛同垃圾一樣,被人輕易的掃出去了。以前的雄心壯志突然被擊得粉碎,如此差勁的我甚至連份打雜的工作都做不了。沮喪的站在四樓的陽台上。正好又接到了同學的短信,他是我在當地的同學,不過我一直沒聯絡他,但今天他卻說叫我出來聚聚,因為他升職了,想找我慶賀。而父母也一直在詢問我的近況,我只能以謊言敷衍他們。但以前好歹有點希望,但現在沒有希望的基礎連謊言都無法成立了。

  關閉手機的我站在四樓的陽台上,當時也是黃昏,紅色的陽光正好射在我眼睛里,一點也不刺眼,不過我卻覺得看什么都是血紅色的。而且發現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面,扶着欄杆的手不自覺地把身體撐了起來,整個人猛的向外一斜,是的,我有想飛下去的沖動。

  不過后背卻被人拉住了,力氣很大,一下把我拉回到里面。我暫時清醒了下,回頭望去,居然是剛進來的時候看見的那個比我稍長一歲的那個女孩。不過這次她穿了一身黑衣,黑褲,臉旁似乎還有淚痕。一臉怒氣的看着我。我不知所措,只能坐在地上哭泣。

  ‘你像個男人么?是不是他把你開除了?其實我早該告訴你,根本不該來,要不是那天着急着那筆生意,再加上最近那么多的事。’她忽然不說話了,我看見她雪白的臉毫無生氣,嘴唇上也沒有塗口紅,上邊的牙齒緊緊地咬着嘴唇。手里還提這個黑色的公文包。

  ‘我是個廢物。’我低下頭,說了一句。太陽已經快完全下去了,我們倆在陽台的影子被拉的老長,然后在最遠處又交疊在一起。

  ‘你之前的那几個也是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他們都是被劉總騙來的。劉總是台灣人,是總公司委派的。他對誰都極其吝嗇,雖然是銷售部和人事部的負責人,但是他經常以試用期和公司利益不好的借口來搪塞,最后讓你們走人。大部分人都在試用期滿前離開。像我都是費了很大功夫才留下來。而且,他還挪用了員工的資金和廣告費去炒股。我收集了將近三個月的證據。等他走后我會推荐你的,別輕言自殺,要知道,你死了,最難過的是身邊的人,離你越近,你就傷他們越重。’女孩說完,拿起胸前的項鏈看了看,接着,又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走了。我把她的話想了很久,最后想通了。下樓的時候外面已經全黑了,不過月光還是很亮。

  那天正好是陶炎冰自殺的第九十九天,也就是說明天就是他的百日祭奠了,我不想再呆下去了,我站在樓下,向陶炎冰死的地方想為他舉了個躬。但是當我抬起頭來的時候,感覺頭頂一陣風呼嘯而來,一個人如同麻布袋以牙膏砰的摔在我面前,月光直直的照在她臉上,我呆了許久,才認識正是剛才勸我的女孩。

  她的眼睛睜着很大,仰面躺在地上,身體還在如同得了癲癇的病人一樣,劇烈的抽搐。衣服上有拉扯的痕跡。腦后的濃稠的鮮血像蜂蜜一樣,緩慢的身下流動出來,在銀色的月光下映出了我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臉。脖子上的項鏈也斷了,灑在了一邊。那心型的弔墜也摔破了。居然可以打開,而且里面擺了兩張很小的照片,一張是她,另外一張是陶炎冰。兩人都笑得非常開心。我捂着嘴,過了好久才讓自己緩過來,然后打電話報警,接着坐在樓下的砂石地面上守着她的尸體。

  原來她叫譚芮,使陶炎冰的戀人,很快,警察鑒定她為自殺,很容易解釋,戀人自殺后的一百天隨他而去,同樣,譚芮的死也沒給這個樓層里的人帶來太多的震撼,例行公事的詢話后,就都各忙各了。我被劉總勒令離開。但是在現場我找到了一樣東西,沒有交給警察。因為我看見劉總和帶隊的警官親密的交談着。

  是一顆檳榔。我打聽過,整個公司只有劉總喜歡吃檳榔。我在譚芮的尸體的手上找到了那顆檳榔,一顆被嚼過的檳榔。譚芮帶的那個黑色的包也不見了,不用說,自然是劉總拿走了。

  第二天的下午,我沒有離開,而是打電話給劉總,我告訴他,如果不來見我,我就把那顆檳榔交給警察。他先是冷笑,不過我對他說檳榔我保存的很好,唾液也是可以鑒定的,然后他不說話,電話那邊傳來很大的喘氣聲,他答應了下班后和我見一面。

  一百天以前,我站在四樓,看着陶炎冰從我面前跳下去。而這個時候,站在我面前的是那個禿着腦袋,嘴巴里依舊咀嚼着檳榔,穿着考究的公司老總。我把劉總約到了陶炎冰跳樓自殺的地方。

  ‘我低估你了,以為你不過是個愣頭小子。’劉總笑了笑,這次他整個嘴巴都開了,牙齒全都黑了,他背對着紅色的陽光,看上去像沒有牙齒一樣,整個嘴巴宛如個黑洞。

  ‘說吧,你要多少錢?一口價,然后拿了趕快滾。’他接着說,我看得出他很急。

  ‘你的普通話說得很標准。’我冷冷地望着他,劉總笑了下。‘不干你的事。’

  ‘我只想知道到底陶炎冰為什么要自殺。’我接着問。劉總有點吃驚,不過告訴我,原來他虧空了公款,急于找到個替罪羊,他看中了急着結婚需要錢的陶炎冰,并以自己有內部消息來慫恿他,接着他把所有的虧空都栽在陶炎冰身上,自然,所有的事都被劉總賴的一干二淨了。而陶炎冰的性格又非常自閉,他知道即便告也告不過劉總,只好自己自殺也不想拖累戀人。而譚芮也是被劉總從樓上推下來的。

  ‘是這樣啊。’我嘆了口氣。劉總有點不耐煩。

  ‘你到底要多少,報各價啊。’

  ‘我不要錢,我只是把你交給他們兩個而已。’說完,我便轉過身,離開了那棟樓。

  ‘你搞什么?別以為嚇得到我!我可不怕什么鬼神!’劉總在后面歇斯底里的大喊,太陽沉下去了,樓道里一下就陰暗了下來。

  ‘別走,那顆檳榔呢?’他依舊在我身后大喊,我轉過身,從口袋里掏出把鑰匙,仍給劉總,他疑惑地望着我。

  ‘我把他放在陶炎冰用過的機箱里,你慢慢找吧。’說完,我便離開了,劉宗連忙沖了進去,我聽見了他的咒罵聲和翻找東西的聲音。

  我到樓下,用以前配的鑰匙把摟里的所有出口都封了起來。離開的時候,我依稀聽見劉總在里面瘋狂的大叫放我出去。”陶濤敘述的時候一直很平靜。我打斷他說。

  “你把他關在那樓里一晚?”

  “是的,然后我離開了那棟辦公樓,離開了那座城市,后來聽說他瘋了,有的說他從樓上跳了下來。總之后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么說你不是在那里摔傷的啊?”我覺得有點怪異,陶濤終于笑了下。

  “是的,我回到了這里,重新找了份工作。但是繁重的壓力依舊使我喘不過氣,可能像陶炎冰說得一樣,即使我能走出那棟辦公樓,卻走不出我心中的樓。但是當我真的跳下去后我又省悟了,既然給了我第二次生命,我自然要好好珍惜,所以前輩放心吧,我不會再做傻事了。”說完,我好像又看到了以前那個性情開朗而陽光的小師弟了。

  繼續聊了會,他的父母走了進來,我也要上班了,和他告辭后我走出了醫院。不過當我走進報社,看着那高聳入云的辦公大樓的時候,我忽然感到了一陣恐慌,站在門口老半天也不想進去,我不知道,是否自己也同陶濤說的一樣,活在一棟大樓里面。(樓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9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6:41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六夜 跑

  林斯平在這里呆了几天后就離開了。不過最近城市里總流傳着一個說法。那就是在夜晚獨自趕路的時候,會經常遇見個怪人。

  說是怪人,是因為他老是從后面猛地沖上來,如果你帶了包或者其他東西之類的話,他會搶走,然后繼續跑。如果去追他,他則會大聲高喊。

  “跑啊,跑啊,來追我啊!”接着便是漫長的賽跑。似乎從來沒人追上過,自然也沒人看見過他的容貌,而且據那些遭遇過的人敘述來看,這個人經常會改變穿着,甚至個頭的高矮等等,總之是非常的奇特。當然,僅僅是傳說罷了,因為起碼我和我認識的人都未曾遇見。

  周五是比較忙碌的日子,每次都會弄得很晚,因為要把排版好的報紙大樣拿去印刷,快過年了,需要寫的東西也多,沒想到把所有事忙完后居然快十點了,這才想起連晚飯也沒吃,匆匆交付好一切后,就提起外套回家里了。由于肚餓,我沒有走通常回家的大路,而是拐了個巷子,抄近路,想去吃點夜宵。巷子還算寬敞,但是卻非常的漫長,整條路上別說人,連條狗都沒有,還好我不是女孩子。由于沒有路燈,我几乎是扶着旁邊的牆壁走的,走一會兒再用手機照一下,冬夜大家似乎都睡得很早,狹長的路上我居然沒有看到一個行人。還好手機剛剛充滿電,用來照明到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卻聽見身后響起了很急促的腳步聲,我感覺到身后有人快速的接近,不過沒等我反應過來,只是剛轉過頭,一陣夾雜着汗臭味的風便撲面而來。一個人飛快地從我手中搶去了用來照明的手機。手機的燈光讓我稍微看清楚了點,個頭中等,但是他在這么冷的冬天居然只穿了件單衣,可是褲子卻還是厚實的棉褲。

  “來追我啊!”他居然高喊了句,但聲音卻異常刺耳,甚至帶着苦苦的哀求一樣,如同滴進池水的墨汁,迅速在巷子中回蕩開來。我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當他的第二聲發出的時候,卻已經看不到人影了。你可以想象下,在這樣個冬天的夜晚被人搶走手機是什么感覺,我如同一個傻瓜一樣呆立了几秒后,只好自認倒霉,扶着牆回家,當然,回去后那褲子就無法再穿了。我可以想象明天紀顏知道后將會是什么表情。

  “你是說真的?太有意思了!”紀顏几乎把喝進口中的啤酒吐了出去,一個勁的捂着肚子大笑起來,我則委屈的吧手叉在胸前,鼓着臉斜靠在沙發上,沒好氣地看着他,直到他稍微停止一點。

  “不要再取笑我了,一個手機到不貴,不過要重新去輸號碼然后還要通知那么多人太麻煩了,下次遇見搶手機的我直接給他錢算了。”

  “嗯,是個好辦法,你說會不會是冬跑愛好者?”他又在開玩笑了,我沒有搭腔,而是要求他陪我去再買個手機。周末的天氣和街上的行人一樣,擁擠的令人發熱,大家仿佛如同剛剛出爐的面包,鼓漲松軟。我們選擇了步行去,老原因,紀顏討厭汽車。當我們經過昨天那條小巷子的時候,我執意一起再走一次。紀顏笑我呆——難道人家搶了你的手機還會又在原地叫賣么?這和刻舟求劍有什么分別。我卻極認真地說,丟掉的東西,應該去丟掉的地方去尋找。

  小巷子里只有几個孩子在玩耍,這里原本是城市的中心繁華區,但依舊有几條這樣的老巷沒有拆除,倒是照顧了這几個小鬼,不至于讓他們玩到馬路上去了。黑灰色滲着水滴的牆壁粗糙得很,在白天看去依舊令人不舒服。巷子兩邊大都是在這里居住了几代的家族了,相互之間熟悉的很,不過也搭了很多竹棚磚房之類的,大概是用來存放雜物,不過使本來就不寬敞的過道更顯得擁擠。走在高地不平青色開裂的舊石板鋪成的地面上,我們盡量放慢腳步,四處望,還向人打聽是否有一個愛跑步的人,結果當時是沒有。巷子的出口已經可以看見了,再過去點就是手機專賣店。看來我真的要破財買個新機子了。

  “倒不如我直接打打看,說不定他正在旁邊拿着你的機器向人叫賣,我們一邊打一邊四處走。”說完居然真的撥通了。

  我剛想笑他,但很快笑不出了。

  我聽見了自己非常熟悉的鈴聲。那是我自己設置的。雖然開始比較微弱,但現在已經非常強烈了,我能清晰地聽到。

  “今天好運氣,老狼請吃雞,請吃雞,你打電話我不接,你打他又啥用啊。”紀顏也聽到了。聲音來自于前面。

  很奇怪,巷子的出口處好像有個空置的竹棚,門虛掩着,聲音是從里面穿出來的。紀顏對我示意,大概是兩人慢慢過去,包抄一下,怕他突然沖出來又跑掉了。

  我們如同小偷一樣摸了過去,甚至還做好了搏斗的准備,如何閃避,如何左勾拳,右勾拳,讓他知道惹毛我的人有危險。心里感嘆看了這么多年的動作片終于不必在家里對着鏡子“自打”了,等到那小偷一出現我就沖上去,我絕對不是一個人在戰斗,李小龍成龍釋小龍會在那一刻靈魂附體。何況今天還有有紀顏在,我自然更不會膽怯,不過事情并沒如我想象一樣,直到我們走到門口,里面也一點反應都沒有。我拉開了門,陽光透過空隙,恍如拉開了黑色帷幕的舞台一樣,里面的東西一下被看了個一清二楚。

  里面只有一個人,一個躺在一垛厚厚的草堆上的人,這里的人經常會准備一些干草用來防凍之類的。不過准確點說,那個人應該是具尸體了吧。

  他赤裸着上半身,我從以前未見過這個人,剃着個平頭,他的腦袋就像一個肥胖的仙人掌一樣,額頭高聳,宛如一個大包,稀少而短的碎眉如同膠布似得貼在眼睛上面。他就像的了甲亢的病人,本來細長如縫的眼睛被暴出的眼球硬是掙得像銅鈴一般大。寬而塌陷的微帶着赤紅色的大鼻子下面的嘴巴吃驚的張開着,慘白如死魚肚白般的舌頭耷拉了出來,嘴角邊上,胸口有些鮮血,他的臉蒼白如紙,似被白色油漆刷過。我看見他的左手正拿着還在唱歌的手機,那正是我昨天被搶的。下身穿的倒是棉褲,不過奇怪的是,他那雙平底膠鞋磨損的太厲害了,几乎快磨沒了。在他身體旁邊,扔着一件內衣,我用腳碰了碰,居然凍上了。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難道是凍死的?

  我們很快報了警,本來平靜的巷子被弄得熱鬧非凡,旁邊的住戶老的少的忙的閑的還有拿着掛着肉絲的菜刀抱着吃奶瓶的孩子來出來看熱鬧的,看來魯迅先生所說的國人愛看熱鬧的心里倒是亙古不衰。不過這家竹棚的主人可就苦了,哭喪着臉一個勁的和警察解釋自己從來都是好人,除了偷過鄰居家的几串臘魚臘肉沒事偷看過往裙子太短領口太低身材太好的女孩欺負欺負大人不在身邊的小鬼躲在暗地里咒罵几句工商執法人員對着馬路上的奔馳寶馬排氣管吐口水外連螞蟻都不敢踩死一只何況殺人乎,當然,前天殺的用來煲湯的雞除外。問話的警察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陳述,對他槃問了几句就開始調查死者身份了。作為第一個發現尸體的人,我和紀顏也接受了槃問,不過警察對他搶了我的手機比較感興趣,當然,手機被當作證物收緊了塑膠袋,結果我恐怕依舊要買部新手機,我想沒誰願意使用一部被死人握了一整晚的手機。

  “你怎么看?凍死的?”我問了問對着方面比較專業的紀顏,他從發現尸體開始就沒說過一句話,當然,除了應付警察的槃問。如同平時一樣,收起了笑容一臉嚴肅的他摸着光滑的下巴一直望着那具尸體。

  “不像。“他終于開口說話了。

  “哦?那他是怎么死的?”我好奇地問。

  “鮮血,你也說當時他在跑步,我覺得他可能是累死的,奪去你手機的時候是他跑的最快的時候,也正是就要油盡燈枯了,最后他一頭栽進了棚子里,天色太暗,你沒發覺。嘴巴旁的鮮血來自肺部,長時間劇奔跑,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天夜晚,需要大量呼吸,那些冷空氣呼進肺部,造成肺部毛細血管破裂導致出血,當然,還有其他症狀,不過最令我覺得費解的是,當人累得吐血的時候為什么還再不停的到處奔跑,太不可思議了。”他的視野沒有離開尸體,不,准確地說,應該是尸體的腳上的鞋子。

  “看來有必要弄清楚他的身份。”紀顏忽然走過去和警察交談了起來,起初警察有點不耐煩,然后紀顏當他的面撥通了個電話并交給那個警察,很快我從他的臉上看到了驚訝和惶恐的神情。兩人談了會,紀顏就過來了。

  “好了,我們可以走了,死者的身份還在查,不過他們很快會打電話通知我們。”說完便拉着我回去了,自然,手機也沒買成功。不過我很好奇警察為什么對紀顏的態度大變,問起來,紀顏卻眨巴眨巴眼睛,笑道:“只是認識這里警隊的朋友罷了。”看來他認識的人還真是不少。

  我們回到紀顏家中,很快便接到個電話,他嗯嗯了几下后掛斷了。然后望着我說:“他是個運動員,准確地說是名長跑運動員。”我一聽,難怪,看上去身體還蠻健壯。紀顏穿好外衣,對我做了個出去的手勢。

  “去省田徑隊吧,或許能問到點什么。”他依舊是老脾氣,對任何奇異的事一定要查個清楚才滿意。省田徑隊離這里不遠。很快我們便從隊里的主管主任那里知道,這個死去的運動員叫連富華。二十二歲,是省里很有希望的長跑運動員,不過失蹤几天了,沒想到居然橫死街頭。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消息,他和其他人也無任何冤仇,平時是個很檢點的人。我們失望的回來后,驗尸報告也出來了,算比較快的。和紀顏想的一樣,沒有外傷,屬于運動過度導致肺部呼吸衰竭。簡單的說,他是累死的,或者可以說是跑死的。見過死法多樣的,但這種死法和自己用雙手掐死自己沒什么兩樣了。

  “你說是什么促使他不停的跑呢?”紀顏的眼睛看着窗外,突然問了句。我當然不知道,總不可能說連富華是在練習吧,這未免牽強了點。

  “另外,那個時候他搶你手機卻反倒叫你追他,這也很奇怪啊,那種情況下估計他應該已經接近極限了,卻仍能跑那么快。”紀顏繼續說着,他習慣于把所有問題一一列舉出來,這樣才能有條理的解決。我和他想了一下午,都沒個頭緒。但是很快,另外名死者也被發現了,死于同樣的症狀——活活累死的。看來連富華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當天晚上,紀顏收到了卷錄像帶,與其說是他收到的,倒不如說是警察給的,這卷帶子時發現第一個死者的時候收到的。我和紀顏坐了下來一起觀看。

  畫面很暗,但還是可以看得蠻清楚。似乎在一個非常空曠的地方,天氣很暗,四周都是黑色的石礫和砂石。還有一條白色的跑道,非常簡陋地面也很粗糙,但勉強可以算是條跑道吧。跑道上有個人在跑步,似乎是個年輕男子。他看上去很辛苦,但還是拼命地奔跑,過了下,在年輕男子的前面,跑道上不知道怎么出現了兩架切割機,并且把它們發動了,但跑步的人沒有絲毫停止的意思,雖然他大聲叫嚷着不,但是身體卻奇怪地一直沖了過去。

  恐怕下一秒鐘的畫面真的是令我和紀顏駭然,年輕人以飛快的速度穿過了切割器,接着就像慢動作回放一樣,年輕人的身體依舊前傾着,但他的腳掌卻留在了那里,傷口向外噴涌着鮮血,但他卻爬起來,用失去腳掌的傷腿繼續跑着,在白色粗糙的跑道上留下一串圓形的紅色印記,每跑一步他都拼命地大喊一聲,沒過多久,他就倒在了地面上,但是腿卻依然坐着跑步的動作,但是越來越慢,終于,他沒有再動彈了。

  “看到了吧,一直再跑,直到死亡。”開始穿者風衣的人出現在鏡頭前說了這么一句。似乎經過了處理,他的聲音聽起來象機器人一樣生硬冷冰冰的。

  “人一輩子都在努力向前奔跑,為了前面的目標,名利金錢女人或者尊嚴,反正是要跑得,所以我讓他們干脆一齊跑起來,只要你開始跑,你就無法停止,只要你開始跑,你的腿你的身體就不屬于你了,停下意味着死,不過即使一直跑也會死,除非有人可以……”畫面停止了,成了一片雪花狀。

  紀顏站了起來,關閉了電視。

  “這算什么,是挑釁么?”我生氣地說,紀顏卻似乎若有所思。

  “跑,跑到死,或者有人……”他看來想到了些東西,不過也不完全。

  “這個穿風衣的人是瘋子么,或者是看多了《電鋸驚魂》系列?把人命當兒戲來開玩笑?”

  “不,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玩游戲。”紀顏伸出左手打斷了我的話,“吉普塞人有一種咒語,可以隔着很遠控制人的身體,道朮也有,以替身的形式,但是那大都是希望操縱別人或者干脆殺死受害者,但這個人卻讓那些人不停地奔跑,這就有點不合情理了。如果是你被操縱,身體不受控制的奔跑,哪怕前面是懸崖或者是火海,你說你會有什么感覺?”紀顏朝我望來。

  “當然是憎恨,絕望,抑或是對死的恐懼之類吧。”我靠在沙發上不加思索的回答,忽然轉念一想,“你干嗎拿我打比方啊,真不吉利。”

  紀顏笑道,“你還把我的來電設置成老狼請吃雞?”我也笑了笑。不過笑過之后當然是要弄清楚這個風衣男子的真正目的。我們回到了警隊,咨詢了第二名受害者的信息,這個人是個小偷,或者說是慣偷,非常難抓,因為據說他的奔跑速度不亞于職業的運動員。當然,他也是死于運動過度而缺水導致了身體發熱從而并發了急性腎衰竭。也就是說,同樣是跑死的。

  “似乎和連富華一樣,這個人也是個跑得非常快的人。”紀顏翻看了下他的資料。我也附和了句,的確,目前除了錄像里的那個被砍去腿的年輕人之外,發現的兩個死者都是運動量很高的人,尤其擅長跑步。線索并不多,至于那槃錄象帶,似乎暫時業看不出什么端倪,整個背景似乎是在郊區的偏僻地帶,就算找到估計人也早跑了。切割機的牌子倒是看清楚了,問題這種機器非常普及,任何人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不過話說回來,這年頭連航空母艦都能買,還真不知道是有什么錢買不到的。

  看來,我們唯有守株待兔,等着他繼續如同操縱木偶一樣讓受害者不停的跑起來。反正是周末,我自然陪着他,中午的時候,兩人隨意買了點面包飲料權當做午餐。

  “你說的那個咒語是怎么回事?”我們站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我喝着可樂問他,紀顏吞下口面包,和我解釋起來。

  “作為非常古老神秘的民族,他們又非常弱小,四處流浪,據說神可憐他們,教會了吉普賽人使用魔法,其實就是咒語,包括簡單的讀心朮,和占卜。但是,也還是有一小撮人利用咒語控制人,吉普賽人沒有使用魔法的介體,也就是血液和契約,所以他們需要靠水晶球或者塔洛牌之類的輔助工具來實現。很早的時候有吉普賽人靠使用黑水晶來控制他人,成為傀儡。所以我說這次有點相像,不過我始終不明白那個人的目的,還有,吉普賽的魔法師通常無法可解,除非施法者死去。而錄像的意思好像某種方法可以讓人停止奔跑,這才是重點啊。”

  我疑惑的表示或許只是那個瘋子的戲言,紀顏搖頭,他說他覺得那個人不像是個精神失常的人,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且他把錄像帶發到警察局恐怕還會發到電視台或者雜志,可能會弄的人心惶惶。紀顏提議再去仔細看看錄像帶,雖然我對那斷腿不是很難受,但好歹剛剛吃完東西,我不想有惡心的感覺。但紀顏還是硬拉着我去看了。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遍,我几乎看得厭倦了,但紀顏卻始終盯着顯示屏,然后不時的倒帶定格。忽然,他定住了畫面,手指着左上角的一個小點叫我看,我瞇起眼睛仔細一看,好像是一架飛機。

  “准確的說應該是教練機。”紀顏肯定地說,我奇怪他怎么這么確定,他告訴我,一般的民航飛機這個高度我們是看不到的,而這個城市郊區附近有一個大型的軍工飛機工廠,有教練機的出現不奇怪,看錄像帶的天氣,應該是前几天的陰雨的時候。紀顏興奮地告訴我,只要能查到最近教練機的飛行路線,一定可以找到錄像帶里的地方。當然,我們必須要先去查,因為是軍工產業,相對來說不是太好說話,我們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打聽到最近教練機的飛行路線。我們沒有告訴警察,紀顏說警察出動的話目標太大也過于招搖,所以所有的事都是我們獨自去做的。

  按照收集來的資料,我們分頭尋找,將近一下午過去了,終于發現了城南外一個正在興建的大學體育中心很符合錄像帶里的畫面,不過我們趕到那里時候,因為是周末,似乎工地上很冷清,果然,我們看到了條跑道,還有切割機,全部符合了。但我總覺事情似乎太順利了。而且整個施工現場過于安靜,一個人都看不到,死氣沉沉,就算是周末也該有些值班的人員吧,到處堆放着鋼筋水泥和砂石。

  “他們似乎把手頭上的事都拋掉了。”紀顏奇怪地走到一片沙地旁邊,一把鐵鍬正插在沙子上。我大喊了几句有人么,但回應我的只有不斷地回聲。在不遠處,有很多雜亂無章的腳印,我和紀顏決定順着腳印找找。腳印雖然亂,但卻一直延伸到好遠,看得出有一大群人,地面上還有很多嘔吐物。我和紀顏互相看了看,內心里涌出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果然,在順着腳印追了几百米之后,我們看到了。

  相信大家都看過南京大屠殺相關的資料,有時候鬼子們把要執行槍決的人趕到牆邊,然后集體掃射,尸體就像柴草一樣,一摞一摞的,壓疊着。現在的畫面也是一樣,只不過看不到那么多的鮮血,卻更讓我覺得冷。

  大約一百多的工人模樣打扮的人,個個面白如紙,有的口吐白沫,倒在牆邊,而且都已經死了,但尸體居然還是溫熱的。重疊再一起,形成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尸堆。只是非常奇怪,大部分尸體的額頭上都有或多或少的擦傷,都紅腫起來了。

  我們正准備打電話,但是從牆角處慢慢出現了張輪椅。上面坐着一個帶着風帽穿着風衣的男人。

  “看來你還是發現了錄像帶里我故意拍下的飛機啊。”他的聲音不再是錄像帶那么難聽了,帶着磁性卻非常陰沉。紀顏沒有說話,只是手指着尸體。

  “你干的?”

  輪椅上的人摘掉風帽,露出一張几乎是殘缺不全的臉,他的頭發全掉光了,左邊的眼睛完全被額頭上傷口增生的丑陋臃腫的肉芽耷拉下來蓋住,巨大的鷹嘴鼻歪在了一邊,上嘴唇只剩下三分之一,蓋不住肉紅色的牙床和僅有的几顆碎牙齒,右臉上還有道很明顯的傷疤。他似乎受了很嚴重的傷害。他笑了一下,姑且稱之為笑吧,恐怕世界上沒有比這更難看和惡心的笑容了。

  他接着搖了搖頭。

  “不是我殺了他們,只是讓他們跑了起來。你來晚了,几分鐘以前還能看見几百人拼命奔跑的場面,何其壯觀啊,即便是前方有牆一樣的阻礙,他們也頂着奔跑着,雖然中國有句俗話,‘不撞南牆不回頭’不過似乎剛才就不太適用了。”說完,他難以克制的又大笑起來,由于沒有嘴唇,他的笑聲就像漏了氣的鼓風機一樣,呼哧呼哧的。

  我和紀顏的腦海里恐怕都同時出現那樣的畫面,上百人擁擠在一起,拼命地朝牆撞去,他們不願意,但身體卻不聽使喚,就如同看不見玻璃的蒼蠅一樣,一下又一下的往透明的世界撞去,直到氣絕身亡。

  “你到底想干什么?玩弄人有這么開心么?”我看得出紀顏一直在克制,但他的眼睛已經在充血了,嘴唇也變得鮮紅,整個人就像是一頭發怒的獅子,看准了獵物正要沖鋒一樣。輪椅上的怪人也有點警惕,收起了笑容,輪椅朝后退了几下。

  “我曾經是個天才運動員,一個非常熱愛跑步的人,如果不是那場該死的車禍,不是為了躲避那個反應遲鈍不知道跑動躲避的蠢貨,我不會搞成現在這樣,說不定去奧運會的就不是劉翔而是我了!車禍后我破了相,而且下半身永遠癱瘓,我想過自殺,但是,上帝是公平的,在我最低谷的時候,神力出現了,我得到了塊黑色的像云母一樣的東西。”說着,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發着暗光巴掌大小的黑色晶體,在晶體的旁邊居然起了層非常厚的黑霧。不過很快他又收了起來。

  “我獲得了神力,是的,我可以控制人的雙腿,我可以讓他們不停地奔跑直到死,除非失去了雙腿,你也看見了錄像了,即便沒了腳掌,那個人也在往前奔跑,對一個無法奔跑的人來說,還有什么比看着一群傻瓜跑步更令人興奮和開心的呢?”他的臉在抽動,看得出很想笑,卻在忍住。

  “你用錄像帶無非想引我們過來,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大聲質問他,怪人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指着紀顏。

  “我只是要他,和你無關。”

  紀顏聽完吃驚地說:“我不認識你。”

  “是的,我和你也不熟,但是,一個男人告訴我,只要我把你引誘到這里并殺掉,我就可以獲得更多的神力。”

  男人?到底是誰?

  “好了,廢話說完,我們開始做游戲吧。”怪人把手指向了我,“其實我大可以殺了你,不過我始終覺得做游戲才是有意思的,就這樣讓你們跑死胎無趣了,這個眼鏡是你的好朋友吧,現在我就讓他跑起來,我說過,想要破除這個詛咒,只要另外一個人跑得超過他,那詛咒自然會落到那個人身上。你們是好友,兩個只能活一個,好好選擇吧,而且你最好快點,我看這個眼鏡的身體跑上十分鐘就會斷氣了,哈哈哈。”他話音剛落,我感覺自己的腿就沒有知覺了,自動跑了起來,并且跑向了跑道。紀顏和怪人離我越來越遠,我只能看着,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跑速越來越快,起初我還能支撐,但大口的呼吸使得很快大量的冷空氣灌進我的肺里,我的喉嚨氣管肺部像塞了塊有着鋒利邊角的冰塊,但身體卻熱得要命,眼睛也開始充血了,前面的視野開始變得狹窄。腰部以下的大腿開始抽筋,但卻依然在劇烈的擺動,渾身的每一塊肌肉仿佛被針線穿了起來,每次拉扯都產生劇痛。整個身體仿佛像在不停的揮發一樣,如燃燒了起來似的。

  我得腿已經不屬于自己,平時的我絕對跑不出這種速度,看來怪人不但可以讓人跑起來,甚至還可以控制速度。神智開始不清楚了,大概几分鐘后,當我即將喪失知覺的時候,我感覺有什么東西飛速的穿越了我,接着就昏過去了。不過當我醒來的時候,自己卻躺在了跑道上,紀顏正在我用手指蘸着水塗抹我的嘴唇。

  嗯?我怎么沒再跑呢?而且紀顏也沒有動啊。紀顏見我醒了,笑着指了指遠處,那個本來做在輪椅上的怪人居然在前面飛快地奔跑!

  “這個蠢才,我本來靠殺掉施法者來破除咒語,可是他居然跳了起來開始奔跑,并對我說自己可以讓別人跑當然也可以使他的身體跑起來。我自然在后面追他,他不時的回頭嘲笑我的愚蠢,可是沒想到他的左眼的視野不好,居然從你身邊跑過去了。結果按照他說的,詛咒落到自己身上了,你就沒事了。”真是戲劇性的結局,不過我也知道了,為什么連富華要搶我的手機,為什么只有跑得最快的兩個人死了,因為沒人可以追得上他們。

  “不過,還有事沒弄清楚。”紀顏站了起來,走到工地的起重機旁邊,拿出一桶汽油潑到跑道上,然后點燃根香煙,站在那里看着跑步的人。

  “告訴我,那個人是誰。”紀顏猛吸着香煙,火光一閃一閃。怪人痛苦地高喊起來。

  “他是一個留着銀發戴着墨鏡的高大男人,肩膀上停着一只模樣很怪有點類似蠶的動物。我真不知道他是誰,你饒了我吧,我錯了!”他的聲音已經模糊不清了,氣喘的厲害。

  紀顏聽完,臉色變了,但那人繼續高喊着放過他。

  “你要我怎么做?要不殺了你,要不為你找個替身?算了吧,你還是慢慢跑吧,享受一下,反正你喜歡跑步。”說完,站了起來,扶着我離開了,等走了一段路,怪人跑到汽油那里的時候,紀顏把香煙彈了出去,跑道立即燃燒起大火。

  “以地獄之孽火洗滌爾等之罪。”紀顏低沉着說了一句,我看見怪人馬上就燒着了,像火人一樣繼續奔跑着,并發出痛苦的怪叫聲,不過沒多久,他就躺了下來,不動彈了。我不忍再看,轉過了頭。

  我們揀起了地上遺留的那塊黑色云母狀的東西,不過紀顏的手一碰,那東西就像冰塊遇火一樣融化消失了。

  “到底是什么?”我看了他呆了老半天,問了句,不過紀顏沒有回答我,只是說了句走吧,回去再談。路上紀顏說,雖然燒死那人是為了超度而償還罪孽,可這畢竟是紀顏第一次親手殺人,心里也非常不舒服。我安慰了他几句,但紀顏依舊愁眉不展,我知道他還想着那塊黑色碎片和銀發的男人。(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30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7:2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七夜 肉符

  剛隨紀顏回到家,發現他的郵箱里躺着一封邀請函,包裝得非常華麗,打開蠟封的開口,居然還能聞見香味。紀顏看了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我詢問他是什么,他笑着說是以前兒時的玩伴,希望我可以去參加一個聚會,就在今天晚上。紀顏還說,這個人是他父親好友的女兒,兩家以前住的很近,所以他和那個女孩小時候經常在一起玩耍,不過十歲后女孩便搬家了。

  “噢,那倒算是青梅竹馬了。”我打趣道。紀顏擺擺手,笑而不答,

  良久后才說:“我只當她是妹妹,不過既然是她請我,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今天發生太多事了,本來打算一起去喝酒,倒不如直接去她家吧。”這等好事我也很感興趣,再說從邀請函來看這人的來頭不小。果然,半小時后來的一輛黑色的林肯加長轎車停在了紀顏家,看得出紀顏也吃驚不小。

  車門打開,一個戴着白色絲制的網狀面罩的女孩走了下來,頭戴白色的絨毛帽,我看不清楚相貌,不過從身材來看的確是不錯,很高,而且衣物都是名牌貨,果然是富家千金啊。

  車上下來的人望了望我們,然后走到紀顏面前,掀開了面罩,果然非常漂亮,不過更讓人心動的是高雅的氣質。尤其是宛如奧黛莉赫本的鼻子和白皙的皮膚,讓人有無法說出的欣賞感。

  “紀顏哥哥,很久沒見了。”女孩笑着說了一句,紀顏也笑了笑,隨即介紹了一下我,這才知道女孩叫齊雅瓊。

  原來她請客紀顏去是因為她剛剛過世的表哥留下了一大筆遺產,所有有資格的繼承人都被邀請到她半年前逝世的姑父家中,等待分配。我畢竟是外人,在加上女孩的家路途遙遠,只好暫時和紀顏分開。

  車子很快就消失了,看來這几天會比較枯燥了,不過紀顏留下了很多以前探險的筆記,以及他父親的書籍文稿,沒事看看,還是可以打發時間的。從中隨意抽取了一本,就自己回家了,晚上電視無聊,不明白網絡泛濫的時代電視台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的操作方法,播放着無聊的電視劇和無聊的綜藝節目,當然,我也無聊,所以早早洗臉上床,怕睡不着,只好把筆記拿來讀讀了,誰知道讀完第一篇更沒辦法睡了。

  第一篇的名字叫肉符,其實感覺和日記一樣,不過沒有記錄時間罷了。看說法的方式,這應該是紀顏父親寫的。

  “昨天剛剛回家,便被得知旁邊搬來一戶人家,看天色太晚,也不想去打擾人家,沒想到他們卻主動來了。

  我開門一看,便是一個孕婦,穿着寬大的米紅色長袍,左手扶着肚子,右手被一個年輕的男子托着,年輕的男子看上去非常惶恐,仿佛托着七寶蓮燈的卷簾大將,雖然比女子高了半個頭,但他弓腰垂首,樣子謙卑,反倒比女子看上去矮了不少。

  這名孕婦留着短發,皮膚略黑,總體還算清秀,見我有些驚訝,便爽朗地笑着自我介紹說自己是剛剛搬來的,因為快要生產,所以選一個環境僻靜清新優雅的地方養胎。我倒也歡喜,自從小顏出世后已很久未曾聽見小孩的笑聲了。我告訴婦人,若是有什么麻煩事隨時支吾一聲,鄰里之間一定互相照應。一番自我介紹后,我知道他們是做小生意的,租下我家旁邊的房子一做生產之用,二做鋪面,到也一舉兩得。

  女子說自己叫唐蘭,我問起男主人姓名,但他卻閃爍其詞,言語間好像很是為難,倒是唐蘭說她見男人最怕見生人,其實非常好相處,然后兩人便告辭回去了。望着他們的背影,我忽然想到,既是做小店吆喝生意怎么會害怕生人?而且那男子的神情是在太奇怪了,與其說是丈夫,到更像是仆人一般,不過世間懼內之人甚多,到也不足為奇。

  可我萬萬沒有料想到,自從這對夫婦搬來,以后的怪事卻接踵而來。

  對于我來說,要么就在外面旅行,回來就忙着整理筆記或是記錄。我雖然不需要非常安靜的環境,但我的新鄰居的聲音似乎有點過于吵鬧了,聽上去是在裝修,忍耐了一小時后,我決定過于以下,也算是對于昨天的回訪。順便提了些我從山東帶來的上好的山楂,山楂又叫紅果,生產之后吃還是不錯的。

  (紀顏以前的家是住在一片片的平房,兩家鄰居相隔非常近的)除了門,便來來到他們家門前,門沒關,虛掩着,我站在門外喊了一聲,年輕的男子出來了。

  他的額頭很多汗,眉毛也緊皺着,我想他大概是剛才的工作繁忙對叫門的人很厭惡吧,不過他看見我之后馬上調整了神態,而且把右手特意背到身后。天氣有點熱,他只穿了件背心,下身是花格短褲,左手拿着一把老虎鉗,站在門里笑着說:“是紀先生啊,有事么?”

  我向他表達了友好的意思,并把山楂遞給了他,年輕人有點意外,不過推托了下還是接受了。

  “是我們裝修店面吵着您了吧,我聽別人說紀先生喜歡寫東西,我雖然是老粗,但知道寫字這事一定要靜心,環境不靜心怎生靜的了?只是這點面急着開張,一時有些冒犯希望先生原諒。”他說的非常誠懇,而我也不便再繼續強調,于是照例問了問他妻子的近況,只是奇怪,年輕人始終不請我進去,而他的右手也一直背在身后。

  我起初對這對奇怪的鄰居夫妻到也不覺得如何,店面的裝修很快完工了,對大家來說有個雜貨鋪倒也是方便之事。后來,唐蘭和她丈夫也就和大家混熟了,可是攀談的時候卻始終不知道他們是哪里人,而他們說話口音很雜,几乎隨時變換,大家人后多有議論,不過兩夫妻從來笑臉相迎,一個月過去了,大家也漸漸忘記去猜測他們的身份。

  由于我有早起的習慣,因為那時候天色最暗,而且也最安靜,適合思考和寫東西,不過自從唐蘭夫妻來后,我卻經常在早上的時候聽見有人倒東西的聲音,其實倒垃圾也不必起的如此之早啊,或者是哪所為的‘垃圾’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鄰里之間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大家坐在一起,互相品嘗別人的菜,這種習慣成了默許,誰家做了好吃的,都會招呼大家的孩子來嘗嘗,有時候孩子自己都會自動過去,偷偷用手拈上,大人們即便看到也裝作不知道。

  昨天唐蘭端着飯碗坐在外面,她也是極喜歡小孩,甚至到了溺愛的地步,無論是誰家的孩子,只要她看見,都要招呼過來好好的逗逗,或者塞點糖啊,水果之類的,孩子們也很喜歡這位漂亮又和善的阿姨,時間一長,有時候也肆無忌憚,連孩子的父母看的都有點惱有點過意不去,但他們兩夫妻卻始終笑着,大家都奇怪,即將要做媽媽的人了,居然如此喜歡小孩。

  唐蘭最喜歡四姑的外甥,小孩長得虎頭虎腦,里面男人叫了句,唐蘭和孩子逗了下,便進去了,飯碗放在了地上。四姑的外甥見碗里似乎有肉,于是自顧着用手拿了一塊,剛要放到嘴里,正好被出來的唐蘭看到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几乎讓在場的大家匪夷所思,一向對孩子慈眉善目的唐蘭,忽然如母獅一樣,猛地沖過去,打翻了孩子手中的肉,然后抓着孩子大吼道。

  “這肉不能吃!不能吃!”

  孩子當場嚇傻了,然后哇的大哭。四姑也抖着一身的肥肉掂着小腳跑了過來,一把把孩子從唐蘭那里拉過來,然后插着腰點着對方鼻子開始痛罵,說孩子吃塊肉有什么了不起,四里八鄉的孩子那個不是吃大家鄰居的飯菜長大的。唐蘭低頭不語,任憑四姑痛罵,和旁邊的人的指點。

  “又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急個什么勁!”不知道罵了多久,四姑還嫌不夠,我有點看不下去,剛想過去,一直低頭的唐蘭忽然猛抬起頭,直視着四姑,四姑愣了愣,居然說不出來了。

  那一刻我也駭然了,唐蘭的眼神里如同野獸的眼神一樣,那絕對不該是人類該有的目光。四姑不敢再看她,低頭罵了几句,轉而開始數落小外甥,兩人一邊哭一邊罵,走開了,圍觀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也散了。這時候唐蘭的男人才走了出來,扶着唐蘭的肩膀,輕拍了兩下,我看見唐蘭的眼睛里全是眼淚,夫妻二人相擁着走了進去。

  我看了看地上的肉塊,忽然非常好奇,剛想過去拾起來,忽然年輕的男子一下擋在我面前,拿走了那塊肉。我清晰地看見,他那肉的右手手腕上,貼着一塊很奇怪的東西,但速度太快,實在看不清楚。

  日子每天在過去,似乎唐蘭生產的時候也差不多了。兩人的雜貨鋪生意到還湊合,雖然其他人都對那事淡忘了,我卻是個好奇心極重的人,或許這不該算是個優點吧,說是嗜好更恰當。

  這段時間我一直在借故親近他們夫妻,沒事聊聊天之類的。他們對我還是非常尊重,可是沒當提到關鍵問題,像來曆,或者他們的身份,兩人就含糊其辭,一直到今天,我和他們談到孩子。

  我問唐蘭,是頭胎么。唐蘭驚了一下,然后就不說話了。旁邊的丈夫嘆了口氣。

  “說到孩子,沒人比我們更命苦了。”他似乎還要有說下去的意思,可立即被唐蘭在下面拉扯了下袖子,兩人以唐蘭要安胎的借口回去了。這反倒令我更加奇怪。而且我從未看見唐蘭去過醫院檢查,雖然肚子更大了,走路都非常不便,可她卻沒提過到底什么時候生產。想想好笑,連夫人都說我怎么比關心自己兒子出生還積極一樣。

  終于,我有了個進去他們屋子的機會,不過,我情願自己沒進去更好。

  那天唐蘭的丈夫找到我,似乎有事相求,但又欲言又止,他將右手插在口袋里,天氣很熱,他卻穿這長褲,而且我似乎隱約聞到血腥味。年輕人解釋說,剛才給媳婦殺了只雞,燉了點湯,但自己有急事,一定要出去一趟,還勞煩我幫着照應一下,鄰居的這點小忙,我還是沒問題的。男人感謝的告辭了,順便告訴我,鍋上燉着的就是雞,等唐蘭醒了就讓她吃下去。

  我走進了他們的房間,這還是几個月來的第一次拜訪我的鄰居。房間很整齊,看來夫妻倆都是愛好干淨之人,雖然旁邊堆放了很多貨物,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唐蘭在里面休息,我不便打擾,于是坐在門外照看着爐子上的雞湯。(那時候做飯可能沒有煤氣灶一類吧,大概和我外婆一樣,各家各戶都在屋子外面搭造一個棚子,然后堆些煤球之類,用爐子做飯,雖然麻煩而且有火災隱患,但卻是最好的辦法了,每到吃飯時間走到這里,飯菜的香氣和煤球特有的燃燒味道混合在一起,真的很令人難忘)

  我看着冒着熱氣的爐子,肉香味漸漸通過鼻子傳道腦海里,我遍尋過自己聞過的各種肉味,卻始終想不出這是什么肉香,反正絕對不是雞肉。雖然好奇,但畢竟自己不是小孩子,翻看人家的做菜的鍋子,被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肉的香味不停的攛掇出來,仿佛如一只手一樣,廖掃着我的心。終于,我忍不住了,走過去,看了看四下無人,感覺自己和做賊似的。

  那是個灰色底部黑頂的瓦罐,看樣子有點年頭了,里面的肉已經開始劇烈的翻滾了,白色細嫩的肉絲一縷一縷的,但非常薄也不大,肉香味撲面而來,我更加肯定這不是雞肉了。

  旁邊正好有雙筷子,我立即夾起了一塊,很滑,几乎夾不住,不過我還是成功的夾了出來,夾着肉我遲疑了下,到底吃下去會發生什么?我猶豫的把筷子移動到嘴巴邊,可是始終沒能吃下去,最后決定還是帶回去看看再說,不料身后突然感覺有人。我把肉放回瓦罐,果然,唐蘭一只手扶着肚子,另外只頂着牆,冷冷地看着我。這種情況,實在是我畢生未曾遇見過的尷尬,兩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不說一個字。

  “紀先生,這肉是我男人燉的,給孕婦吃的,您,不適合。”她終于開口說話了,我也點點頭,把剛才年輕人交待的事告訴了唐蘭,立即逃似的回去了,當我踏進房間的時候,看見唐蘭已經開始吃了。

  大概半個月后,正在熟睡的我忽然被急促的叫門聲吵醒,安慰了下妻兒,批了件外套出去開門,雖然白天還算炎熱,但秋天的涼夜吹多了還是很傷人的。

  開門一看,居然是唐蘭的丈夫,他滿手鮮血,臉上也有,我几乎吃了一驚,本來還有的一點睡意已經全無了,立即問他出什么事了。男人的臉上既有着急,居然還帶着一些興奮。

  “小蘭要生了!不過我應付不過來,孩子的頭卡住了,我沒辦法,只好找先生了!”他着急的說話都不清楚,好半天我才弄明白,月光下,我看見他的右手手腕上的貼着一塊火柴盒大小,正方形的東西,而且上面畫的似乎是符咒,我看着眼熟,但一時半刻也想不起來。

  “為什么不送去醫院?”我一邊馬上叫醒內人,她還是知道些生產方面的事情的。

  男人低頭不說話,他洗了洗手,把我拉到一邊。

  “紀先生,不是我們夫妻瞞您,實在是不好開口,等小蘭生完孩子,我們再原原本本告訴您好么?”既然他這樣說,我也不好多問,只是責怪了他几句怎么不注意下妻子的生產前兆。

  兩家人几乎忙到了天明,還好,唐蘭終于產下一名男嬰。孩子很漂亮,像極了唐蘭,哭聲響亮。而唐蘭恢復神智的第一件事卻讓我奇怪。

  她的眼睛視力可能由于出血過量,還不是很好,但卻執意要摸孩子,當她的手接觸到孩子的臉上的眼睛,嘴巴的時候,才放心的笑笑,接着才安穩地睡下。而唐蘭的丈夫忙完后,邀請我去他家,并把事情的始末告訴我。

  “您聽過‘天封’么?”男人忽然問到。我驚訝極了,天封我也只是在傳說里聽過,據說天封是種奇怪的病,一般發生在剛出生的孩子上,得了天封的孩子,生出來就沒有嘴巴,而且眼睛也無法睜開,過不了多久就會痛苦的死去,而且天封似乎無解,據說是和父母有關,只要生過患有天封的孩子,以后的每個孩子生出來也會重蹈以前的悲劇。

  “我和小蘭前面的三個孩子,都得了天封。”雖然說是極普通的一句,卻讓我非常震驚,難怪唐蘭對孩子那么好。可是,我帶着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搖籃里的孩子,那孩子明明正常的很啊。

  “我知道您很奇怪,我現在就告訴您這是為什么。”男人站了起來,走進了廚房,等他出來的時候,手里提着一把菜刀。

  “紀先生是見過大世面的,不過還是希望您等下別慌。”他剛說完,接着把褲子卷到大腿處,然后用菜刀從上面割下一大片肉!我頓時有種惡心的感覺,我開始知道為什么唐蘭不讓四姑的外甥吃肉了。可是,更加奇特的事發生了,剛剛被刀割開的傷口,居然快速的愈合,我甚至可以看見傷口邊上的肉芽自己在蠕動着,像觸須一樣,整個過程如同用針線縫布破布一樣迅速,几乎不到一分鐘,傷口就恢復如初,仿佛從來沒受過刀傷一樣,可是,男人手上那一大塊血淋淋的肉片又讓我知道起初的不是幻覺。

  “肉符!”我終于明白了,不自覺地喊了出來。男子很驚訝,不過隨即也坦然道。

  “果然紀先生還是知道的。”他頓了頓,把右手伸出來。“沒錯,這就是肉符。”

  “肉符在以前的醫療著作里鮮有記載,不過確實有過傳聞,本來是用來貼在家畜身上,那肉就取之不竭。后華佗用于傷口潰爛之處,并改良成去腐生肌治療外傷的靈藥,雖然功效沒有肉符神奇,但也是很有療效,可惜藥的配法隨着獄卒妻子的一扔,已經再也無從考證了。但你們是如何知道肉符的?”我問道,男人搖頭不語。但又說。

  “小蘭在前面三胎都是天封之后,人几乎快瘋了,后來他們家鄉來了個過路的云游道人,問明情況后居然說天封可解,但必須以丈夫的肉為藥引,配成藥物,從懷孕之日開始服用,直到產下胎兒。這種辦法起初小蘭根本不答應,因為這樣吃下去我就算剮成骨頭恐怕還不夠,后來道人經不住再三央求,又留下一道符,說是肉符,貼在右手手腕處,便不會有生命之虞,還交待,只需等到孩子降生,符咒就可以拿下了。”說着,男人撫摸着手腕上的肉符,似乎有些感慨。

  “其實,只要他們母子平安,就算把我全身的肉都切下來又算什么,本來不打算告訴別人,但我知道紀先生的為人,加上您幫我這么多忙,再瞞着您實在不好意思。其實我們不是本地人,只是怕遇見熟人麻煩,事端太多,所以搬了出來,既然現在沒事了,我等他們母子靜養一些時日,就要回鄉了。”看得出來,孩子的平安到來讓他很興奮。

  終于,唐蘭夫婦還是搬走了,孩子的名字還是我取的,我本來不肯,但他們堅持,我只好給孩子取名唐曉,希望這孩子不會辜負他父母的一番心血。至于那張肉符,唐蘭夫婦說送給我吧,我自然高興,畢竟這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有時候我也想把肉符貼上去試驗下,但刀到身上還是放棄了,看來沒有那種願意犧牲的勇氣還是做不到佛祖說的割肉喂鷹。”

  我翻到后面,果然夾着張符咒,雖然已經發黃了。看着肉符我也有種躍躍欲試的沖動,不過想想還是算了,事情過去這么久,萬一這符咒過期了,我連明天的假條都不好打了。(肉符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1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8:0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八夜 靈車

  傳說中的神很喜歡坐車,像上古黃帝與蚩尤作戰時候乘坐的戰車,太陽神阿波羅的火鳥車。自1885年德國工程師卡爾·本茨在曼海姆制成了的一輛汽車,一輛釆用一台兩沖程單缸馬力的汽油機,具備現代汽車的基本特點,如火花點火、水冷循環、鋼管車架、鋼板彈簧懸架、后輪驅動、前輪轉向等的汽車雛形。不過當他得意地把這個鐵皮怪物開向街頭,大家都躲避不及,可是現在,車子已經成為了身份的象征了,成為了你和普通人區別的最好辦法,如此多的地方官員,堅守着再窮不能再干部,再苦不能苦領導的宗旨,但凡帶着長的都要有車,哪怕沒有公路,在院子開開過過干癮也好嘛。

  紀顏父親的筆記中就記載過一個關于車的故事,當然,這個車可不是隨意可以買到的,或者說,即便是送給你,你恐怕都不敢要。

  “我一直在追尋靈車,一種神話里的東西,雖然說是神話,但世界各地都有它的傳說,有人說看見靈車的人會在第二天平靜的死去,也有人說靈車會帶走作惡人的靈魂,上了靈車的人就很難再下來了。但是,沒人見過,甚至連靈車的樣子,都無法描述起來。不知道是幸運還是倒霉,我居然成為了見過靈車的人,而且還不止一次。我以筆把它記錄下來,也算是對這方面空白的一個彌補吧。

  那時候,火車還是非常緊張的,而飛機對普通人來說無異于UFO,所以,乘坐小型的客車,成為了主流的運輸方法,特別是改革開放初期,大量的民工年節返鄉的時候,都選擇坐車,既便宜,又舒適。

  可能由于太晚了,又是中途站,在夜晚將近12點的時候,偌大的車站只有兩個人。我,和一個中年漢子。

  他很高大,几乎比我要高了一個頭,整個人如同門板一樣,腦袋上帶着一個軍棉帽,裹着灰綠色的棉襖,帽子下露出几縷像秋天枯黃野草樣的頭發,絲絲挺立着,感覺碰一下就要碎掉一樣。四四方方的國字臉上的皮膚干涸的利害,看來經常在戶外工作吧,不過眼睛很大,也很靈活,但又不失朴實,與這種眼睛對視,連自己也會無法撒謊了,高而挺拔的鼻子頭部凍得通紅帶着透明,一陣陣的白霧隨着他寬厚紅黑色的嘴唇的張合中吐出。肩膀上背着一個寬大的旅行袋,手上還提着一個粗布袋。我坐在冰冷的長椅上,他卻似乎很急,一雙巨大的解放鞋在我眼晃悠來晃悠去,弄得我都快眼花了。

  他几次想過來和我攀談,不過又停止了,倒是最后我主動問他是哪里人,中年漢子很高興,畢竟等待的時刻能聊天的話就不會顯得太漫長難熬了。

  “我是江西人。”他的普通話說得很不錯,然后笑了笑,露出排整齊的牙齒。他看起來非常健壯,看年紀好好象還比我大。他說他是來這里打工的,他的朋友老鄉早几天就走了。由于想在這几天多干一下,這樣加班費多點,賺得自然多點。不過又耽誤了車程,如果這趟車趕不上的話,回去過年就有點危險了。

  “這車怎么還不來啊。”他轉動着滾圓的腦袋。我也看着車子來的方向,我們倆已經等了塊一個小時了。

  “袋子里是什么啊?”我好奇地望着袋子,那袋子還在蠕動,中年漢子靦腆地笑笑。

  “是兩只雞,老鄉臨走時候送我的,又賣不掉,干脆帶回去。怕它吵鬧,所以用膠布把嘴封了起來。”他又告訴我,包里還有很多吃的,并拿出塊綠豆糕,撇了一半,堅持要給我吃,我推辭不過,只好收下了,還好,非常甜。見我吃得開心,他也高興,把剩下的綠豆糕拿在手上,說等下上車再吃。

  就當我快睡着的時候,中年漢子推醒了我,說車子來了。我睜開惺忪的睡眼,看見一輛大巴悄然開了進來。我不知道是當時的直覺模糊還是這車根本就是突然出現在這里一樣,總之在寂靜的車站我一點聲音也聽不到,望望四周,黑夜深邃的嚇人,仿佛隨時會吞沒掉我們。

  “上車吧,兄弟。”他費力的拿起行李,催促我道。我遲疑了下。那是輛再普通不過的客運汽車,雖然燈光不是太明顯,也能依稀分辨。非常的破舊,外面紅色的橫行油漆几乎掉光了。我拿着行李,跟着那個漢子,不過當我一只腳剛踏上樓梯,耳邊忽然聽到一句,“下去。”我疑惑地望望四周,一個人都沒有,在看正前面,原來司機正看着我。

  一個留着一字胡須的男人,非常瘦,兩邊的顴骨高高聳立着,巨大的鷹嘴鼻下的嘴唇鮮紅如塗抹了口紅,夸張地向兩邊翹起,那種笑容看上去非常令人厭惡。深邃的眼睛在黑夜居然發着光,他動了動嘴唇,吐出兩個字。

  “下去。”我恐懼了,身體不受控制的走了下去,車里面沒有一點聲音,很快,車子啟動開進了濃密的黑夜里,一下就消失了,好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一直等到將近天亮,我才等到了第二班車。上去的時候大家都很驚訝。司機更是說,本來昨天夜里要到的,因為前面天氣不好,所以改成早上了,原來以為不會有人等的。

  “這是末班車了。”司機笑了笑。我忽然開始擔心那個和我一起等車的朋友了,但難以抑制的睡衣讓我沒空再想。

  這件事過去一年多后,我沒想到自己再次遇見那輛奇怪的汽車,其實從外面看去那車沒有任何特別之處,可是我一眼卻能把它認出來。

  那是個夏天的夜晚,非常的悶熱。由于需要着急着去見位朋友,我只好在深夜獨自一人站在車站等車,車站的后面就一大片一人高的草地,蛐蛐的叫聲非常吵耳朵,而車子卻一直不來。車子雖然沒來,卻來了兩個混混。

  他們中間仿佛放了面鏡子一樣,個頭胖瘦都差不多,穿着黑紅相間的花格襯衣和淺色的沙灘褲,腳踩着寬大稀松的拖鞋,嘴角上叼着香煙,雙手插在口袋里望着我。准確地說,應該是望着我背着的包。我心里好笑,雖然我不是武林高手,但對付你們這兩個混混還是綽綽有余。不過我不像招惹事端,畢竟是在外地,所以,當那輛車再次無聲無息的停靠過來,我毫不猶豫地上了車,反正是往前開,到了市區再說。沒想到,那兩個后生也沖了上來,三人上車后,車門砰的一關,再次緩緩地向前駛去。

  上車后才發現,車里的居然几乎坐滿了。大家都面無表情地端坐着,帶着冷漠望着我們几個。車廂里非常破舊,只是非常反常,車子上的人都望着前方,保持着同一個坐姿,而且一點談話聲都沒有,如果我閉着眼睛上來,恐怕還會以為這是涼空車了。車上連賣票的居然都沒有。司機是一個頭上帶着黃色編制帽的女人,借着車頂几乎快斷氣的昏黃燈光看去面容姣好,不過也應該三十出頭了,她的臉上帶着奇怪的微笑。從上車到現在,她只是專心開車,望着前方,但是車頭的燈光微弱的很,和外面無邊的黑暗相比差太遠了。

  越往后走越暗,不過還是勉強看的見點,我發現最后一排有兩個座位,于是坐了下去,而另外一個空位被剛才的一個混混搶了,就坐在我旁邊,叼着煙,怪笑着看我。

  我厭惡的轉過頭,卻發現了件奇怪的事。

  在另外一邊的鄰座,居然穿着厚厚的棉襖。頭上還帶着一個巨大的黑色軍棉帽,不過他的頭是看着窗戶外面,我也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可是如此炎熱的天氣,穿着一身冬裝也太可笑了。

  不過我笑不出,因為腦袋里想到了個很可怕的念頭。

  腳邊似乎有什么東西,我低頭一看,一個粗布袋子,不過開口被打開了。我好奇地用腳撥弄了下,一個雞頭掉了出來。

  說是雞頭,其實都腐爛大半了。雞的嘴巴被膠布封了起來。

  “是兩只雞,老鄉臨走時候送我的,又賣不掉,干脆帶回去。怕它吵鬧,所以用膠布封了起來。”一年多前那個和我等車的男人的一句話在我耳朵邊上回響開來。

  額頭開始流汗了,是冷汗。我的頭始終看着那個帶着黑色棉帽的腦袋,期盼他能轉過來,否定我心中的想法。這個時候,坐在我旁邊的混混忽然跳了起來,扯着破鑼般的嗓子吼道。

  “老子是劫道的!”看來這句他演練了很久,說完后使勁吞了口唾沫,我看見他巨大的喉結滾動了下,借着得意的看着他站在車頭的同伴。但接下來發生的情況卻令他詫異。

  可惜車廂里沒有出現他們預期的慌亂反映,大家仿佛同聾子一樣,照舊端正地坐在座位上,當他們是透明人。

  混混憤怒了,再次吼了聲,可聲音明顯帶着顫栗。

  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該察覺出了這車子的詭異了。人在恐懼的時候會做出激烈的行為來掩飾或者表示自己并不懼怕。他們也是。站在我旁邊的混混用刀架在我的鄰座上,可他沒有回頭。

  “不見點血你們當我們是說笑啊!”混混把刀使勁插向了他的脖子,但拔出來的時候,刀上面一點血跡也沒有,混混看着刀,眼睛都直了。

  而他,終于慢慢轉過了臉。

  和一年多前一樣,還是那張熟悉的臉,但是瘦的非常厲害,但神情卻冷漠怪異,眼睛像死魚一樣,本來黝黑厚實的臉龐卻沒有一點血色,蒼白的臉在昏黃的燈光的映襯下居然泛着微微的紅光。

  而他的嘴巴上,正咬着半塊綠豆糕,一塊發霉的爬着蛆蟲的綠豆糕。我認識那綠豆糕,因為另外半塊是我吃掉的。

  一年多,一年多他都在這個車子上?

  這是傳說中的靈車?腦子里一片混亂的我已經無法平靜的思考問題了。站在我旁邊的混混盯着刀,痴呆的坐了下去,臉上再也沒有任何表情了,他和其他人一樣,以同樣的坐姿坐着,無神的眼睛望着前方,他的同伴高聲叫喊着他,但沒有任何回應。而我迅速的站了起來,奔向車門。

  我的那位朋友依舊咬着早就干枯發霉的綠豆糕,呆滯地望着我。

  車頭的混混見同伴不言語了,把刀架在了女司機脖子上。

  “停車!你他媽的快停車!”他的話已經不連貫了,一邊說着一邊拿腿跺着車地板,女司機嘎吱一下停了下來。

  “想下去么?”她的聲音非常好聽,很空靈,甚至帶着誘惑。持刀的混混呆呆的望着她,但又迅速搖晃了下腦袋使自己清醒了下,咬着嘴唇大叫道。

  “快開車門,要不老子扎死你!”女司機順從的打開了車門。站在邊上的我逃似的跑了下來。混混看見車門打開了,猶豫了下,本來想去叫他的同伙,可最終還是自己向車門走來。

  就在他猶豫的几秒,車門關上了。混混剛剛伸出去的頭被車門緊緊地夾住了,而身體卻還在車子里面。他恐懼的尖叫了起來,用手不停的拍打着車門。

  “開門啊,快開門!”那聲音像狼嚎一樣難聽,可不久車子開始啟動了,混混哭喪着臉,帶着祈求的目光哀求着我。

  “救我!救我啊!”聲音漸漸隨着汽車遠去,消失了。我被涼風吹了下,神智才恢復了過來。看看四周,作了那么久的車,我去發現自己依舊在車站,根本沒離開半步。地面上還殘留着那兩個人的腳印和煙頭,證明了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那的確是靈車,而我卻居然接連兩次遇見了。

  不知道那車下次停下來會是什么時候,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被門夾住頭的那個年輕人,他會一直痛苦下去。

  令我費解的是,既然是靈車,那司機又會是誰,是死神么,我不想再上去取證了,沒人能擔保我是否還能幸運的再次下來,不過,靈車會一直開着,偶爾停下來,讓新的客人上去。”

  我關上了筆記。看着冷清的車站。要不是老總叫我去這么遠的地方來取稿,要不是這些個作家都跟動物一樣冬眠似的躲在這種偏僻的小鎮子,我也不用大冬天的一個人呆在車站了。可是看完故事后,我實在沒有心情再等車了。正當我想是繼續等下去,還是返身回去住一夜等天明再回去的時候,感覺身后有東西慢慢靠了過來。

  是輛車,一輛非常破舊的車。車門上夾着一顆人頭。車子緩緩地從面前駛過去。我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知道車門經過我面前。那人頭自鼻子下面几乎爛的只剩骨頭了,可是閉着的雙眼忽然掙開了。

  “開門啊,快開門啊。”那排几乎掉盡的牙齒碰撞了下,發出一句模糊不清的聲音。

  “開門啊,快開門啊。”他不停的重復着,但車子已經開了過去了,整個過程只有几秒,但對我來說猶如數小時一樣漫長。

  “回去找間便宜的旅館吧。”我把領子裹緊了點,抓着口袋里干癟的錢包朝不遠處的小鎮走去。(靈車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1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8:50 | 顯示全部樓層
第三十九夜 乖龍

  習慣了城市的喧囂,偶爾遠離一下還是非常愜意的。這里的旅館雖然簡陋,卻十分干淨。起碼你在使用被褥的時候不用去揣摩這里前任房友的身體狀況和作風問題。難得的一位客人讓小店的招待員和老板都笑得眼睛不漏光了。恨不得打瘸了我的雙腿讓我住這里已輩子,可惜,第二天一早我養足精神就告辭了。

  白天應該是安全的,起碼人們的共識是這樣。那些個朋友也從來發過什么公告說自己白天就一定不出來,由此可見,一切的東西還是人的心理作怪,認為有就有,認為無就無。就像前不久看的怪談新耳袋里的那個夜警的報告,你要真達到了里面那位仁兄的境界,視鬼怪與無物,估計它們也奈何不了你了。

  離車站要經過一段空曠的田野,偶爾還能看見几個放牛娃,忽然有了“牧童遙指杏花村”的詩意感。可惜這感覺很快就被天上的炸雷打得粉碎。我抬頭看了看,納悶這時候居然還會打雷,可是天氣卻晴朗的很。

  前面出現個牛角。

  一個普通的牛角,不過我好奇地把它撿了起來。牛向來被認為很通靈的動物,據說農村里后生是不准殺牛的,而且殺牛的時候要背過臉,殺牛的人有規矩,只殺一刀,如若一刀不死絕對不能補刀,因為這證明這牛命不該絕,而且傳說牛的眼淚塗抹到眼睛上可以開鬼眼,可惜沒人試過,倒不是害怕,只是牛眼淚不好搞罷了。

  至于牛角,我只聽說過犀牛角點燈也有塗抹牛眼淚相似的效果,“晉書”中曾經有這樣的記載:“嶠旋于武昌。至牛渚磯,水深不可測,世云其下多怪物,嶠遂燃犀角而照之,須臾,見水族覆出,奇形怪狀。其夜夢人謂之曰:“與君幽明道別,同意相照也!”大意是說:中國古人通過燃燒犀牛角,利用犀角發出的光芒,可以照得見神怪之類。后來被用來形容人的眼光獨到之處。不過牛角有沒有這種功能就不得而知了。不過這個牛角似乎剛剛斷裂,似乎被什么燒斷的,殘口處居然還非常熱手。我小心的收了起來。

  總算等來了輛車,坐上去昏沉地顛簸了將近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市區,雖然遲到了些,不過稿子老總還算滿意。落蕾給我留了言,說中午有事找我。

  回到家里,居然忘記了牛角的事,只是將包隨意扔到了桌子上。結果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包居然在蠕動。看樣子似乎是條蛇。鄉下水蛇多,也不怕人,或許慌亂間跑進了我的包也有可能,可使我是非常怕蛇的,像類似的蚯蚓壁虎蛆蟲都非常厭惡,但現在也只好硬着頭皮上了。我用晾衣架撐開包,不料一道白光從包里沖出,速度太快,居然沒看清楚。

  白光似乎很生氣,在房間撞來撞去,過了下,看來累了,趴在了地上,我小心的走過去,這才發現,那里是什么水蛇,居然是條龍!

  是的,是條龍,不過看樣子是條沒發育的龍。

  頂多一尺來長,通體漆白,身上有七條黃色的圈紋,大概半個手腕粗細,緊緊閉着玻璃球大小的眼睛,扁長的嘴巴一張一合,趴在地板上,爪子也收了起來,猛看過去還真像白蛇,不過它頭頂上兩只角和長長的胡須證明我沒看錯,的確是條龍,一條小龍。

  “怎么龍有這么小的么?”我奇怪到,印象里的龍大都是英資威武,碩大無比,呼風喚雨,怎么是如此狼狽模樣,覺得好笑,居然冒失的拿手去摸它,但后來證明我犯了大錯。

  趴,它一下就咬住了我的手指,眼睛也睜開了,是水紅色的,雖然不算太疼,但總歸咬着了,而且死不松口,我甩了半天,只聽說過被王八咬住不松口學驢叫能解脫,不知道這龍和王八是不是近親,我學了驢叫貓叫狗叫蛤蟆叫都不見反應,恨得我大喊道。

  “你這有角的長蟲,帶鱗的畜牲!”不料咬的更緊了。這個時候,門鈴響了起來。我把被咬到的手別到身后去開門。

  是落蕾,她手里提這個食品袋,一臉笑容。

  “來你家吃火鍋!”我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感覺手指頭一松,這小家伙居然松口了。

  几乎是同時,那條白龍停在了落蕾的肩膀上,瞇着眼睛拿頭在落蕾脖子上蹭來蹭去,跟小貓一樣。我心里大喊不妙,落淚非嚇暈不可,正槃算如何像她解釋,不料她已經大喊了起來。

  “好可愛啊!”說着,落蕾把東西扔下,手里捧着小龍,拿手撫摸着它,而這家伙也心安理得的接受着,時不時地拿眼睛瞟下我,充滿了不屑。

  “你,不害怕?不奇怪么?”我覺得女人真是不可思議。

  “不啊,反正和你們呆久了膽子也大了,而且我知道它是什么。”落蕾笑了起來,把小龍抱的更緊了點。(好吧,我承認,我很嫉妒那條龍。)

  兩人把被小龍撞壞的東西收拾了下,坐在了沙發上。

  “你說你知道這是什么?不就是龍么。”我輕輕說了句。

  “是龍沒錯,可龍生九子,就像人一樣,它們的種類也很多啊。”落蕾摸了摸小龍。

  “那這個是什么?看樣子好象還沒長大。”

  “不,它就是這么大的。”落蕾把小龍拋了起來,小龍漂浮在空中。

  “它叫乖龍,《搜神記》里記載,乖龍是專門幫助龍王和雨伯行雨的助手,而且只能長這么大,不過小家伙很討厭單調的工作,所以它會經常曠工,偷跑到人間來玩耍。當然,雷神會四處尋找它,乖龍喜歡躲藏在很狹窄的地方,像牆角,柱子,甚至人的身上,有時候也會躲避在牛角里面,雷神會用雷去震嚇它出來,不過往往是牧童因此受到連累,被活活劈死。乖龍是神獸,而且他會選擇性的讓人可以看見它。”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我驚訝地問落蕾,落蕾得意地說自己的祖父母留下很多這方面的書,自己也從小就看,自然記得牢。

  我思考了下,難道就是那只牛角把乖龍帶來的?我看了看在半空中游來游去的乖龍,一臉悠閑自得。

  “那它不是凡物了,我們怎么把它送回去啊。”我走過去,不過很快乖龍又對着我瓷牙咧嘴了。落蕾趕緊過來,把乖龍抱了起來。

  “為什么要送走呢,你沒看出來它很喜歡我么,我也喜歡它啊。”落蕾逗着乖龍,它居然還會撒嬌。

  我說不過她,但總覺得收養神獸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快,我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乖龍的飯量。

  我很驚訝它個頭不大,但食量極大。四人份的火鍋食物几乎被它一人,啊不,是一龍吃光了,落蕾忙着喂它,女孩子喜歡減肥,少吃一頓家常便飯,可憐我只吃到了几片菜葉,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吃得直打飽嗝。

  東西吃完了,是該商量下乖龍的去留問題了。我說服落蕾把它放了,可是乖龍堅持不離開落蕾。

  “它很喜歡女性么?”落蕾奇怪地問我。我看了下正往落蕾懷里鑽的乖龍,一把將它提了出來。

  “我來證明下。”我提這它的脖子,這樣它也咬不到我。正好,街上過來個女孩子,只是長得不算太好。我把乖龍轉了兩圈,朝那女孩扔了過去。當接近女孩的時候乖龍飛快地逃了回來,心有余悸地趴在落蕾肩膀上。

  “它不是喜歡女性,嚴格地說是喜歡美女。”我斜了乖龍一眼,它裝做看不見轉個頭努着嘴,又繼續拿頭蹭落蕾的脖子,落蕾被逗得哈哈大笑。

  “歐陽,我把乖龍帶回去養几天好么?”還沒等我說話,那小家伙已經在雞啄米似的點頭了,這樣我還有什么好說的呢,只好如此了。但我沒注意,本來還是晴朗的天空已經開始慢慢烏云密布了。

  送走落蕾后才感到非常餓了,剛接到紀顏的電話,正像埋怨他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被美女包圍樂不思蜀了,紀顏罵了句。

  “你以為我是你啊,你看好落蕾就不錯了。”他還說,這邊的事比較麻煩,可能要等過年后才能回來了。我覺得非常無趣,本來還希望和他過年好好吃頓飯,看來是不可能了。我無意把乖龍的事告訴了紀顏,他也很詫異,并再三叮囑我,最好還是趕快把乖龍放了。

  “哦?為什么?”

  “乖龍是屬于行雨龍,傳說中,一旦乖龍失蹤,雷神會來捕捉它的,到時候一個雷打下來,乖龍是沒事,旁邊的人和東西就難說了。”

  我一聽大驚,忽然想起了那個牛角。上面的斷裂的黑色燒焦痕跡。

  現在還是上午,但是窗戶外面就日食一樣,全黑了。

  我掛了電話,直奔落蕾家。

  我几乎靠着微弱的光線來到她家,房門緊閉着,這時候頭頂厚厚的黑色云層仿佛隨時會掉下來。

  我叫了几聲,但是卻沒有任何反應,打電話也沒人接。

  一個悶雷直接劈了下來,砸在了落蕾家,房子立刻開始燃燒起來,很快第二個也下來了。房門也被掀開了。

  由于冬日干燥,風助火勢,落蕾家又是老木建筑,很快開始燃燒起來,當我沖進去的時候,刺鼻的濃煙和火已經把房子包圍了。

  我在落蕾的房間里找到了她,不過落蕾已經暈過去了。但是這么大的火我們怎么出去啊。

  乖龍不知所措地在落蕾的頭邊飛來飛去,不時的拿頭撞又伸出舌頭舔落蕾的臉,我沒好氣地把它一巴掌打開。

  “如果不是你堅持留下來,也不會搞成這樣。”我對它喊了句,似乎語氣有點過重,但事實就是如此,乖龍早點回去的話,也不至于讓雷神責難到我們頭上。但現在多說無用,關鍵是我們如何逃出去。整個房子隨時都有坍塌的危險我抱着落蕾,雖然不重,但一個人都很難出去,何況還抱着一個。

  乖龍望了望我,忽然周身放出耀眼的白光。和開始見到它一樣,整個身體都被白光包圍了,不,應該說是整個房間,火焰和毒煙被光從我們身邊隔離開了。接着,乖龍沖破了已經在燃燒的屋頂。

  下雨了。

  就如同高壓水龍頭的迸射一樣,不過很奇怪,雨水是熱的,并不冷,火焰很快被澆滅了。這時候警察和消防隊也來了,四周的人都了起來,乖龍的光芒開始減弱,最后回到了原來的樣子,摔倒我肩膀上。乖龍很虛弱,一點精神都沒了。

  我和落蕾渾身都溼透了,把她交給趕來的醫生后,我自己也裹了條毯子回家了。回頭看了看,落蕾的家几乎夷為平地了。

  肩膀上的乖龍依舊沒醒過來,但天上的烏云還是沒散開,雷聲仍然能隱約聽得到。

  “你還是回去吧,在這樣下去,會連累無辜的人的。”我把乖龍捧了起來,它閉着眼睛點了點頭,吃力地飛了起來,慢慢消失了。

  很快,烏云便散去了,天空馬上恢復了開始的晴空萬里,連人們都詫異怎么快過年的天氣卻變化的如此之快。

  回家換了套衣服,下午去看落蕾的時候她已經醒了,醫生說只是被煙嗆了,沒什么大礙,當天就可以出院的。落蕾知道了乖龍走了,低頭不再說話。

  “它還會回來么?”落蕾抬起眼睛望着我。我不忍看她難過,但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乖龍不屬于我們的世界啊,你要是喜歡小動物我明天幫你去買只小貓吧。”落蕾搖搖頭,背過身躺了下去。

  當我接落蕾出院的時候,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落蕾睡哪里?

  她和紀顏一樣,其余的親人都在老家梵村,這個城市又沒別人,同事大都回家過年了。還好她經常把資料很重要的東西放在辦公室,所以只損失了些日常用品和那棟老房子。

  “干脆住你家吧。”落蕾對我笑了笑。當時我就臉紅心跳呼吸在加速,信不信由你,我一種超速回家吃齋還佛的沖動。不過當我聽完她下面一句的時候,整個人又從赤道打回北極了。

  “紀顏不是不在么,正好我住你家,你住紀顏家。”落蕾再次笑了下,我有種被忽悠的感覺,既然她堅持,我也沒什么好說的,只是不明白為什么她不直接住紀顏家。

  “因為我總覺得他家好陰森。”落蕾小聲說,原來如此。

  “乖龍應該回去了吧,或許我們以后都不會再看見它了,其實它還是很可愛的。”我抬頭看了看天空,忽然感覺一下離開了乖龍似乎有點冷清,落蕾更加是不說話。

  忽然我好像看見什么東西從高處掉了下來,我瞇起了眼睛仔細看了看。那物體下落的很快,最后我看清楚了,居然是乖龍。

  它又回來了。

  不過這次是直接砸在我臉上,速度太快我沒來得及躲避,當時整個人差點被砸暈了,它到好,根本不看我,直接撲到落蕾懷里去了。我捂着臉站了起來,落蕾高興地把乖龍抱起來親了又親,那小家伙看上去很得意。

  “你這死泥鰍,告訴你我小時候就滑轱轆鞋,經常扒拉在車子后面,輪子都冒火花了,跟風火輪一樣,直到旁邊的人叫我什么么?哪咤!你看我今天不抽你的龍筋!”我沖了過去,可它繞到了落蕾身后,還沖我噴了一臉口水。

  落蕾笑得彎下了腰,把我用手撐開。

  “好了,別鬧了,你和它計較什么。”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留它在這里,雷神還會來找我們麻煩的。”玩笑開完,我正色告誡落蕾。落蕾也收起了笑容遲疑地望着乖龍。

  街道上很安靜,頭頂的天空里忽然響起了沉悶的笑聲,仿佛一個中年大叔用手捂着嘴巴一樣,乖龍得意的飛到我頭頂,扒在我頭發上望着天空。

  “或許雷神已經允許了它吧,太好了,我可以天天照顧乖龍了。”落蕾開心的拍起了手。

  我有預感,這段時間我的日子是不會好過了。(乖龍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2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19: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夜 訃告

  和我想象略有不同,乖龍似乎并不能長時間呆在這里,一天內它只有在早上十點到下午四點這六個鐘頭能在落蕾身邊。但是我依舊非常討厭它,因為我一天能和落蕾相處的也只有這几個小時啊。

  今年的過年真是非常的晚,從昨天晚上開始就不停地受到李多的騷擾了,她几乎是每隔十几分鐘就打電話問我紀顏的消息。我也不厭其煩地向她解釋她的紀哥哥被人叫走了,當然,我絕對不是傻瓜,不會告訴她叫走紀顏的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子。

  “好了好了,你要我說多少次呢?”我終于有點生氣了,老總下午才把材料給我,我不得不晚上加班,手頭上的稿件還未處理完。電話那頭忽然沉默了,我意識自己有點過分,剛想和她道歉,李多忽然說。

  “我不時想煩你,只是忽然覺得自己孤獨得讓我害怕,同學都回家過年了,宿舍里只有我一個人。”說完,電話掛斷了。嘟嘟的盲音讓我有點呆滯,我真沒想到平日里瘋瘋癲癲的丫頭居然會這樣,或許我真的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對我來說,紀顏只是個要好的朋友,而對她來說,紀顏則是全部。

  沒有再忙于接電話,工作的速度快了點,忙了整晚,終于搞定了專稿,剛才開始做專題的時候才想起是情人節,報社里根本沒氛圍,因為大都忙得要死,閑人們都是領導,個個都正兒八經,沒几個說要買禮物給妻子的,似乎情人節是年輕人的玩意,與操作系統相反,當情人升級成老婆的時候,大部分軟件硬件反而更新的沒以前勤快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用盜版,便宜方便。

  我自然不會放過這么好的機會,明天早上起來,就去約落蕾吧。

  在印象里好像每年的情人節天氣都格外的好,今年也不例外,剛剛走到樓下,發現這年頭外國的年節比本地的要吃香的多。連門口賣包子的大爺都與時俱進,號稱今天只賣雙數包子,美其名曰情侶包。雖然是早晨,但街道上已經能看見很多手拉手頭碰頭的情侶們,臉上充滿了滿足和快樂。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是一對,就像學雷鋒日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活雷鋒。當然,偶爾也能看見些大煞風景的,比如剛才從我旁邊就過去一對穿着背后印有去死去死團的黑色外套十指緊扣的兩大老爺們。

  “這里有篇訃告,你在六版找個地方登下。”負責廣告的小劉扔給我一張薄紙,我心想睡這么會條日子,居然在情人節去世。

  這張臉好熟悉。

  雖然是黑白照,但依舊可以看得出他是個相貌清秀的人,一般我們說女孩子相貌秀麗,但男人用清秀來形容似乎欠妥當,但眼前的這個人就非常適合,瘦而不長的臉,寬卻不闊的額頭,眉毛細長,眼睛看不太清楚,因為被一幅無框眼鏡遮擋了,不過這更透着一股書生氣,緊閉的薄嘴唇,讓人覺得他雖然瘦弱卻非常的固執。

  但怎么說呢,這種人是那種雖然很能讓女孩子產生親近感卻無法愛上他的那類型。

  “霍思遠。”我輕聲讀出了名字,越發感到熟悉了,但記憶這玩意正是如此,仿佛一個頑皮的孩子,越想找到它,放而越是和你作迷藏,我干脆賭氣不想,但這個男人的樣子卻始終在我眼前晃悠。

  在六版找了地方放下來他的照片。

  “只有22歲啊,好年輕。”我感嘆了句,霍思遠是那種看上去很憂愁的人,連拍照都緊皺着眉頭。

  訃告一般不登照片,但小劉說那里的人特意囑咐要登照片,小劉提醒他價格會高些,但那人一點也不在乎。

  霍思遠的死因上面寫着割腕自殺,不過其他的資料卻提之甚少,只有寥寥數筆。

  拿去校訂后我也沒在留意,上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臨近下班的時候老總叫我去了趟資料室,因為臨近年關,所以那邊的資料需要搬動下。我卷起袖子開始翻騰那些以前的舊報紙,還算保存的不錯,沒有發霉,但灰塵是免不了了。

  我忽然發現了張報紙,一張去年二月十四的報紙。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對霍思遠的相貌依稀有些相熟了。在去年的報紙上,同樣登載着他的照片,不,正確的說也是一個訃告。我趕緊翻出來,果然,的確是他,死因確是服毒,而且也是22歲。

  不是有人說過么,生命只有一次,難道有人可以不停的死?

  是惡作劇吧,不過這人夠無聊的,估計是很討厭這個叫霍思遠的。我把報紙隨手一扔,忽然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想證明是不是惡作劇只有一個辦法。

  和整理資料的同事商量,以我獨自一人整理的代價把他忽悠出去了,接着把這里能找到的所有報紙都拿了出來,最早的是十二年前。

  十二張報紙擺在我面前。這下我捂着嘴巴,連衣服上的灰塵都忘記去拍。這些都是每年二月十四號的報紙。上面同樣刊登這一則訃告。望着那一張張黑白照片我的腦子轟的大了。除了每次死亡的原因不同外這些訃告沒有任何區別,十二年來這個叫霍思遠的男人居然用了十二種方式自殺,跳樓服毒割腕上弔吞槍等等。我稍微回過神后,我把這十二張報紙全部卷起來。

  “如果是惡作劇也太過份了點吧。”我看了看那些資料,但又有種想調查清楚的沖動,好奇心的驅動力是驚人的。

  我似乎也感染了紀顏的毛病了,看來必須先找到那個來這里發訃告的人,不過從小劉那里得知,那人把自己包的和嘉興肉粽子一樣,還帶了墨鏡口罩,怎么認得出什么樣子。我心想那豈不是要等到明年情人節了。

  總能找到點線索吧,我暗自想了想,本來想去約落蕾晚上去步行街,看來時間還算充裕,不如去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去查了查各大醫院或者喪治會,還找了做過些相關的熟人,卻發現最近去世的人中根本沒有個叫霍思遠的,包括以前几年,難道真是個玩笑而以?但我一位做片警的高中同學在電話中聽完的敘說忽然想起了什么,不過他說電話不好說,于是我只好去他的管區一趟。

  “我來這里之前,聽說我們管區里有個怪人。”他拿食指敲擊着黃色的木桌子,大部分人都出去了,因為他住的比較近,所以被留下值班,這小子高中經常裝孫子,沒想到把大蓋帽一戴就開始裝樣了。打了几句哈哈,他才開始正式說。

  “那時候我也就一傻不啦嘰的小警察,跟孫子一樣,跟在那幫老油條后面,他們教導我說那家商戶是大戶,那家店的背景足,那些人你可以高聲吆喝,那些人你必須好聲應對。”他得意地點燃根煙,我一看,居然還是硬中華,以他的工資那里抽得起,估計是別人送的,這片管區屬于市繁華地帶,他們當然也隨着身價看漲。我忍了忍,提醒他快講,同學不快的瞟了我一眼,哈了哈喉嚨,吐出一口濃痰。

  “不過聽了那么多教誨,最讓我吃驚的卻是一個人,就是那個叫霍思遠的家伙。”他聲音略有點顫抖。手中的煙灰掉到了干淨發亮的名牌皮鞋上。

  “哦?那他沒死過羅?”我好奇地問,同學也驚訝地望着我,自覺失言,也沒再多說,好在這家伙神經比較大,也沒多想。

  “几乎所有的警察都指着一個叫霍思遠的家伙的頭像說,不要去招惹他,也不要同他說話,雖然大部分時間他也不會和人攀談,另外他的家也十分奇特,很小很簡陋的房子,據說有些年頭了。他在這里住了很長時間了,平時總把自己包個嚴嚴實實,就是夏天也要帶着帽子和墨鏡,弄得自己跟個名人一樣,其實在這里得老警察都知道,霍思遠號稱是作家,作家作家,其實就是做在家里罷了,天天悶頭寫,可是報紙雜志上連個屁都沒見他放過,更別提出書了,但是據說他十几年前自殺過一次,被救活過整個人就變那樣了,文人都愛瞎琢磨,幻想美好的愛情,可再美好人家姑娘也要吃飯啊,還不如哥們我呢,現在多快活。”我見他來勁了,趕緊制止。

  “得了,瞧你那點出息,你現在也就老婆孩子熱炕頭就知足了,看你得瑟的,不同你扯皮了,快把那人地址告訴我。”同學趕緊把霍思遠的地址抄給我,不過臨走前還是說了句。

  “你最好還是別去,我爺爺以前是看風水的,我略知一二,那小子每到二月份身上就怪怪的,我老遠看到他就能聞到他帶着一股子死氣。”說完,他神秘的閃進屋子。我愣了下,心里暗罵一句,既然是活人怕個球。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霍思遠的家,果然是破舊的利害,整個房子外面看上去千瘡百孔,真奇怪居然還能住人。

  或許住的不是人呢?

  我忽然打了個冷戰,奇怪怎么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但很快我也沒去多想,只是走上前,敲了敲房門,大聲喊着霍思遠的名字,不過很奇怪,房門自己開了,而且也沒人答應。

  我抬腿走了進去,房間里充滿了怪味,不過很熟悉,因為自己大學寢室四年都是那股味道,比這里還大着呢。房間不小,但雜物太多,擁擠不堪,反倒是連站腳的地方都沒有,我小心翼翼的繞開那些衣服和啤酒罐子,看來這里的主人非常喜歡喝酒。我把門窗都打開了,空氣對流了下,舒服多了。

  前面有張書桌,恐怕是這里唯一能看得順眼的東西了。桌子不大,一米來長,緊貼着牆放下,上面整齊的摞着一堆書,都是小說,古今中外都有,當然也有我比較喜歡的,像《野性的呼喚》,《雙城記》等,另外還有很多鬼神異志,看來這位仁兄狩獵很廣,桌子上還有一疊書稿,不過沒有動筆,旁邊的台燈雖然擦拭得非常干淨,但已經發黑的燈泡和几乎破掉的桔黃色燈罩都說明它工作了有些年頭了。

  “沒什么特別之處啊。”我環視四周,典型的單身漢的住所,里面是廚房和廁所,不過人不在也不鎖門,但轉念一想,他這里也沒什么可偷的,除非了那台几乎是老掉牙堆滿灰塵的21寸電視和錄像機。加上這里小區治安又是口碑不錯,夜不閉戶到也不是沒可能。

  但是我找到了點東西。

  在那張單人床的床頭角落里,對方着一件黑色外套,墨鏡,帽子,還有整套的內衣,鞋。難道剛才去報社刊登訃告的人正是他自己?

  居然有自己為自己發訃告的?簡直是荒唐,但這看似荒唐的事隨后被證實了,我在外套的口袋中找到了我們報社的證明。

  不過我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已經觸犯法律了,一時情急居然翻動了人家的私人物品。剛想退出房間,卻又在電視下面找到了一些錄像帶。我好奇地拿了一個。

  錄像帶的側面貼着行標簽,我小聲讀了出來。

  “1999年2月14日”我一驚,連忙把其他的拿來一看,果然,所有的錄像帶都編排了日期,從十二年前的2月14日到今天!

  看看吧。我拿着錄像帶的手不自主地伸向了機器。

  畫面很暗,但奇怪他是如何拍攝的,我拿的是今天的那盒帶子。在鏡頭里,我終于看到了霍思遠。

  他比照片上的要瘦的多黑的多,頭發很短,稀稀拉拉的,像被羊啃過的草地一般。按理他應該才是青年,但看上去卻很蒼老,眼睛旁邊罩了層層黑黑的眼圈,半閉着的雙眼無神的望着鏡頭。

  “又是情人節了,今年是第十三個了,你到底要如何才肯原諒我?”他開口說話了,露出一排整齊但是黃的發黑的牙齒。背景似乎就是他家中,上身赤裸的他似乎是坐在鏡頭前面,霍思遠的聲音嘶啞,看得出好像還哭過,兩頰還有淚痕,手上拿着把刀片,對着自己的動脈划了下去,鮮血一下就涌了出來。緊接着,他不在說話,閉起嘴唇,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然后躺下去了。我仔細看着錄像帶的時間。

  13:40。

  我看了看手表,現在是下午兩點半,也就是說,差不多一個小時前他在這里自殺,我看了看地面,似乎有被擦拭的痕跡,在廁所,我還發現了粘着血跡的拖把。

  既然他是自殺,那收拾東西的是什么人?而且如果是他自己拍攝的,可我也沒發現攝象機啊。我剛想到這里,錄象帶忽然完了,接着是一片雪花,我想去取出來看另外一槃,但卻卡住了。

  本來開着的窗戶和門也全部關了起來。我嘗試着去開,結果是徒勞無功,看來,我是被鎖在這里了。

  錄象帶發出嘎吱的聲音,接着,本來是布滿雪花的屏幕出現了畫面,背景依然是霍思遠的家中,不過,和剛才的有所不同。

  我看見一個人,站在門旁邊,那人我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就是我自己。

  無論是搖晃雙手,還是蹦跳,畫面中的人也做着相同的動作,我看見錄像帶里的時間正是現在的時間——2:40。

  但是我沒看見攝像機。

  針孔?還是微縮?我看鏡頭的放線似乎是右邊,我朝着那里走了過去,畫面上的我也越來越大,果然,鏡頭在右邊。

  右邊是堆衣服,一堆霍思遠換下來的衣服。我把衣服抖開來,但里面什么都沒有,同時電視上的畫面再次發生變化。

  我開始旋轉,不,到不如說是那個所謂的鏡頭開始旋轉,畫面中的我帶着疑惑和畏懼的神情,我能從上面看到自己的驚愕和恐懼。

  房間里只有我一個人,和錄像機發出的嘎吱嘎吱的錄帶子的聲音。

  終于,畫面停住了,我也看清楚了,那個鏡頭正對着我,而且從距離上看非常近,我甚至可以看見自己臉上的毛孔。由于是在太近,我的頭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仿佛照着哈哈鏡一般,但我卻沒心思笑。因為我面前只是空氣,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嘗試着用手去觸碰,也只是徒勞無功。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我答聲喊叫了句,但回應我的只有自己的聲音。電視上的畫面又開始轉動了,那仿佛是雙我看不見得眼睛。它繞到了我的背后,無論我怎么轉身,就如同粘住了一樣,電視上的畫面總是我的脖子和肩膀。

  它忽然不動了,我也僵立不動,時間過去了几分鐘,但卻如同几小時一樣漫長。

  電視里的喇叭發出了一陣很濃重的男人的嘆息聲。那聲音我聽過,長期吸煙的人導致喉嚨的嘶啞會有那種聲音。

  我盯着電視,在畫面中,我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有東西。

  是片指甲。

  的確是片指甲,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居然貼近了電視,但我看見的已經不只是片指甲了。

  現在是一根指頭,准確地說是一根中指。

  我回頭一看,真的有半截中指在我的肩膀上。

  緊接着,空氣中仿佛出現慢慢從水中浮現出來的一個人一樣。或者說好比一個畫家拿着筆,在空氣中作畫,而且速度極快。

  現在我已經能看見一條完整的胳膊了,從肌肉來看,我判定這是條男性的胳膊。

  然后是肩膀,脖子,胸肌,腹部,大腿,最后是整個身體。

  太奇妙了,几乎每一個部分像快進一樣,顯示白色的骨髓,然是使灰白的骨干,接着是神經,血液,脂肪,皮膚,仿佛一個制作流程一樣,就那么一下,仿佛眨眼一下,一個大活人就憑空從我面前變了出來。不過我沒有眨眼,甚至忘記了恐懼,又什么能比看見造物主制造人類的過程更讓人驚訝和興奮的呢?

  這個男人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着頭,打口的喘着粗氣,他沒有穿衣服,但是我看見在我肩膀上的左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

  我把他扶起來坐在床上。果然,這人就是霍思遠。不過他很虛弱,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力氣,我在后面裝了杯水給他,他看都沒看我,端起杯子就喝光了。喝完后把杯子往床一扔,又躺了下去。我接着為他倒水。這樣他喝了四杯后,終于說話了。

  “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他抬起眼皮盯着我。“只不過我剛剛死,你看不見我而已。”

  “死了?”我驚訝地問他,霍思遠還很虛弱,說話一快就會喘氣,他隨手穿了件外套,畢竟裸着身子和人交談不是什么大雅的事,我們又不是詩人。

  “是的,雖然我很快又會在回到這個世界,從第一次自殺到現在,我可以說死了十三次了。”他的表情非常輕松,仿佛和我談論的事過生日的次數一般。看我依舊迷惑的樣子,霍思遠忽然自嘲地笑笑。

  “你是個記者吧。”他忽然問,我點點頭。

  “我讀過你的文章,你是個相信鬼神的人吧。所以,我的故事你應該會感興趣。”他既然肯告訴我,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拉來張凳子,和他面對着坐了下來。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是大多數,或者說是絕大多數人的想法,十四年前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作為一個窮的叮當響的作家,我只能靠着家里僅存的積蓄來維持生計,維持我那個在別人看來虛晃縹緲的夢。

  只是我沒想到,我居然遇見個女孩子,她的名字我不想在提起了。開始的日子當然很愉快,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在身邊鼓勵你,還有什么比這更大的支持呢?

  可是她的父母極力反對,也難怪,天底下沒有那個為人雙親的原意自己女兒嫁給我這么個廢物,說是要給她幸福,這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霍思遠說到這里咧了咧嘴,搖晃了下腦袋。

  “經曆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甚至我們還一起私奔過,說出來你別笑,真的和那些俗氣的三流電影情節一樣,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外表柔弱但性格十分剛強或者說有點偏激的人。

  “我們自殺吧,一起死,就像故事里的情侶一樣,我相信人死后還是有靈魂的!”她在情人節的前天晚上抱着我,我當時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

  我不是個堅強的男人,多年的挫折感和別人鄙視的眼光把握僅有的一點自尊擊得粉碎,但既然她都打定主意了,我還有什么可說的。所以我們約好在情人節那天的下午一點四十分的時候雙雙跳樓自殺,當時我們研究了很多方式,她堅持要跳樓,說死的很快,沒有痛苦,而且死亡過程很美好,華麗。

  我同意了。

  我們沒有選擇樓房,而是去了處比較偏僻的廢舊工廠。兩人爬到了高聳的煙囪上。

  但是真站在了上面,我害怕了,生平第一次有了對死亡的恐懼。

  “跳吧。”她整理了下衣領,一如往常一樣漂亮,但現在我看她卻覺得很不舒服。

  “我們不如想想其它辦法,不見得一定要自殺的。”我忍了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她聽完后面無表情,最后笑了一下。

  “你會后悔的。”說完她就從我面前跳了下去。几秒鐘后。我聽到了啪的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空曠的廠房內一下就消失了。我的腿不自覺地坐了下來,在上面哭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變暗才走下來。”霍思遠的眼睛又紅了,我很同情他,自殺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而在這個時候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其實他也很痛苦吧。

  霍思遠的語氣忽然變了,高亢而嘶啞,臉也開始充血,眼眶里全是一條條的血絲。

  “可是當我趴下煙囪,下面根本沒有尸體,是的,只有一灘血,沒有尸體!”我一聽呆住了,難道有人可以從几十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就算不死,還能有力氣離開?

  霍思遠接着說,自從那件事后,天天都做着噩夢,夢里面以前的女友只是看着他,卻不說話,帶着嘲諷的笑看着他。女友的家人也沒有再來找過她,只是外面都傳說她失蹤了,但真實的情況只有霍思遠了解。

  終于,一年過去了,霍思遠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也選擇了自殺,不過他是服毒。

  “我把一包老鼠藥都倒進了嘴里。”霍思遠玩笑般地說。

  “接着不到几分鐘,我的胃開始絞痛,接着是翻滾,非常劇烈的嘔吐感。然后是抽搐,劇烈的抽搐,我知道毒性發作了,但我沒有打電話,我是真的想死,或許我還能見到她,說句對不起。然后我的意識模糊了,倒在了床上。

  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家里,而桌子上卻多槃錄像帶。我不知道哪里來到,于是我把帶子放來看。

  你也猜到了吧,那就是我自殺的錄像帶。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拍攝的。但是我明白自己的確應該已經死了的。我沖到鏡子面前才看見。

  我只有一半身體,另外一半也正在高速的恢復中,就好像我以前是隱形人一樣。”

  几分鐘前,恐怕我看到的那一幕也正是如此吧。霍思遠接着說。

  “我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死了,可是卻又被什么力量活了過來,而且每次我死后,那沒有的肉體就會慢慢消失,但當我又重新獲得身體前有段肉眼看不見身體的過程。而且在獲得身體后我會如新生嬰兒一樣,非常虛弱,剛才你也看到了吧,就是那樣。

  錄像帶忽然結束了,接着上面出現了我的女友的臉,很白,很美。但我卻說不出話。

  “高興么?重生的感覺很不錯吧,不過你以后就會厭倦了,我不會原諒你,雖然我現在過得很快樂,你在我心里完全是個騙子而已,記住,每年的情人節你都會再死一次,然后又重新活過來,你永遠只有22歲,你永遠只能活在我和你決定去自殺的那天,我要你痛苦的活下去。”說完,她就消失了。”霍思遠長舒了口氣。不在說話了。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

  “現在,你都知道了吧,地上的血跡是我擦拭得,我看見你走進房子,不過我無法叫你而已,我把每年自殺的錄像帶都保存了下來。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眼睛和那錄像機有奇怪的聯系,于是我不用拍攝,只需要坐在鏡子面前就可以了。所以每年的情人節前,我都自己去報社登載自己的訃告,真是滑稽啊。”他指了指牆邊的一塊鏡子,果然,可能每仔細看,那真是面擦拭得很亮的鏡子,大概一人多高。

  “你為什么每年都去報紙登載訃告?”

  “很簡單,她也或者,而且顯然還在這世界上,每年的情人節她就在我身邊,如同看着籠子里的小白鼠一樣,戲耍着我。所以我把訃告登出來,想乞求她的原諒。”

  “原諒什么?”我問道。霍思遠猛地站起來,走到了窗子前轉過身體,用手指着自己的胸膛。

  “原諒我的背叛,讓我能真正的死,因為這種折磨太痛苦了,每次臨死的體驗都是真實的,死一次就足夠了,而我死了十三次,還要忍受無休止的自責和內疚,所以我乞求她讓我死吧。”霍思遠說的很輕松,仿佛說着別人的生死,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么想死的。

  “難道沒有辦法解決么?比如說這只是法朮,我認識個朋友,或許可以幫你。”我也站了起來,給他出了個主意。霍思遠拒絕的伸出手掌。

  “你以為我沒去想辦法么,古今中外我全部都試過了,根本沒有。后來一個道士說,那是魂詛,像我女友那樣臨死前帶着不滿和憤恨自殺的人很多,但是也只有她沒死,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總之自殺后未死的她對我恨之入骨,有什么比用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來詛咒一個人更強大的呢?除非她肯原諒我,否則沒有任何辦法,一年過一年,我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自殺,死去,然后又再次像嬰兒一樣回到這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呢?”霍思遠笑了起來,起初是忍着,后來居然哈哈大笑,不過最后他卻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兩人在房間里呆坐了几分鐘。哭過之后,他似乎看起來放松了點。并告訴我讓我離開吧,自己需要靜一靜。我只好走出那個房間。

  走到過道的時候,我看見各女孩。高瘦,但頭發很長,也很秀麗,只是額頭上有好大塊疤痕,不過被頭發遮掩住,到也無傷大雅。

  她看見了我,望着我笑,那笑容令我發毛。

  “你從他那里來么?”女孩忽然沒頭腦的問,我也不自覺地嗯了一聲。

  “今天是情人節。有准備巧克力給女朋友么?”女孩笑着問,我搖搖頭。她從口袋里摸出塊東西。

  “給,把這個給她吧,沒有禮物女孩會不高興的。”我接了過來,是塊榛子巧克力。我剛想說謝謝,但抬頭女孩就不見了。

  我回到了報社,正巧遇見了落蕾。

  “給。”我把巧克力給她,落蕾驚喜了下,很開心的收下了,她看了看巧克力。

  “哦?是榛子巧克力啊。”我問她有什么不妥么,她笑而不答,只是把巧克力吃下,然后跑開了。

  我也奇怪的去查,原來榛子巧克力代表着忠貞。

  忠貞么,我抬起頭,我忽然想起了霍思遠,明年的情人節,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來報社來登自己的訃告。(完)


[ 本帖最後由 ask568 於 2013-3-12 01:22 AM 編輯 ]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31:16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一夜 人棺

  紀顏終于回來了,我是今天早上接到他的電話的,不過當我來到他家,開門的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小孩長的很俊俏,但眼神冰冷,穿着件蘭色的運動服,戴着頂粉紅色的絨帽,他看了看我,沒有太大的驚訝,雙手插在口袋里,對我說了句進來吧。

  我滿懷好奇地走了進去。紀顏正坐在沙發上。

  還沒等我詢問他那個孩子是誰,不料他卻搶先問我。

  “你一定很想知道這個少年是誰,不過還是讓我先把這几天的經曆告訴你吧。”紀顏樣子略有點憔悴,看來這個新年過的并不是十分舒服。我把身體埋進厚厚軟軟的沙發,盡量擺了個合適的姿勢,開始專心聽他說。

  少年不屑的望着我們,把頭上的帽子拉到眼睛處,冷冷的說了句:“我對你們的談話沒興趣,我去房間休息了,等說完了叫我。”我心想這個孩子還真是愛耍酷,但紀顏沒有絲毫的介意,對少年點了點頭。不過我始終覺得這個男孩好生面熟。

  “我沒有想到,雅瓊找我,居然是為了人棺。”他開始說了,不過聲音略有點低沉,我依稀記得雅瓊好像就是那個來接紀顏的漂亮女孩子。不過,人棺是什么?

  紀顏看出了我的疑問,自然為我解釋開來。

  “中國人極重視棺材,所謂生老病死,紅白二喜。棺材有時候比活着的時候的住房還要重要。所謂在窮的人家里,老人們都會預留筆錢,所以年輕人存媳婦本,老年人存棺材本。別小看了這不過几尺長的木頭盒子,對一些人來說可是看的比其他東西還重要。

  棺材種類很多,自古有“穿在蘇州,玩在杭州,吃在廣州,長壽在柳州”,長壽在柳州,實際指的就是柳州的棺木,行行都有翹楚,做棺材的也一樣。”聽到這里我不免笑了一下,但紀顏一臉正經地阻止我。

  “棺材發展到今天,其實已經不光光是為了葬人之用,由于國人迷信棺材棺材乃升官發財諧音,所以很多人會訂制一些精致的小棺材作裝飾用。”

  我終于忍不住,不禁問他,這些和紀顏被那女孩請走有什么關系呢。

  “雅瓊帶我去,就是為了讓我看口棺材,一口非常奇特的棺材。”紀顏抬了抬頭,犀利的眼神望向我。

  “哦?有多奇特?難不成是金子打造的棺材?”我打趣道。

  “若是金子水晶棺材到也沒啥稀奇的了,有趣就有趣在這口棺材既不失金子也不時木頭,而是人。”他比划了個長方形的手勢。

  笑話,棺材裝的就是人,哪里有人做棺材的道理。我不置可否的歪歪腦袋,紀顏看出我不相信,繼續說。

  “你別不信,准確地說,所謂的人棺實際外面還是有口棺材,或者可以這樣說,被埋葬的人其實是包在兩口棺材里面。”

  “那天在車子上一聽,我也和你一樣曬笑不已,我自認為見多識廣,而且父親生前也從未提起過關于人棺的傳說或是事情。但是父親卻說過,永遠別覺得自己比別人強,你終究不過是比別人看的多而已。而雅瓊把照片給我看得時候,我深刻感覺到自己見識還是太淺薄了。”

  “照片?”我驚訝道,既然有照片,看來人棺并非空談了。不過紀顏并沒有把照片拿出來的意思,只是搖了搖手。

  “你還是不要看為好,那照片即時如我這樣的人看了也為之駭然,倒不是都恐怖或者惡心,只是看了之后渾身覺不出的不舒服和詭異。

  何謂人棺,從字面來看,當然是以人為棺材。

  齊家不是富翁世家,他們家發跡在民國初年,亂世出英雄,齊老爺子雖然談不上英雄,但絕對算是聰明人。他利用搜集古玩倒賣賺了大錢。其實據我父親說,齊家的收集其實就是和盜墓者達成交易,以比市面低的多得價格把古墓中的東西收來在倒手賣出,這活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一來盜墓的都非善類,二來盜賣倒賣古玩被抓住也是要吃官司的,這兩處是明的,而第三點,也是最重要的,古物離開古墓的淨化過程。

  我們叫淨化,其實齊家人稱作‘落皮’指讓高人驅除掉上面的不干淨的東西,不過一切非常順利,齊家的財富像堆雪球一樣滾積起來,而且齊家人善于避禍,所以在混亂的年代也能全身而退。

  汽車載着我和雅瓊几乎行駛了半天才來到一個非常偏遠的地方,我依稀記得這里是私人住宅區,沒有通行證是不允許進入的。因為這里的地勢奇特,是一個凹型的臉盆狀,在旁邊一條小河蜿蜒槃旋,水主財運,而且又像個聚寶盆,所以很多有錢人把家宅建在這里,因為有人傳說這里實際就是個太極八卦圖,不過都是傳聞罷了。

  但齊家的富裕倒真是令我咂舌。

  從下坡開始,我就看到了一棟或者可以說一片巨大的房區,首先看見的是長十米多的帶有花紋的銅制大門,門的兩邊連綿着看不到邊際的大理石圍牆,圍牆的頂部有巨大的圓形玻璃等,牆壁上刻着精美的陽型浮雕。兩個年邁的老人穿着保安類費力地打開了厚重的銅門,我不明白為什么讓兩個老人干這么重的體力活,不過還沒等我多想,房子的真正外貌才如隱藏在海洋里的冰山一樣漸漸露出一角。與其說是房子,不如說是莊園更恰當。

  正中間是個巨大的噴泉,四層高,每層都不一樣,池子的底部安裝了彩燈,不同顏色的光從水底照射上來和噴出的池水疊嶂在一起,看上去很漂亮。不過總感覺偌大的地方人卻極少,縱使外人少擔在這里工作的人也應該有點吧。兩邊是半個同心圓的結搆,種植了大量的植被草木,整個地勢都是傾斜的,房屋被建筑在了最低處,我暗想那里有這樣修建的,下起雨來豈不淹了。

  “人棺是家父在數年前托人從老家運送過來的,從父親開始家里就不在設計古玩生意了,不過還是有收集的癖好,而這個人棺,卻是從祖爺爺那里傳下來的,因為以前都安放在老家,這次建了新家后我們就把人棺運了回來。其實說是祖傳,但家規森嚴,只有人棺大人要求絕對不允許接觸。所以我和父親對這個都很好奇。所以打開了棺材,并拍攝了這些照片,但接着怪事就不斷了。”車子繞着噴泉開進了一條狹長的樹蔭帶,旁邊的枝葉長的過于茂盛了,難道這里的圓丁偷懶么。最后停靠在一棟高大的黑色建筑物前,雅瓊從車子上下來,一邊帶我進去一邊說道。階梯很漂亮,是橢圓形的,也是由黑色的大理石制成,光滑的可以做鏡子了。

  下車的時候,雅瓊看見車子的后背箱開了,提醒了下司機,司機解釋說剛才停靠在我家的時候他曾經下去拿過清潔工具,但他又奇怪地說自己明明關緊了的。

  房子的外面雖然帶着中世紀歐洲的皇宮風格,但是里面卻是典型的中國風,不過大都是黑色的色調,看得略有點不舒服。不過牆壁上的古畫和擺設的陶瓷銅像等古物簡直讓我覺得身處在博物館了。我的腳步聲在里面回蕩開來,同樣,安靜得可怕,我沒有看見一個走動的人。

  在左邊的房間里,我看到了人棺。

  和你說過了,雖然開始見過照片,但親眼看見這個仍然覺得非常的震撼。外面是暗色的木制棺木,非常的厚重,上面有很多精美的圖案,不過年代估計過久,已經模糊不清楚了。棺木是四層夾板型,每層中間都是空心的,大概兩道三毫米左右,估計中間填充大量類似石灰之類的防腐劑。而棺木里面躺着兩個人。其中的一個,自然就是我說的人棺了。雅瓊似乎有點害怕,只是遠遠站在旁邊,我則在棺木旁邊仔細觀察。

  我所看見的,是一位穿着十分華麗的女尸。大概七八十歲上下,很奇怪,頭戴皮毛暖帽,里面穿這華布衣衫外套紅黑相間的長裙,何宋朝的衣物几分相像。但怎么說也應該死了很長時間了,但她沒有任何腐爛的極限,相貌還十分清秀,臉龐消瘦,但眉宇間卻蘊含着帝王之氣。在女尸的身體外,還包裹着另外具尸體,這個,估計就是人棺了。

  那時一具身材十分巨大的尸體,從中間划開了,整個人的內臟和骨骼均被掏空,也就是說只剩一張皮,女尸猶如穿衣服一樣,躲藏在尸皮中,估計開館的時候應該是密封的,可能被后來的人把皮扒拉開了。外面作為人棺的人的皮膚也沒有腐爛,包裹女尸頭部的也是被分開的兩邊連,從側面看的確很不舒服,因為只有一只眼睛和半個鼻子半個嘴巴的臉實在看得有點反胃。

  我非常詫異到底是如何將人的皮膚如此完整的保留住原貌而從中間切開,從外面作為人棺的男人外貌和里面的女尸來看,兩人似乎都是少數民族,特別是女尸,看起來應該地位十分高崇,而且,她的右手腕,被生生的切斷了。

  沒有右手腕?我一時納悶,到也想不起來。

  “先去休息下吧,我還有其他事情告訴你。”雅瓊似乎不是很願意留在這里,兩人上了三樓偏廳,那里已經准備好了飯食,我和她邊吃邊聊。

  “這口棺材不可能只有這些,看得出主人生前地位比較顯赫,應該由大量的隨葬品,不過既然被開了棺這么久,居然一點也未腐爛,而且外面的人棺也沒有腐爛的跡象。”我說到人棺,就想起剛才看見的那張薄薄的人皮衣,飯菜里居然有海蜇皮,實在有些惡心。雅瓊點點頭。

  “其實我正要告訴你,挖掘這口棺材的人把其中的隨葬品賣掉后,這口棺材不好處理,但祖爺爺卻執意花高價買了下來,并好好的保存在我們的老家祖廟中。

  但是,自從這口棺材被搬到這里,事情就變得奇怪了。”

  我有些不解,看得出這里好像也沒發生什么大事啊。

  “首先,父親解散了很多雇員,并親自招收了一群女孩子,然后接下來的日子里,經常會有人從這里失蹤。”雅瓊緩緩地開口說。我終于明白這里為什么這么少的人了。

  “失蹤?你沒有報警么?”我問她。雅瓊搖頭。

  “本來這里有將近一百多人,包括佣人園丁和保安之類的,但發生怪事后,失蹤的失蹤,逃得逃,除了一些齊家忠心的老員工願意留下來,這個地方已經沒几個人了。”雅瓊面帶悲傷,話說回來,我一直沒看見她父親。

  “令尊他還好么?”我小心地試探問道,不料雅瓊站了起來,吟首踱步來到我身邊。

  “這正是我找你的真正原因。”她苦笑了下,“家父自從人棺搬到這里后就臥床不起。他几乎不肯進食任何東西,也不太說話了,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即便是我,平日里也是我問三句他才答一句。”

  離開了餐桌,我提出見一下齊老爺,但被拒絕了,雅瓊也沒有辦法,她說父親常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看書或者看拍攝下來的人棺的照片。我對人棺知之甚少,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在雅瓊的帶領下四處轉轉。

  莊園很大,是呈品字形的建筑格局,前面的主樓是長方形的,這里是齊家父女和重要的古玩收藏的地方以及會客廳,而左后是在這里工作的人的休息場所。至于右后實際上一直處于空閑狀態。

  人棺搬來才一個月不到,已經失蹤了十几人,剩下的大都辭職不干了,齊老爺并沒有阻止,不過每個人都領到了筆優厚的遣散費。現在留下來的大都是老人。

  “失蹤人的名單有么?”我詢問雅瓊,她把名單和照片給我。這些人大都家境貧寒,失蹤的人的家屬既然可以得到一大筆的賠償自然也沒有鬧事的,聽起來似乎不可思議,但其實暗想下,那些在城市里打工的人們辛苦工作數年有的還弄得一身的傷甚至付出性命都得不到一分錢的工資,向上告狀無門,向下索討被拒,相比來說,齊家到顯得頗為慷慨仁慈了。

  居然全是年輕人,而且大都是女性。

  “你說現在莊園里面除你之外大部分是老人了?”我問雅瓊,她想了想,點頭同意。

  雅瓊告訴我,人棺是由一個年輕人押運過來的,當時齊老爺很驚訝,如此重要的東西居然是一個人長途跋涉運來。年輕人和齊老爺進了房間談了很久,出來的時候,齊老爺的神情就變了,着急地要打開人棺,然后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年輕人?”我問道。雅瓊抬頭想了想,肯定地回答道。

  “是的,一個滿頭銀發相貌清秀的年輕人,穿這白色的西裝戴着副茶色眼鏡,說老實話很惹眼,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刻。不過總覺得他有點陰暗,而且他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沒有瞳孔。”雅瓊小聲回答着。

  “黎正?”我聽到這里忍不住喊道。紀顏點頭道:“當時我和你的想法一樣,但又不敢肯定,畢竟我只是聽了雅瓊的描述罷了,所以我沒有流露出太多的驚訝,結果后來證明了,我的考慮是正確的。”紀顏繼續說着。

  我繼續詢問那銀發年輕人的下落,雅瓊為難地說他送來人棺后就走了。也不知道下落。

  既然無法找到那人,我決定還是從人棺中的女尸下手。找到必要的工具和得到齊老爺的首肯后開始仔細的檢查女尸。

  剝落那層人棺實在不是個好活,首先皮膚邊緣剩下的脂肪已經牢牢粘在了衣物上,稍微一用力,那衣服就會被扯碎,我小心地用暖氣烘烤后慢慢脫下。

  當脫落到一半的時候,我看到了外面作為人棺的男子胸部有個奇怪的圖騰紋身。

  是狼頭。

  准確的說應該是半個狼頭,開始的時候被翻到里面去了,所以我沒注意,現在,我知道里面躺着的人是誰了。

  但這猜測是在太不可思議了,不,簡直可以說是荒唐。一個如此有名的人,怎么會以這種方式下葬,而且她的尸體還沒有腐爛,她的墓室應該非常奢華,怎么木棺里什么也沒有,就算盜墓人所為,但尸體經過空氣這么久沒有一點異樣。

  我沒有把人棺完全剝離,只是把上半部分移開了,在女尸的后頸處,還插着六跟銀針。

  如果和我想法一樣,那么銀針,以及棺材特殊的夾層防腐設計都可以解釋了。問題是齊家人為什么如此看重這個棺材。

  “知道了些什么?”雅瓊看見我走了出來,關切地問。我擺擺手,因為暫時不想嚇着她。她則失望的低下頭。

  “我的高祖父和祖父雖然富可敵國,但卻多年病魔纏身,他們常常說是倒賣古物觸怒了神靈,所以一直在尋找可以躲避詛咒的辦法,但最后都在痛苦中死去,齊家人的人丁并不興旺,我父親是獨子,而我又是他唯一的后代,所以父親最大的希望就是我平安的成長下去。可是他現在卻臥床不起,但我只能看着,一點辦法都沒有。”晚飯用過后,我和雅瓊在花園聊天,自然談到了她的家事,說到傷心的地方,她居然落淚了。那天正好是年二九,但齊家一點過節的氛圍都沒有。雅瓊央求我陪她一起過春節,所以我索性沒有回來。

  也是奇怪,似乎自從我來了之后,這里熱鬧了許多也平靜了許多,當然,廚房的人也會來報告說經常會丟失少許食物,可能是餓極的野貓吧。不過我每隔几個小時都會去觀察人棺一下,看看有沒有什么異樣。

  這些天一直都沒機會拜見齊老爺。終于,年三十的晚上,他說身體好點了,我可以和他見面。

  齊老爺的房間几乎我和我家一般大小了,從門處走到他床邊竟然有十几米遠,地面上鋪設的時高級波斯地毯,走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這也是他要求的,據說得病后齊老爺十分懼怕腳步聲。

  “坐吧。”聲音略顯疲憊,但還是透着几分長者的尊威,他畢竟是我的長輩,并且曾經是商界赫赫有名的人物,雖然在病中卻仍然不自覺地保持着原有的威嚴。

  我弓背行了個禮,坐在他的床頭。

  “算起來,我和你父親已經十五年未見了,可惜他卻比我早一步駕鶴西行,不過他又你這樣一個兒子,也算含笑九泉了。”齊老爺用手肘撐住身體,仿佛隨時都回滑下去一般。我謙虛地說了几句托詞,他則笑了笑。

  “雅瓊也很不錯啊,很孝順您。”我談到了他女兒,但他卻面露不快。

  “女兒終究是女兒,齊家偌大的家業遲早落在外人手里,要是我能永遠保持年輕時的體魄多好,有沒有兒子自然無所謂了。”齊老爺的話讓我心一寒,原來雅瓊在他心里竟然是這樣一個地位。

  “對了,這個人棺,相比大有來托,小侄從棺內女尸的狀態推測她可能是遼太祖耶律阿保機皇后。”我把話扯到正題上,齊老爺雙眼無神的看着我。

  “說下去。”

  “遼國醫朮非常發達,尤其表現在針灸和防腐朮,另外人棺的胸前的浪頭圖案也是遼人特有吧,而且最關鍵的是女尸右手手腕。遼太祖死后,從阿保機死到新君主選出,這段時間按照游牧民族的傳統習慣,要由皇后主持政務,就是述律后管事,繼承人也要由皇后主持召開大會選舉產生。所以,阿保機死后,皇后的權力就更大了,她的意見往往會起到決定性的作用。述律后聽政,暫時還掌握軍政大權。然而,這時的述律后是想永久掌握大權。于是,她釆取了一系列措施。

  她把阿保機安葬之后,主持了契丹貴族參加的推荐繼承人的大會,廢掉當初阿保機所立長子耶律倍的太子位,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了耶律德光繼位。述律后為自己掌握實權打下了基礎。

  接着,就是排除異己。

  這位皇后干了一件極漂亮的事,逼得再嗜血的男子都低下了頭,由衷地臣服:狠,算你狠。當時有兆思溫等元勛重臣不服管制,為了穩定朝局,她以“親近臣子應追隨侍奉太祖”為由,要沿襲老土的少數民族舊例,命令他們為太祖阿保機殉葬,以此清除政敵。兆思溫反駁她:“親近之人莫過于太后,太后為何不以身殉?”只見她臉色漠然,揮起金刀,砍下自己的右手,放在太祖棺內,說道:“兒女幼小不可離母,暫不能相從于地下,以手代之。”兆思溫等人沒有辦法,只得全部為太祖殉葬,從而使遼國皇統得以順利傳繼。此后蕭太后也得到各‘斷腕皇后’的外號。”我淘淘不絕地說着,一邊注意齊老爺的反應。不過他只是低着几乎謝頂的頭顱,半天沒有說話。

  “其實從隨葬的物品和衣着服飾上我已經知道她是蕭太后了。不過關于她以人棺下葬到從來沒有聽說過。”終于,他開口了,我仔細地在一旁傾聽。

  “人棺的出處在于遼國古老的傳說。只要通過繁雜的篩選,將適合的一個人除內臟骨骼肌肉全部挖去,以皮籠于身外,被埋入人棺的人,不僅可以保持住死前的模樣,肉身不爛,而且據說,如果活人用人棺,還有更奇特的作用。”說到這里,齊老爺忽然精神抖擻起來,兩只眼睛泛着攫取的光盯着我。我趕緊起身,說不打擾您休息了,然后從房間退了出來。

  看來,齊老爺是完全知道人棺的來曆和作用了。但莊園里失蹤的人去了哪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雖然是過年,但這諾大的地方去空空蕩蕩,死氣沉沉,甚至連一點紅色都看不到。天空壓下來的黑云仿佛隨時都會摧毀這里。

  回到臥室后,在書桌上居然出現了張紙條,上面的筆跡很漂亮,但絕對不是雅瓊的字。

  “來中央噴泉,七點整。”沒有任何落款。我抬手看了看表,六點半了,現在動身去正好合適。

  臨走時,雅瓊告訴我,父親又把自己關在了臥室,并叮囑任何人不准進入,她趴在門邊聽了下,似乎在和什么人談話。我沒有功夫去了,必須先知道紙條的來曆。

  既然在噴泉,哪里非常寬闊,想暗算恐怕也沒那么容易。

  六點五十,從臥室步行來的確要花點時間,我沒有告訴雅瓊紙條的事,只推說想出外走走,而她則叮囑說快點回來吃晚飯。

  但是,我沒想到,見到的卻是一個孩子。”紀顏把頭轉過去,看了看房間,我用手指了指哪里,他點了點頭。

  “我自然要問他是誰,但那孩子一言不發,只是把手插在口袋里,背過身搖了搖手,示意我跟他過去。這樣的孩子還真是少見。

  對于他對莊園的熟悉大大超過我的想象,宛如漫步在自家后花園一樣,我們很快來到了齊老爺居住的那棟樓的后面,小孩走了過去,居然不知道在哪里摸了一下,牆壁上多出了門一樣大小的窟窿。下面是深入地下室的樓梯。

  “走吧,你需要的答案和我需要的東西都在下面。”那孩子終于說話了,根本沒有充滿稚氣的聲音,與他可愛的臉龐完全不符合。我跟着他,走進了地下室。

  隧道很暗,我一直往前摸索着,但那孩子的腳步聲卻非常有規律,可見他根本不為黑暗而影響他的行路。

  前面忽然飄來了很濃的血腥味。在不大的空間里那味道充斥着這里,即使我使勁閉着鼻子,但氣味卻透過我的毛孔穿了進來。

  啪。

  房間突然亮了起來,我的眼睛暫時還無法適應,原來那孩子點燃了一根火把,接着是另外的几根。

  我看到了一具尸體。是位年輕的女性。但這里只有一具尸體,沒有看見失蹤的其他人。

  “他把所有失蹤的人帶到這里,進行嚴格的檢查,所有的女員工都是那位齊老爺親自挑選的,最初的事生辰,然后是血型,身體健康程度還有很多亂七八糟的指標。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選出適合做人棺的人選。”那孩子一步步地在房間里游走。

  我驚訝他怎么知道的如此詳細,那孩子笑笑。

  “我是跟着你來到這里的,在車子停靠在你家門口的時候,我上了車廂。在鎖扣出放一塊口香糖,自然可以輕易的打開下車了。不過來的匆忙,只好從廚房拿了點吃的。

  原來那餓極了的野貓是他啊。

  “你到底是誰?”我能確定他不是孩子,最起碼,他不是普通的小孩。

  “等我拿到屬于我的東西,你自然會知道我是誰。”他頭都不回的說着。

  我看了看躺在桌子上的女尸,除了手腕處的傷痕暫時沒有別的了,據我的判斷,她是被放光了全身的血而死。

  “原來你們在這里啊。”背后傳來個聲音,不是齊老爺的。我一回頭,果然。

  銀色的頭發,白色的西裝,而且如雅瓊所說,這人的眼睛,真的沒有瞳孔,灰黑色的一片。最主要的,是肩膀上停着的那只我在熟悉不過的東西,長而肥胖的身體,金色的皮膚。

  控尸蟲。

  那孩子也走了過來,冷眼看了看,并沒說話。

  跟在后面的事齊老爺,他看上去精神很好,一點也不像有病的人,他還摟着一個人,我仔細一看,居然是雅瓊。

  “那時你女兒,難道你想拿她做人棺?”孩子的話讓我嚇了一跳。

  齊老爺愣了下,隨即低着頭不說話,眼神着地,看來是真的了。

  “怕什么,你不是一直擔心自己死后沒兒子繼承么,如果你能一輩子不老不死,還要后代做什么,到時候你要多少女兒兒子都可以啊。”那銀發的男人戲虐的調侃着齊老爺,順便用手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鏡。閃爍着昏黃火光的密室里,我們五人對峙着。

  “算了,紀顏,我看還是收拾掉你吧,本來想和你多玩玩,雖然沒有你的力量事情會麻煩點,但我始終認為多存在一天的你始終是禍害。”銀發的男人揮了揮手,肩膀上的控尸蟲碎裂了,變成無數的小蟲子,往地下鑽去,一下就消失了。

  我的腳感覺到地面在振動。一直黑色的手從下面插了出來,抓住了我的腳踝。

  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同來的孩子也被緊緊抓住了。

  “忘記說了,這個莊園的下面原本是萬人冢,控尸蟲到是有用武之地了。”銀發男人笑了笑。轉過身對正在發呆的齊老爺說。

  “碎片的力量支持不了多久,你要完全治好你的病,就趕快制作人棺吧。”齊老爺木然的點點頭,把昏過去的雅瓊放在了台子上。

  可是我根本無法動彈,地面鑽出來的死尸越來越多,我和那孩子被黑乎乎的死尸們圍了起來,它們緊緊掐住我的脖子和身體,我只能從縫隙中看到齊老爺從旁邊拿起了一把刀。

  我眼睜睜地看着齊老爺顫抖着拿着手朮刀伸向了白皙的脖子。

  但那刀沒有割下去。

  一陣耀眼的光從尸堆中透了出來,所有的尸體被彈開了。

  竟然被什么東西打飛了。忽然感到一陣輕松,原來尸體們散架一樣全部摔在了地面上。更奇怪的是,原本散開的控尸蟲再次集合在一起,不過這次不是停靠在銀發男人的肩膀上,而是停在那孩子身邊,那孩子挺直地站立在尸體中間,頭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一頭非常漂亮的頭發,居然也是銀色的。

  銀發的男人詫異的從地面上拾起一枚釘子,正是這枚釘子打落了手朮刀,而且那孩子的手上的釘子正對着齊老爺兩人。

  同來的孩子一臉不屑的用掉落在地上的手朮刀在手心里划開一條口子,然后蓋在乖乖躺在身邊的控尸蟲的頭上。

  “控尸蟲只有一個主人,雖然當你提供尸體給它會暫時讓它服從你,可真正的主人出現的時候,它會毫不猶豫地轉過來。”孩子一邊說,一邊拿開手,我看到控尸蟲的頭部出現了個“正”字。

  我知道他是誰了。不過卻依舊無法相信啊。

  銀發的男人笑了笑。

  “原來你也在,沒想到居然能同時遇見紀黎兩家的傳人。”他看了看旁邊正在顫抖的齊老爺,冷笑道:“算了,以現在的我還沒傻到同時和你們兩人為敵,反正碎片已經淨化的差不多了。”他把口袋里的手掏出來,居然是個黑色的小盒子。

  銀發的男人把盒子打開,對准齊老爺,但見齊老爺的嘴巴一張,一塊薄而散着黑霧的一寸長寬的東西飛了出來,進入了盒子,而齊老爺仿佛被抽掉了靈魂一樣,癱倒在地。

  “雖然上次那塊碎片每收回來,不過也無所謂。以后再見吧。”他將盒子放回。

  操縱控尸蟲的孩子把手中的釘子射了出去。銀發的男人的身體如同被水沖刷得墨跡一樣,漸漸散開,變得透明,當最后一點身體消散的時候,他的聲音還在密室里回蕩。

  “下次,記得一定要在一起,省得我去找你們。”

  在密室的暗道里,我們找到了失蹤的那些人,不過很可惜,她們似乎都失去了記憶,而且都大量失血。齊老爺很快蘇醒過來,但很虛弱,后來醫生診斷出他得了重病,并驚訝他已經很長時間未曾進食了,卻還能活到現在。可能他是靠吸食大量的人血得以存活吧。

  我們沒有查出手朮台死去的那位姑娘的身份,只好將她厚葬,然后根據檔案把所有人送回家。事情看上去是結束了,不過我還是想起了那個人棺。

  當我再次回到人棺前,發現蕭太后的尸體已經迅速腐爛干癟了,很奇怪為什么那時候尸體會出現回復以前時間的情況。

  人棺或許的確有防腐的作用,遼國在時間存在時間不長,加上屬于少數民族建立的國家,但從遺留下來的殘存文獻上得出,遼人的醫朮達到了很傳奇的地步,或許,活人使用人棺說不定真能可以長生不老。不過至于人棺如何選擇合適的對象,恐怕就鮮為人知了。

  告別了雅瓊,我便和黎正回來了。”紀顏終于說完了。而我則糊塗了。

  “你是說那個孩子,就是黎正?”我問道,紀顏還未回答,里面的房門卻開了。那孩子,不,應該說黎正走了出來。

  他果然不是普通的孩子,難怪我覺得他和大人一樣。

  黎正跳上沙發,雙手插在上衣口袋里。

  “我餓了,去吃東西吧。”紀顏點點頭,站起身來,轉頭對我說:“一起去吧,你應該也沒吃飯。”

  我答應了,不過吃飯在其次,主要是我想知道黎正怎么會變成了小孩。(人棺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32:29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二夜 母床

  餐桌上擺放了很多菜,看來兩人都餓壞了,我看他們恨不得連槃子都吞下去。

  “素質,注意素質。”我小聲提醒他們,這才有所收斂。

  “你怎么會變成這樣?”我終于忍不住問黎正,對方則毫無反應,繼續大吃,直到紀顏把話重新說一遍,他才停下來。我好像不是外國人吧,難道還要翻譯?

  “我也不知道,似乎怨崖爆炸后奪走了我一部分的時間,結果我回到了這么小的身體里,當然,我也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過來,結果想第一時間去找紀顏,結果遇見了那輛車,在車子周圍我感覺到了由控尸蟲的味道,所以一路跟了過去。并在齊家的宅院里躲藏了很久,后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啊?是你親戚?”我又問,不過這下黎正神情變了。

  “我沒有任何親人,即便是李多,我也希望她和我的關系越少越好,我只希望她平安生活下去。不過我沒猜測錯誤的話,似乎怨崖的爆炸把我身上的時間剝離了,而加到了那個家伙身上。”

  黎正把筷子一扔,擦了擦嘴巴,往后仰靠在椅子上,舒服的閉着眼睛。

  “現在的關鍵是要恢復我的身體,然后找出那個躲在暗里的小人。”

  “然后呢?”紀顏笑問。

  黎正瞇起眼睛,微笑着盯着他。一字一頓地說:“然后就殺了你。我一定要贏你。”

  “那好,反正起碼現在我們是合作關系對吧。”紀顏的臉上毫無變化,依舊笑着,倒使坐在一邊的我,覺得有些緊張。

  “算是吧,如果你能先把這頓飯結了。”他伸了個懶腰。

  “不急,現在沒事,干脆聊聊,你應該也遇見過很多事吧,干脆講來聽聽。”紀顏的真正目的出來了,黎正奇怪地望了望他,又望了望同樣非常好奇地我,不耐煩地說,“好吧,我就說個關于床的故事。”

  “床?”我問道。

  “是的,床。

  當我還在讀高中的時候,已經從我母親遺留下來的書中略微知曉了些這方面的事情,例如法朮靈朮等,但一直是理論階段,不過很幸運,我當時同學的父親,正好為我提供了個機會,一個練習的機會。

  那人四十歲上下,家境富裕,但卻是個螺夫。據我同學說,他母親自從六年前離家出走后就一點消息也沒有,而他父親也在當天患上了怪病。

  那的確是種非常奇怪得病症,從外面看不出任何不妥,但只有一點,他父親無法離開床,那張曾經是他父母一起睡過得床。也就是說,整整六年,那男人都躺在床上,包括吃喝拉撒。

  簡直和癱瘓了沒有兩樣,但醫生的診斷確是他一切正常,家里人也曾強行把他脫下過床,但只要背一離開,那個男人就開始抽搐和呼吸困難,并高喊着死也不下床之類的話。結果,只好請了個保姆,二十四小時照顧他。

  同學也是無意向我提起,這事他誰也沒告訴,畢竟家里有這樣一個父親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高中生又是極愛面子的年代,所以他只悄悄告訴過我,并央求我去他家一趟,因為先前幫他解決過一些小問題,我自然應承了下來,因為那時頭腦有點發熱,自以為什么事情都難不倒自己。

  有錢人的家果然裝潢的非常華麗,我跟着同學,几乎怕自己走迷路了。不過經過迷宮一樣的過道后,我來到了間房間。

  門一打開,我就有股想吐的沖動。

  雖然及時清掃,但里面長期壓抑的人體排泄物和長久不通風家具發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真難以想象那人居然在這個房間呆了六年,不,應該是躺了六年,身體一動不動。

  除了氣味難聞外,一眼看去我竟沒瞧出什么不妥,反正進去看看人再說吧。

  他真只有四十多?

  我眼前的這個人如果在外面遇見叫他六十也饒了几歲。頭發掉得如同稀拉的球后的草皮,整個額頭如同樓梯一樣,深深地皺紋把眼皮壓塌下去,嘴角還淌着口水,六年沒曬太陽,皮膚老化蒼白的利害,如同被漂白洗刷多次的衣服,皺白的一塌糊塗。

  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裸露的胸膛上上有多處紫色的瘀痕,可能長時間被壓得。不過他的眼睛,卻非常有神。

  我們說一個人眼睛有神,是指看的人可以輕易地讀出東西,我讀到了。

  他很慌亂,像非常害怕人的動物一樣,費力地嘗試把身體往里面挪,但長期不動,他的脂肪也養了一大堆,那種樣子很像一只想要爬走的胖蛇。

  同學安慰了他父親几句,大體是說我的身份和來訪的目的,這才讓他安心下來。

  “伯父,您是不是在害怕或者逃避什么?這張床有什么特殊之處么?”我小心的坐到床邊,看來他沒有拒絕的意思,只是眼睛一直盯着我看。

  “沒,我不過不原意離開罷了,我也不知道,只覺得一旦離開,一旦離開我就會死,真的,我真有股很強烈的感覺。”他終于開口說話了,還好,蠻清楚,我最怕他把語言功能也忘記了,溝通起來就比較麻煩。

  我再次站了起來,仔細地觀察這床。

  很普通的一張雙人床。除了比較貴之外。

  有錢人的東西有什么不貴呢,連馬桶用金子打造也不算新聞,按照他們的說法,“黃金”,當然要用金馬桶裝。

  不過貴也不能算他害怕的理由啊。

  我注意到了男人旁邊的部分,那個本來是另外各人睡覺的地方,雙人床的另外一半。

  “您經常翻來翻去睡?”我問道。男人搖頭,他自嘲地說自己胖成這樣,動都難,一般只睡這一邊。

  但我卻分明看見床的另外一半有個深深的人形睡印。

  而且從體型來看,是個高個子的女性。

  我從房間退了出來。

  “你的母親個子很高么?”我問同學,他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肯定地回答:“是的,我印象中媽媽個子很高,也很瘦。”

  我又追問她六年來有無他母親的任何消息,同學依舊搖頭,說母親是孤兒,朋友也不多,只留下張字條說去外國了,然后就渺無音訊了。我又問他,既然他父親不肯離開那床,那他們有沒有去看看那床是否有什么問題之類的。結果同學嘆氣說,自己的父親根本不能離開那床,陌生人只要靠近床,他都回喊叫,而且那床是他父母結婚時候買來的,從沒別人接觸過。

  看來床可能不是問題的來源了。

  我回到家,遍查了所有的書稿,甚至包括詢問了那個人。“黎正的表情有點不屑。

  “是黎隊么?”紀顏問,黎正不自覺地點點頭。我始終不明白他對養大他的黎隊為什么如此憎恨。

  “不過即便是他,對此也一無所知,反倒還追問我是怎么回事,我懶得理會他。只好決定再去一次同學的家中,因為兩人家離的近,當天晚上吃過晚飯后我就去了。

  他們家雖然富裕,但很奇怪,卻不請任何佣人。照顧躺在床上的伯父也是鐘點工,絕不在家過夜。所以家里一般只有三個人。同學以及他的父親和祖母。

  他的祖母據說以前是上海非常著名的出入上流社會的社交名人。所以雖然年歲已大,卻依舊保持着干淨素雅的風范。上次見過她,但卻不愛說話,老人家皮膚白皙,面目清秀,頭發也整齊的梳理起來。不過她對兒子依舊非常愛惜,多次進來看望,并戀愛的用瘦骨嶙峋的手撫摸兒子的頭發。她說自從兒媳婦走后,兒子就變成這樣,讓老人心里非常難過,老人家一生就這個一個兒子,或許在她看來,即便兒子都滿頭華發,在母親眼里,依舊是孩子依舊需要母親的照顧。

  想必她心里也很難受。

  到他家的時候同學顯得略有驚訝,不過很快就被高興代替了,因為我對他說決定今天和他一起睡在他父親的臥房里,既然白天沒發現什么異常,那試試看晚上吧。

  開始伯父不是很願意,有些抵觸,而同學的祖母進來的時候也很不高興,但礙不過孫兒的面子。兩個孩子便在臥室里鋪了兩張床,味道雖然難聞,但習慣也就好了。

  我們一直聊天,不過很小聲,直到床上響起了鼾聲,同學也累了。房間里只剩下我一個人是清醒的。

  很奇怪,從我小時候我就發現。我有可以控制我自己睡眠的能力。

  也就是說如果我不想睡覺,可以連續很久不粘床,而且沒有一點睡意,精神如常,但前提是以后必須加大休息量。所以當天我整個晚上都咪着眼睛,我們的床鋪就在伯父床的右側,也就是空着的那邊。

  及時關了燈,但接着窗外透過窗簾的月光,還是可以依稀看清楚床。

  如果你不是親眼看見的話,僅僅憑我的描述,是無法體會到我當時的感受的。

  伯父肥碩的身體隨着呼吸一起一伏,猶如座活動的肉山。但是,令我驚異的是旁邊的那塊按理沒有人睡過得床上出現了個印記。

  而且是由淺入深的那種,就好像有人慢慢從床邊睡下來一樣。

  但我看不見任何東西。

  蓋在伯父身上的床單也漸漸鼓了起來,成了個人形。從床單里面神出一只手臂,修長而白皙,如同古希臘支撐神殿的乳白色的大理石石柱。

  那明顯是只女人的手。

  那只手穿過了那座巨大的肉山,靈巧如蛇。手伸進了伯父的腋下。大概會從另外邊伸出來。

  接着,原本側身睡覺的伯父翻了過來,整個人躺了下來。床單里的人在慢慢蠕動着,把身體緩慢的塞進了伯父的身體下面與柔軟的床中間。

  那種運動如同海蜇一般,慢而力量巨大。沒多久,那東西穿過了伯父的后背。換句話說,伯父完全躺在了一個肉墊子上。

  被一個如此肥胖的人壓着,換誰都不會舒服的。

  當然,前提是被壓着的如果是人的話。

  兩只白皙的手臂從伯父的身下伸了出來,從胳膊外面死死的勒了起來。同樣,雖然緩慢,卻異常地堅決,似乎根本無法阻止。就仿佛你站在了兩塊牆壁之間,牆壁緩緩地合上,你卻絲毫沒有辦法。

  伯父的呼吸開始急速了,雖然我看不見他的樣子,當胸膛上勒了條越來越緊的繩子,別說他如此肥胖之人,換了我也受不了。

  那手臂柔軟,但堅韌。我正納悶一個女性的手臂如何能勒住一個男性的身體。但后來才發祥,手臂已經深深陷進了伯父的肉里。

  終于知道白天看見的手臂和胸膛的紫色淤痕的來源了。

  急促的呼吸聲像剛停水的水管一樣,嘶啞而連續。那手臂仍然死死的箍着同學父親的身體,的確和蟒蛇一樣,緊緊纏繞着。

  難道要把他活活勒死?

  我試着推醒同學,卻發現全然無用,他睡得通死豬一樣。

  我只好躡手躡腳的爬起來,走近了那床。

  漸漸走近同學父親的我想把他身上的手臂掙脫掉。我的手伸向了那只白皙的手臂。

  手臂猛地一松,居然脫離了伯父的身體,而是勒住了我的手腕。嚇了一跳的我還未反應過來。感覺手腕處疼得異常。那手臂的力量居然如此之大。何鐵鉗一樣。

  我拼命想掰開那手臂,但修長的指頭死死的勒着,窗外的月光改變了角度,直直的射了進來。

  從伯父已經勒的發紫的頭顱下,探出了半個腦袋。

  銀色的月光正好照在了那人的臉上,半個臉上。

  我不會忘記那張臉。准確地說是張非常美麗的女性的臉。

  但那美麗我情願從未看過。她的眼睛睜着大大的盯着我,長而烏黑的頭發一縷一縷的搭在光滑的額頭邊,嘴巴邊上有個不大的美人痣,微微向上翹起的嘴角,帶着溫暖的笑意。膚色細膩白滑,但被月光照射的情況下卻令我駭異非常。

  這女人是誰?我心里驚問自己,難道就是同學的母親?

  但還沒等我張口喊人,我感覺手腕被抽了一下,整個身體摔倒在床上,正好在伯父旁邊,而那張臉離我的臉已經很近了。

  我叫不出來了,因為另外只手已經捂住了我的嘴巴。

  冰冷,嘴唇好像擦到了冰塊,凍得有點發麻。她這樣一只手捂着我的嘴,另外只手拉着我的手腕,我的臉慢慢靠近這她的臉。

  只有几公分了,近到可以應該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

  但我沒有感覺到,眼前的這個女人就像蠟像一般。

  她的喉嚨動了下,發出了咕嚕咕嚕的吞咽聲,慢慢張開的嘴唇伏在我耳朵邊上輕輕說。

  “麻煩您照顧我兒子,麻煩了。”

  聲音很好聽,充滿了柔情。

  話一說完,手腕和嘴巴立即輕松了不少,再抬頭一看,哪里有什么女人,伯父正酣睡着,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真的沒發生過么?我摸着自己的還在劇烈跳動的心臟問道。帶着寒氣的嘴唇和手腕上的紫色淤痕告訴我這不是在夢中。

  一夜無眠,倒不是我自己控制,實在是睡不着,其實日后我經曆的事業漸漸多了起來,比這凶險的也有,卻不再有那種心驚的感覺,但可能畢竟那時候年級尚小,又是第一次親曆這類事情,自然印象深刻。

  天亮后伯父先醒了過來,這時候鐘點工也准時來了,此后他洗漱吃飯。他除了說手臂和胸口酸脹之外,什么記憶都沒有。

  同學的祖母起的也很早,照例駝着腰來看看,和伯父聊了會好好安慰了下后又出去了。同學告訴我他奶奶習慣起的很早,大概是年輕時養成的養生習慣,所以到這么大的歲數,皮膚和相貌都保養的很好。

  “她只擔心父親,每次看見他這樣都忍不住掉淚搖頭。”同學嘆了口氣。的確,不怕得病,就怕得的什么病都不知道。我本想告訴昨天晚上的事,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冒然說出來,只會徒增人家的擔憂罷了。

  只是那床,實在邪門的緊。但換床是不可能了。我認定昨天晚上看見的正式同學失蹤的母親,是否可以找到關于他母親的資料,或許可以解決這件麻煩事情。

  但從何查起啊。

  我甚至動用了那個人的關系,幫着查了查戶籍,但對同學的母親的下落依然一無所知。我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想法。

  或許他母親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而且那天晚上她不是還叮囑我么,希望我幫忙照顧她兒子。

  那樣子多像一個母親對兒子依依不舍啊。”黎正說着,忽然咬了咬下嘴唇,停頓了一下。我看了看紀顏,他也臉色黯淡,相比兩人都想起了自己的母親,我只好低頭不語。

  擁有者永遠不會體會失去者的心理。

  黎正終于繼續說道:“我便尋了我所知道的所有書籍,都沒有關于這事的確切答案。每次問道同學,他還是嘆息地說他父親已久每天早上喊着胳膊和胸口很痛。

  我也不說話,自然知道原因是什么。

  這件奇怪的事困擾了我半年之久,知道有一天,我接到了個令我詫異的消息。

  我那位高中同學的母親居然回來了。

  當同學興奮地把這個消息告訴我的時候,我嚇了一跳,一再問他是否確定。

  “當然確定一定以及肯定和雙重否定!”他高興地回答,并說自己昨天還和從國外回來的母親去吃過飯。他還高興地把和母親的合影給我看。

  的確是個很漂亮的母親。

  但絕對不是那晚我見過的女人!

  我那天晚上看到的究竟是什么人啊?或者說是什么東西?

  同學的母親是來這里短暫停留的,不久又走了,臨走她想去看看前夫,聽說他們已經辦了離婚手續了,但被祖母攔住了,她也只好回去了。

  我依舊被那晚的事所困擾,沒過多久,我聽同學說,他的祖母病重了。又不肯上醫院,說是死也要把老骨頭撂在家里,他急得沒辦法了,希望我能過去幫把手,心想也難怪,他們家早就斷了親戚來往了。

  有錢人要么就門庭若市,要么就被親戚們所唾棄。看來同學屬于后者,據說那些借錢的親戚大都被他祖母給了筆錢后就大罵回去了,背后沒少被詛咒。他們家之所以有錢,其實也全靠老人家以前辛苦積攢的家產經營有方而以。

  老人比上次我見到的時候已經衰老了不少,雖然在昏迷狀態,但依然喊着兒子的小名。我剛過去,就被她拉住了手。

  相當熟悉的感覺。

  沒想到一個瀕臨死亡的老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腕力。

  “兒啊!”她聲嘶力竭的大喊一句,那悽厲而震動心肺的喊聲讓我嚇了一跳。

  喊出一句后,老人的意識似乎清醒不少,望了望孫子,又望了望我,帶着祈求的眼神。

  “麻煩您照顧我兒子,麻煩了。”我聽完身軀一震。

  老人已經咽氣了,臨死前抓住我的那只手也無力地松開了。望着她的臉我又充滿疑惑,嘴角并沒有痣啊。

  幫着同學處理完喪事后。我驚奇的發現伯父居然可以下地了。以前賴以生活的床和他之間的紐帶仿佛被斬斷了,那些不適也消失了,只不過他要花大量的時間來好好鍛煉身體和減肥了。

  雖然祖母過世了,但父親重新恢復健康,也令同學高興大過了悲傷。沒多久,他母親再次回來,雖然沒有復婚,但和伯父保持着良好的關系。

  當我再次來到同學家做客的時候,忍不住提出是否有老人年輕時候的照片看看,同學想了好久,說有,于是在一陣翻箱倒盆中,他拿出本很老的相冊。

  我看到了張旗袍像。

  里面的女人年輕貌美,嘴角有一痣,她正是那晚我看過的女人。

  “為什么你奶奶后來沒痣了?”我指着照片問。

  “聽說那時候流行美人痣,奶奶喜歡天天帶着個假的。”同學嘟囔着嘴回答。

  原來是假的,原來那女人居然就是同學的祖母。

  在于同學母親的攀談中,我又知道了些事情。

  “我婆婆簡直有些溺愛她的兒子了。甚至到了難以容忍我的地步,無論我做什么她都看不上眼,我稍微和孩子父親發生口角或者爭吵她都要出來橫加指責,飯菜也老嫌棄我做不好,在她眼睛里不允許有任何人搶走她在兒子心目中的地位。”同學的母親如實說到。

  “據我前夫說,他直道中學前,都和母親睡的,公公過世早,婆婆拉扯一個孩子也一直沒有再婚,的確不容易,但這樣似乎都有點病態了,她很喜歡在床上摟着兒子,哄着兒子睡覺,直到兒子自己都有些討厭煩了為止。最后我實在受不了,只好逃出這個家,去了外國。”

  我終于明白事情的原委了。

  老人過于擔心自己的兒子,當開始兒子由于妻子離去而病倒,她的意念居然附加到了那床上,老人固執的以為只需要和以前一樣,抱着兒子就沒事了。晚上被這樣抱着,使伯父的身體居然對床產生了依賴,就像孩子依賴母親的懷抱一樣,說來匪夷所思,但言之又確有道理。當然,既然是意念體也就是所謂的靈魂出竅,自然力度控制差了點。

  至于為什么會以那個樣子出現,大概女性年老后腦海里浮現的景象都是自己年輕時候最漂亮的樣子的原故。

  所以當老人去世后,伯父的病自然不治而愈了。

  事情圓滿結束了,最主要的是我解開了心中的疑問。不過還剩下最后一個。”黎正停了下來,沒再說話。倒是紀顏笑了笑。

  “你的意思是說到底人的意念產生的東西是否有實體,是否真的可以接觸到真實的物體。”黎正點頭。

  “我也不知道,其實這世界最未知的往往就是人自己。有很多人都說人天生最能讓自己舒服的睡覺姿勢就是側着身體把腿和授權所起來。其實這就是人最初在母體子宮內的姿勢,因為那種姿勢最能讓人產生安全感。

  或許那老人也是這么人認為的。”紀顏的話說完。我看到正前方過來兩個熟悉的人。

  還沒等我開口,一只白晰漂亮的玉手摸到了黎正帶着的帽子上,因為他頭發過于招搖,所以外出一定堅持戴帽子。黎正和紀顏同時回頭一看。

  手的主人正是李多。倒是我非常期待,看看這兄妹二人的相遇,不知道李多還能認出來么。(母床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33:45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三夜 信貓

  李多飛快地跑過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她,不過有點不相信,與平時有些許不同,她一改素面朝天的樣子,化了些淡妝,由于去年的暖冬,搞得這里初春就有二十多度了,穿着紅色套裙的她顯得非常惹眼。我依稀記得紀顏曾經摸着她的頭說,丫頭要有丫頭樣子,頭發長點才好看,所以她也開始留起了長頭發,果然是女為悅己者容啊。不過樣子雖然變了但性格依舊,仍然是如同兔子一樣蹦跳着過來。這時候,黎正也轉過臉,兩人打了個照面。

  李多呆住了。睜着大眼睛盯着黎正,張着嘴巴不說話,而黎正也有點緊張。我心想果然是兄妹,血緣關系是無法斬斷的。

  “好可愛的小孩啊!”李多忽然一把抱起黎正,用手大力地摸着他的腦袋,我們忍着笑看着,黎正的表情非常尷尬,想轉過去,無奈李多的力氣很大,几乎把他抱了起來。

  “等等,他看上去好眼熟啊!”李多忽然正色道,然后望了望紀顏,又望望懷里的黎正。我心想果然還是認出來。

  “長的和你很相像啊,紀顏哥哥。”李多斜着眼睛看了看紀顏,“該不會是你的私生子吧?”我聽完差點把喝到嘴里的可樂噴出來。

  紀顏一臉無奈,也不知道如何分辯,我只好出來打圓場說這孩子是紀顏鄉下親戚的,在這里寄養几天。李多雖然還是一臉的不信任,不過很快又去逗黎正了。只是黎正不太搭理她。

  “你過得很快樂就好了。”黎正說完這句,把帽子拉了下來,遮蓋在眼睛上,然后往后仰下去睡覺了。李多見黎正不說話只好和我們聊起來。

  “這小孩好悶啊,干脆紀顏哥哥講個故事吧,順便點些吃的給我。”原來她本是來吃飯的,結果正好來這蹭上一頓了。

  紀顏笑了笑。

  “講個信貓的故事吧。”我和李多都多豎起耳朵。黎正也把頭側了下,雖然依舊沒有把帽子拉起來,但看得出他也在聽。

  “中國之大,如果靠步行恐怕窮己一生也難系數游閱。不過和我有相同愛好的人不在少數。我曾經去過那些比較偏僻的山村,一來看看有沒有比較奇異的故事,二來可以接着看看不同的民俗民風。

  在云貴一帶,我遇見了四個比我年級還小些的几個大學生。他們還沒有畢業,我原以為他們和我一樣,都是驢友。不過沒想到,他們卻不是旅游這么簡單。

  其中一個高個子身材單薄喜歡穿着黃色運動衫扎着馬尾的女孩子驕傲的對我說,他們四個是為了做件很有意義的事。

  我自然感到好奇。便決定和他們一起上路,這樣旅行之中可以有几個伙伴,使得旅行不至于過于孤單寂寞,而且也安全點。

  從這個女孩口中,我知道了原委。

  這几人都是教育基金協會的義工。他們到處籌錢打算為這一帶的一個比較貧困的農村修建一所小學。這個村子太窮了,別說學校,村民居住的房子都是岌岌可危的老舊房。但這里的孩子渴望讀書,看着孩子的眼睛,即使在心硬的人也受不了,雖然大家盡力搭造了個臨時學校,但卻非常破舊,連課桌都是從別的地方借來的舊木桌子。雖然在這里教科的老師非常想把知識傳授給這些孩子,但沒有學校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這種木棚學校既無法正常上課,而且一旦下雨刮風孩子的健康也成問題。由于有個記者好心把這里的事情寫成文章報道出來,所以這些學生決定成立個基金來幫助這些孩子圓一個擁有真正學校的夢。

  但是我不明白,這和他們來這里有什么關系,如果我沒算錯,這時候還是大學上課的時候。女孩子證實了我的想法,的確,他們是請假出來的。

  “難道不能等放假再來看這些孩子么?”我忍不住問道。

  我姑且稱這個領頭的女孩叫馬尾吧。

  馬尾把頭發一甩,氣氛的說:“別提了,開始籌好的一筆錢,都是我們同學省出來的,還有老師和一些善良的家長。結果沒想到孩子們回信告訴我們,錢根本沒到村子里。問起中間的那些所謂的干部,都推說是遺失了,大家這才想起以前傳說希望工程的錢都有被貪墨了的,原來居然是真。真是缺了大德。結果我們只好一邊回信安慰孩子,然后重新再籌集一筆資金,不過我們不再相信別人了,所以大家自告奮勇說要親自把錢帶來,我們四個就是選出來的。”她剛說到這里。忽然意識到有些失言,不過她和旁邊几個男生對視了下,又用眼睛掃了掃我,笑了笑。

  估計她怕我會也是對錢有所窺視的人。話說回來,如果我真有這心思,這四個人都不是對手。

  我叫她放心,并告訴她前面就是一片比較荒蕪的林地,當然,如果從大路走很容易,但要繞些路,但如果直接穿越過去,會比走大路快上三天。

  “那當然從這里直接過去啊,我還想早點回家。”一個男生說着站了起來,我搖搖頭。

  “最好還是我來帶路吧,否則在那森林里很容易迷路。而且大家最好養足精神,爭取白天就走過去。”四人同意了。第二天,我們開始徒步穿越那片森林。

  其實就算不是為了幫助他們的事情,我也會選擇去那片森林。

  因為我聽說傳說信貓就在那里出沒。

  信貓是一種喜歡幫人運送東西的妖怪,所有被稱之為信貓。不過誰也沒見過。甚至有人傳言信貓幫助人運動信件和物品是要收取回報的。不過到底是什么卻不得而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信貓極少出現在人面前,更別提幫忙運送東西了。

  但我還是想看看它到底什么模樣。

  森林如同迷宮,我自己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迷失方向。雖然早有准備,但面對四周如同鬼怪般層層疊嶂的樹林,我們還是沒有走出去。本來穿過這片森林按理只需要几個小時。但是我們特意從早上開始,卻一直走到下午還沒有看到盡頭。這里的天色暗的很快,陰郁的天空加上厚密的樹葉把僅有的陽光都遮蔽干淨了。雖然馬尾的性格很男孩子氣,但也畏畏縮縮地拉着走在最前面的我的外套角。

  在這里過夜是件非常危險的事,先不說那些毒蟲野獸,單是晚上就會在森里里彌漫開的毒霧和瘴氣都很致命。我也開始后悔過于逞強把他們帶進來。還好這几人都比較熱情并不輕易氣餒。

  但體力終于有耗盡的時候。據馬尾說,錢最好在規定的時間送到。我們決定在一塊比較空闊的地方暫時休息下,喝點水回復些體力。光線穿過樹葉投下一個個不規則的格子,猶如棋槃一樣。這塊地方到處都是掉落的樹葉,一層層的鋪墊的非常厚實。坐上去軟軟的,像坐在彈簧床一樣。如此多的樹葉腐爛后又重新肥沃了土地,使得這里的樹木保持着非常好的生長勢頭。不過可惜,這樣的保留着原始生態系統的樹林已經很少見了。偶爾從都市里出來接觸這些大自然的不經過認為加工的植被,可以讓人很舒服。

  “為什么?又不是急着蓋,就算錢到了也要有一定的時間吧?”我奇怪地問她。

  “不是的,因為這是承諾。”馬尾垂下睫毛,咬着下嘴唇,用手指絞着剛剛擦拭過汗水的略微發黃的毛巾。她低頭的樣子雖然談不上好看,卻有着天生的秀麗和不經加工的女性感。

  “我們已經失信那些孩子一次了,雖然錢是被那些人拿去的,但我們也有錯啊,沒有盡到自己的全力。所以這次我們答應他們在暑假之前一定要把錢送過去。他們還是孩子啊,如果連續兩次遭受到欺騙,那他們以后還會相信人么?還會相信有好人么?一直和我們通信的是個叫福娃的孩子,他老說自己很幸運,居然和奧運會的吉祥物一個名字,但實際上這孩子家里最窮了,平時這孩子連飯都吃不飽,人黃瘦得厲害,身上的衣服大都是改得,寬寬大大的,跑起來就拉風。但確實眾多人中功課最好的一個,字也寫得不錯,所以一直都是他和我們通信。所以,我們絕對不能讓那幫孩子再受傷害了。”馬尾說的有點激動,清秀蒼白的臉居然浮起了紅暈。旁邊的几個男孩子累倒在地上,不過也點頭同意。

  我看着這些充滿激情的同齡人,忽然也被感染了。大家稍微休息了下,決定再次出發,因為在當地的地圖上看,只要能穿過這里,就可以到達那個村子。我拿起地圖走到前面,努力的辨識方向。

  一行人在森林里吃力的步行着。我忽然看見前面起了片非常薄的霧氣,隱約看見有什么東西走了過來,體形很大,我嚇了一跳,心想該不會是熊吧,如果是的話,那就糟糕了,這時候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叫不上名字的動物。開始以為是眼精花了。但其余几人都呆立在原地。看來也是看見了它。

  以我以前的閱曆和知識絕對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我心里一緊,難道這就是信貓?

  這家伙身材肥胖的出奇。几乎是瞇着眼睛搖着一身的肥肉慢慢散步而來。灰色的貓蓬松的蓋在軀體上,讓本來巨大的身體又擴大了好多。大如磨槃的圓圓腦袋左右晃悠着,悠閑得神態宛如是在自家花園里散步一般。它的腿很短,又粗大,宛如四跟矮短的柱子,支撐着一個繁重的房頂。一條粗壯如同掃把般的尾巴在身子后面搖晃着。

  知道走到近處,才發現它多少有點貓的模樣了。如果說以前我看過的八尾貓是美和神話的代表與象征。那這家伙的相貌就實在是令人無法恭維了。不過卻透着股憨厚和可愛。

  “應該就是信貓吧。”我自言自語了句。馬尾奇怪地望着我。

  “你剛才說什么?”其余几人也走過來,起初看見有些驚異和害怕。但發現信貓無聊地蹲坐在不遠處不理睬大家,反而讓他們開始有些喜歡了。有個男生壯着膽子想伸手過去摸摸它,可信貓靈巧的閃開了,始終和我們保持這十几米的距離。

  說起來,它的個頭几乎有成人一般大了。天色漸暗,我們想繞開信貓,但它卻始終阻攔在我們面前。

  信貓張了張嘴巴,打了個哈欠,然后懶洋洋的看着我們。短小的腿使得它坐下去后都看不到了,隱藏在了厚厚的灰色絨毛里。

  我這才想到,既然叫信貓,當然它的出現意味着要完成自己的工作了。

  可是不知道作為回報,它會要求我們做什么。而且為什么信貓會出現在我們面前呢。我看了看信貓,它的爪子上好像掛着什么東西。

  “喵。”信貓叫了一聲,和普通的貓叫沒什么兩樣,不過聲音更大了點。

  信貓蹲在那里,伸出前爪對着馬尾晃了晃。那樣子和招財貓一樣。馬尾看了看,小心的走了過去,不過這次信貓沒躲開。

  它把爪子上的東西遞給馬尾了。信貓這才站了起來,不過沒有走開,依然看着我們。馬尾走了回來。

  她手里拿着一個淺黃色的帆布袋子。非常的破舊,還有几塊補丁。大家都很好奇袋子里裝着是什么。打開后才發現居然是個蘋果,還有張疊的很整齊的字條。

  打開字條一看,馬尾居然哭了。我從她手里接過來一看,也很震驚。

  紙張很粗糙也很黃,不過字很端正,透着股稚氣,雖然字跡有些模糊。但看到落款我知道是那個叫福娃的孩子寫來的。

  “親愛的大哥哥大姐姐

  福娃病了,寫這信的時候福娃的筆都拿不住了,字有些難看吧,請姐姐別責怪我,如果平時我的字是村子里最好的。

  我和同學們一直在等你們來,雖然有人說你們是片(騙)我們的,但我們不相信。后來我在村口被淋到了雨,回家就病了。家里沒錢,我只好躺在炕上多喝熱水。爸媽說多喝熱水福娃的病就能好了。

  昨天我看見了只大貓,我問它可以幫我把這信交給你們么,它點了點頭,所以才寫了下來。

  對了,這平(蘋)果本來是爸爸給我吃的,我不舍得,就也讓這只大貓帶來了。

  我真的希望能看見你們來,還有我的同學和他們的爸媽。

  我好困了。

  福娃寫”

  蘋果很漂亮,但大家都沒吃。只是拿在手里,互相傳遞着。信貓依舊懶散的半瞇着眼觀察着我們。

  “我們一定要趕快出去。”馬尾擦了擦眼淚,堅定地說。我也想,但哪有那么容易。忽然看見了仍然沒走的信貓,想到個辦法。

  我遠遠的對信貓喊了句。它抖抖肥碩的腦袋望着我。

  “你既然是負責送信,那么把我們送到村子里吧。”我大聲喊了句。信貓不動了。眼睛完全睜開了,銅鈴大小的貓眼透着光盯着我。但是它沒表現出是同意還是拒絕。

  “我們會支付相應的代價,但是天黑前你必須把我們帶到村子。”我又喊道,馬尾和其他人也點頭。這時候信貓又瞇起了眼睛,張開大嘴喵的叫了聲。然后,信貓開始大口的吸氣,正當我奇怪它想干什么的時候,眼前卻出現了非常有趣的情景。

  簡直難以想象,信貓的身體如同吹起般膨脹了起來。開始耷拉下來的毛都一根根豎立了起來。它如同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

  不過,我打賭你絕對沒見過像一個房間那么大的。

  身體膨脹后,信貓回頭對我們叫了下。大家明白是讓我們坐上去。抓着又長又堅韌的毛,我們很容易上到它背上。

  出乎意料的柔軟和舒服,而且還散發這一股非常親切而淡淡的貓的味道。接着,信貓那如同粗毛麻繩般的尾巴把我們緊緊箍了起來。它見我們都上來了。開始往前奔跑。不要小看它的四條短腿,跑起來卻風馳電掣。要沒有它尾巴固定我們,說不准還真會掉下去。

  很快,信貓就帶我們穿過了森林。村子已經几乎可以遠遠看見了。這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信貓把大家停放在河邊,然后就不在過去了。

  “喵。”它低沉的加了句,然后喉嚨里發出嚕嚕的聲音。我和信貓約好,先把東西送到村子里,然后再回來找它。信貓很溫順的伏在地上。把腦袋藏在伸出的前腿。

  眾人趕到村子,几乎受到了貴賓般的待遇。大家像過節一樣,男女老少都迎接了出來。不過說老實話,這村子的貧窮程度甚至超過了我的想象,几乎沒看見一個人穿着一件好衣服。馬尾激動地把錢交給了村長。村長握着我們的手,半天說不出話。粗實黝黑的大臉憋的通紅,最后跪在地上,扶着馬尾的手,言語梗塞地說。

  “我代娃兒們謝謝你們了!”我們趕緊攙扶起村長。

  但是馬尾轉動着腦袋四處尋找着什么人,我問她難道沒看見福娃?她說是啊,那孩子如果知道我們來了一定會出來看的。

  村長默然無語,只是帶着我們踏這崎嶇的村路帶到了福娃家里。

  但福娃已經看不到我們了。他安靜地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手里緊緊抓這一個墨綠色的書包。他的父母在旁邊低聲哭泣。

  “這娃被雨淋了,加上以前沒日沒夜在村口等你們,所以一下鬧了肺炎,村子里沒藥,最近的醫院也要五十多里,再說,送去了,我們也拿不出錢。但沒料到他去的這么快。”村長在一旁抹着眼淚解釋道。但馬尾已經說不出什么了。只是走過去,從口袋里拿出一排嶄新的彩色鉛筆和橡皮放在福娃的胸口上。還有那個依舊紅的鮮艷的蘋果,那個福娃到死仍然舍不得吃的蘋果,也一并放在他頭邊上。接着,馬尾用手捂這嘴巴就低頭走了出去。

  我記得那天整個村子一直都很熱鬧。所有的孩子圍着我們要聽我們講故事,笑聲很快淹沒了這里。雖然馬尾一直都很難過,但其他孩子幸福和開心的樣子多少還是感染了她。

  事情太多,一時竟把還在遠處等我們報答的信貓給忘到腦后了。知道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們才記起。

  匆匆趕到河邊,沒想到那個大家伙還伏在地上睡覺。壓根沒有任何的抱怨和不滿啊。我們把它推醒。信貓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的我們。

  “說吧,需要什么代價?”馬尾也從我這里知道了信貓的事。信貓忽然躺了下來。四腳朝天,露出白白而毛茸茸的肚皮。然后喵的叫了起來。大家都大惑不解,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還好我和貓接觸多,看出來了原來信貓的腿太短,無法撓到一些地方。貓毛太多了,使得它的皮膚很瘙癢。

  所謂的代價居然是要我們為他瘙癢!

  結果讓我們哭笑不得。不過五個人還是盡力為它抓着。從脖子到腹部。信貓瞇着眼睛看着太陽,時不時知足滿意的喊兩嗓子。

  當信貓終于翻過身子,搖着肥碩的屁股和粗粗的尾巴走進森林后。而我們好久都沒有離去。

  我和馬尾他們在大路上分手了。我幫助了馬尾,同時也幫助了我自己。信貓的故事我把它記錄了下來,免得世人對它誤解。但是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到底信貓選擇為之送信的標准到底是什么。”

  “善良而毫無雜念的心吧!”李多忽然說道,“就像那個叫福娃的孩子,或者是那個留馬尾辮子的女孩。”紀顏贊許的望着李多點了點頭。

  這時候服務員來收拾東西了。我們四人站了起來,紀顏和黎正決定把李多送回家,我也先回家,因為我們決定三人去附近新開的一家非常有名的室內溫泉去泡泡澡。

  和他們分手后。我回到家里,找到了那份報紙。

  或許我沒想到。不經意由于我寫的一份報道,居然引出了這樣一個故事,這也絕對是我當初沒有想到的。(信貓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1:34:44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四夜 尸奴

  泡澡最早源自于兩千多年的古羅馬帝國。古羅馬帝國的貴族們就非常熱衷于修建奢華的公共浴室,而且不收取任何的浴金。當然,所謂的免費的對象并不包括奴隸等最底層的人們。

  自從不過1348發生的黑死病大流行,由于公共浴室的入浴有感染的危險,公共浴室一時几乎絕跡。直到進入18世紀,在歐洲泡澡再次復蘇。伴隨着產業革命帶來的城市化進程,因工業污染患病的人口增多。在此背景之下,產生了現代化衛生的概念,衛生的思想很快普及到全世界。具體體現在鋪設下水道,洗澡作為衛生的一種有效手段也得到了大家的重新認識。

  這個浴室又與普通的公共浴室不同。因為它號稱要做城市里的溫泉。據說這里的用水取自人造溫泉。

  不過在我看來,所謂的人造溫泉不過是一個不停地往里面加水的熱水池。當然,老板也可能往里面加點鐵屑或者鵝卵石。這樣就成了含有丰富礦物質的溫泉了。不過這里生意火爆,居然還要排隊。所以這次來好奇的心理多過洗澡。

  當我來的時候,四人已經等待良久了。沒想到李多居然把落蕾也喊來了,女孩子就是這樣,逛街,洗澡也要喊個伴。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落蕾蹲了下來,問黎正。黎正愣了下。那是,我們還沒給他取名字。三人互相望了望。我立即把黎正拉了過來,拍着他腦袋笑了笑。

  “他姓鄭,你叫他鄭理把,道理的理。”我隨意安了個名字。黎正抬頭瞟了下我,隨即嘆了口氣。

  “好古怪的名字哦。”李多手托着下巴抬頭望着天空,作思考狀。

  “對了,小理。你多大了,大概才七八歲吧,要不和姐姐一起去泡澡吧。”落蕾說着拉起黎正就走。

  我迅速把黎正脫了過來。

  “男孩子應該進男子浴室!”黎正又半睜着眼睛看了看我,攤開雙手搖搖頭。我則狠狠瞪了他一眼。李多和落蕾則交待我們要幫黎正洗干淨些,就雙雙高聲談笑着進去了。

  “剛才真危險。”我嘆了口氣,紀顏笑了笑。

  “進去吧。”黎正插着手,回頭看了我們一下,然后自顧自的走了進去。我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他的臭脾氣了。比起以前的他更令人不爽。

  浴室很大。左邊一個正方形的換衣間。與几元錢的浴室就是不一樣。右邊就是仿造野外溫泉的浴石。脫完衣服用浴巾一圍,就由一個類似門童一樣的服務員領到我們訂好的浴石。所有的浴石都座落在單獨的房間里,而且居然都是像假山一樣的石頭制造的,看來老板還真下了點本錢。

  這個浴石直徑三到四米的盛滿水的不規則圓形。和一個大臉盆一樣。外圍都是由花崗岩制成的,感覺和真的溫泉一樣。在這里泡澡就和在KTV唱歌一樣。按照人頭數來訂包廂。不過這里應該叫包盆才隊。只不過一個人的叫小盆,我們這樣三到四人叫中盆。當然,還有大盆和巨盆,估計是用來商務會談用的。每個包盆都互相隔離開。既不透音也互相看不見。而且還有很好的排氣設施。不會被水的蒸汽弄得過于模糊不清。

  所有的水都是活水,在石盆的上面有個流水口,不停的供應熱水,下方的水則緩緩流出,所有大體來說水質還是很不錯的。里面還蠻深,差不多坐下來可以到下巴這里了。

  三個人把身體浸到熱水里。臉上都顯露出非常滿足的神情。我感覺全身三萬六千五百個毛孔仿佛統統打開了。熱氣仿佛在身體里流動一樣。從全身各個地方一直往腦袋里沖,一陣陣的發麻。其實人體對水有着天生的依賴吧,本身我們的肺在胚胎的時候就是可以從水里呼吸的。

  “小心些,不要中暑了。”紀顏見我閉着眼睛,叮囑了句。冬季泡澡也會中暑,因為緊閉這門窗,熱氣無法流通,加上汗液排泄不暢,自然會中暑。

  我看着對面只露個腦袋,看着我和紀顏的黎正,忽然好奇他那只胖乎乎的控尸蟲平日里到底放在那里。我問了問紀顏,紀顏也十分好奇。于是我們就叫黎正解釋下。

  “你們真是無聊,總去想些這種問題,有工夫考慮這個,還不如多想想怎樣把那個盜取我身體的人逼出來。”黎正開始不想說,不過耐不住我們死纏爛打,只好慢慢說了出來。

  “我得到控尸蟲和你得到你眼睛里的那個一樣。”黎正忽然從水里伸出手指着我眼睛。哦,看來他知道我眼睛里封着鏡妖。

  旁邊的熱氣直沖腦門,我感覺到眼睛一陣酸脹。一個小東西跳到我的肩膀上,緩緩的把身子放進熱水里。然后瞇着如黃豆大的小眼睛渾身顫抖着,接着發出一陣陣的吱吱的叫聲,顯得非常愜意。

  居然是鏡妖!紀顏說它會冬眠,看來天氣暖和它還會跑出來。我一把抓住它的脖子,鏡妖的眼睛立即往上翻,短短的爪子搖晃起來,還不停的亂叫。

  我大力地搖晃着它,一想到自己老遇見危險,需要幫忙的時候,這家伙卻在我眼睛里呼呼大睡就要抓狂了。

  “我每次出事你倒是睡的正酣,現在泡溫泉你又活過來了?還一臉的滿足,我到底是不是你主人啊?”鏡妖被我搖的細長的耳朵都軟綿綿地耷拉下來。

  “放開它吧,冬眠是這類妖怪的天性,不能怪它,不過鏡妖本來就是極為膽小的妖怪。”不是紀顏勸我,我真想把它徹底給封了。從我手里跑出來的鏡妖趴在石壁上,打着哆嗦,囁躡地望着我。

  “真是什么人養什么妖怪。”黎正又說了句。

  “讓我來告訴你們,我是如何成為控尸蟲的主人的。”黎正用水潑了潑臉,我忽然發現他的眼睛里流出了少有的哀傷,與其外表絲毫不相稱的成熟聲音緩緩的伴隨着熱水流淌聲,在這個空曠的房間回想開來。我們也安靜了下來,鏡妖也睜大了眼睛,跳到我頭上,趴在上面仔細地挺了起來。

  “在我大學一年級的時候,我無意在圖書館發現了一本書。我是從一堆非常破舊的書中翻找到它,不,與其說是我找到那本書,倒不如說是那本書自己選中了我。因為當我正准備離開的時候,那本書自己從書架上掉了下來,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沒有書名,只是本線裝本,看上去有些年頭了,既沒有作者,也沒有書名,我都不知道如何借了。后來我發現直接把書帶出去的時候圖書館的報警系統也沒響。

  書的事情我沒告訴任何人,反正我沒有什么朋友,白天上完課就找個僻靜的教室看。

  起初看不太懂,不過我慢慢了解,這本書是教你如何御尸的。在以前的曆史中,湘西趕尸者一直都帶着某些神秘的色彩。

  在有些人看來,趕尸純屬無稽之談。據說在江西某地有着人死后需要由其某個強壯的男性親人穿其黑衣將其尸體背起來,沿着他或她平時習慣的路線把周圍走一遍,而且必須是走過七步就跳躍一次。如果在夜色中或者眼神不好的人看去,仿佛尸體自己在走路或者在跳躍。所謂詐尸也就來源于此。

  起初我也以為這就是趕尸的真相。但當我從以后閱讀的書籍中發現。操縱死去的人并非只在中國。

  據一個外國旅游者稱,他曾經某個島嶼上發現了一處秘密種植鴉片的莊園。而所有種植者都面無表情而且可以做到在烈日等極端嚴酷天氣下依舊連續工作不用吃喝。后來他了解,莊園主通過某種藥物居然可以控制死人為其干活從而牟取暴利。

  這類的事情數不勝數。而我在那本書中也知道了,控尸也分了很多種類和層次。

  其中最高級的,就是尸奴。”

  “尸奴?”我問道。紀顏則摸着下巴沉思了下。

  “我聽家父提及過。好像早在我們的祖先那個時代控尸朮就出現了。甚至最早可以追溯到漢朝。據說黃巾起義初期之所以橫掃中國,是因為他利用了死人做軍隊,這樣的士兵根本是無堅不摧。不過后來他的朮被人破了,那些起義軍自然不再是正規軍隊的對手。”

  黎正點點頭,繼續說:“控尸朮對尸體的要求很高,不同能力的人達到的效果不同,像現在我使用控尸朮可以使死者如在生時一樣說話做事,甚至可以掩蓋身上的腐臭味,而低等級的人只不過暫時能使尸體動起來而已。

  那時候的我瘋狂的迷上了這種禁朮。并在一些小動物身上做實驗,結果很成功,死亡后的動物又重新可以站了起來。不過我一直不敢把這個朮實施到活人身上。

  我無法找到新鮮的尸體,所以對朮的使用也只好告一段落。書的末尾提及到,真正的控制尸體的最高就是駕御控尸蟲。但卻沒有說如何得到它。而且書的最后一頁被什么東西粘住了。我把書隨手扔到一邊,漸漸將這事忘記了。

  后來書也不翼而飛,我大意的認為是自己不知道放到哪里了。沒再尋找。但隨后學校接連不斷發生怪事。

  開始是多名學生失蹤。接着,在離學校不遠處找到了他們的尸體。大都已經高度腐爛。

  雖然學校秘密封鎖了這個消息。但我還是從一個同學那里知道了。

  他叫文克。我說,自己几乎沒有朋友。不過文克可以算一個了。由于和我有相同的愛好,所以我有時候會和他討論關于中國古代奇聞軼事。不過他和我不同,文克對那些神話中的神朮妖朮非常向往,經常在眼睛里流露出非常渴望的攫取的眼神,這點,連我也覺得有些不舒服。不過我對他非常信任,甚至有種依賴感。他比我年長一歲,加上家境富裕,所以懂的東西也遠比我多,人總是這樣,喜歡和比自己強的人交朋友。不過我從未告訴過他我的身世,還有那本書。

  不過作為校領導的兒子,文克的確可以告訴我不少內幕消息。

  “你知道那些尸體和別的尸體有什么不同么?”那天文克找到我,故作神秘地向我說。我自然是搖頭,然后追問他,文克賣了個關子后得意地說。

  “所有的尸體上,都有肉眼看不見的小孔。那是几乎要在放大鏡下才可以觀察到。由于這些孔,所有僅僅死了几天的尸體卻高度腐爛。現在已經找到四個受害者了。全部都是學校在校學生。這几天他們忙的焦頭爛額。”說到這里,文克有種按奈不住的快樂。我知道,他,一直都很恨父親。

  我提出和文克一起去尸體發現的地方轉轉,他爽快地答應了。我們找了個沒課的下午,來到了發現尸體的學校后山。

  我所就讀的大學非常大,其中的后山本來就是座荒山,據說還有人傳言曾經看過野獸出沒。山腳挖了條小路,以供給在山上看山人食物運輸和一些學生的野外實驗課。另外山上還有很多學生自己種植的樹木,發現尸體的地方,正在山腰處。不過,與失蹤的人數和尸體數相比,還是莫名的少了一具女孩的尸體。

  那個女孩正是我們的校花,這個女孩子文克非常喜歡,但校花卻同時和几個男的保持關系,按照傳說中女孩的話的意思就是說,她還需要在甄選一下,她要看看誰更愛她,因為她認為只有存在對手才能更好的激發男性的競爭欲望。

  不過文克是那種沒有競爭欲望的人。

  “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吧,不行就算了。”每當我和文克談及這事,他總是聳聳肩膀,輕描淡寫地說。我總覺得他似乎對什么都不在意,從來不認真的去對待一件事,就宛如看破紅塵的老和尚一樣。雖然我不是很喜歡他這種個性,不過一個無欲無求的人做朋友總有種讓你心里安靜下來的作用。

  我們爬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由于出了這樣的事情,按理山上應該戒嚴了才對,可是一路走來卻非常平坦。我猜想大概是學校希望暗地里把這事隱瞞下來。

  “到底在哪里啊?”我走的很累,不時的問在前面帶路的文克。起初他還回頭笑着說快到了。但慢慢他不再理我,速度越來越快,我几乎快要跟不上他了。他的背影讓我覺得很陌生,但我卻始終跟隨在他后面。

  對于我來說,對于經常裝着一副讓人無法接近的冷漠面孔的我來說,我從心底里希望看見個高大的背影能擋在我前面,為我遮蔽一下風雨。

  是父親,還是兄長?

  反正文克經常能帶給我這種感覺。

  “阿正。”文克忽然停了下來,一直低頭看着崎嶇山路的我沒提防,差點撞在了他背上。

  “嗯?是不是到了?”我回望下四周。原來我們來到了山上一處意外突出來的石場上。大概有個籃球場般大小,非常平坦,這里沒有雜草也沒有樹木。不過一直往前走的話,就會走到懸崖邊上了。據說自從學校建成后有很多人選擇在這里自殺。不過即便如此,大部分上山游玩的時候都會來這里。理由是有這么一大塊空地可以休息,另外,這里也是非常好的觀景地。一路上總感覺后面有什么東西,但回頭望去又什么都沒有。

  我記得看過本書,書上說越是風景好的地方,可能下面埋藏的尸骸越多。

  這里就是吧。

  文克緩緩轉過來,臉上帶着很怪的微笑。

  “來殺了我吧。”文克舉起手,做了個刀似的形狀,在他那細長的脖子處划了一下。

  “你瘋了么?干嘛開這種玩笑。”雖然文克平常亂說話,但我都不以為然,但這種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我想走過去,但發現腿卻無法動彈。

  低頭一看,兩只手抓住了我的腳踝。

  那是對很鮮艷的手,的確,白的讓人覺得有點刺眼,有點膩,有點惡心,就如同那過了期的奶油一般。我隨着手臂轉頭看見了手的主人。

  一個衣衫襤褸,几乎是半裸着身體的女孩子,身上有很多擦傷。她低垂着頭,我看不見容貌,但身材很好,修長而細致。不過,在她長着長長頭發的腦袋上,有個碗口大小的血洞,黑糊糊的,把一些頭發粘在了一塊。看樣子是被石頭砸的吧。我几乎無法挪開自己的眼睛了。雖然以前母床的那件事讓我知道了原來這個世界上真存在一些普通人無法解釋和抵抗的東西,但這次,實在讓我覺得有些許膽怯了。文克干淨清晰的臉逐漸變的模糊起來。

  “阿正,我回不了頭了。”文克慢慢朝我走了過來,并且抬起左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我感覺身后的人手上一用力,我被猛地的拉了下來來,趴在了滿是碎石的地上。文克蹲了下來,我抬着頭看他。

  “原諒我,我拿了你的那本書。”他淡淡地說了句,原來那書是他拿的,想想也是,除了他,的確沒有其他人有這個動機和機會。

  “操縱死者啊,多么誘惑人的法朮。我知道你學習的很快,似乎你很有這方面的資質。不過你僅僅停留在動物身上。這,就是我和你最大的不同了。你可能認為我對任何事多抱着無所謂的玩世不恭的態度。其實你錯了。我對任何東西的占有欲都比其他人要強。只不過我討厭表現出來而已。”他看了看后面趴在地上的那個女孩。

  所有的人,看來都是他殺的了。只是我不明白,為何他要殺人,書里并沒說練這種東西需要殺人。

  “尸體,我需要新鮮的尸體來培養控尸蟲。那書的最后一頁我打開了。上面記載了如何培養控尸蟲并與之訂立主仆關系。不過,如同養育孩子一樣,控尸蟲需要在人體內繁殖。最后吸干養分后一條條從尸體里爬出來。它們很小,小到甚至和人的毛孔一般大。最后,大量的控尸蟲可以融合成一個擁有獨立意識的妖怪。這樣,它的主人就可以隨意操縱死者的尸體,是隨意,完全按照你的想法來。

  我以為我成功了,可是我錯了。”他說完看了看我,眼神很冰冷。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雖然開始說叫我殺死他,但從始至終我才是待宰羔羊。被控制的尸體力量很大,我無法站立起來。而文克依舊站在我面前發表着長篇大論。

  “我恨我父親,母親因為生我而死,所以他把所有的怨恨都歸咎與我。在這個學校里人們都看不起我,表面的尊敬全是因為他的地位。無論我做什么,不管成功也好失敗也好,總是會被人提起自己的父親,我不過是他的影子。而他也很滿足我作為他的附屬品,在家里我不過是條供他發泄不滿的狗,隨便的打罵,肆意的侮辱。所以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渾渾噩噩的活着。不過你不一樣,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是唯一平等看待我的人,你和我談話交流是因為我是文克,而不是因為我是誰的兒子。

  但是,我的好奇心害了我,當我把那几個人殺了后弄出了控尸蟲的胚胎。那些小蟲子在吸干人體僅存的營養之后會使尸體腐爛的速度加倍。但那書上卻說要實現真正的控尸蟲,實現有獨立意識的控尸蟲需要用自己最親近的一個人的身體和意識做代價。”文克忽然站了起來,大笑着,雙手捂着自己的臉。

  “我第一個想到的是我的父親。”文克的臉開始抽搐,他用手遮擋住自己的眼睛。

  “真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可是我發現根本沒用,是啊,但是我覺得他根本就不是我最親近的人。接着我想起了那個我曾經喜歡的校花,我把那個女孩騙到這里。推她下了懸崖。下去的時候她回頭望了我一眼,充滿了疑惑,她甚至聲音都沒叫出來,身體像個沙袋一樣重重筆直的掉了下去,砸在岩石上又彈了起來。說真的,看着一個活人短短的几秒死亡過程你會有種很強烈的興奮和快感啊。她的腦袋撞在了石頭上。我費了好功夫才洗干淨血和腦漿。

  可是依然不行。我的控尸朮僅僅停留在短暫的操縱尸體上。你回頭看看,她的眼睛依然死氣沉沉。真正利用控尸蟲得到的尸奴應該是和常人無異的。”

  我回頭一看,那個女孩也抬起了頭。我和她的眼睛恰巧撞在一起。

  那不是活人的眼睛。

  很茫然,帶着暮氣,死白的眼眶里仿佛被誰硬塞了個黑色的沒有擦拭干淨布滿灰塵的鐵珠子。就像是蠟像館里面的人偶一樣。這種眼神,即便沒有頭上的大洞,我也不會認為她是活人。看來文克說的沒錯。

  “只有你了,阿正。”文克伸出手,撫摸着我的頭發。他經常這樣,總說我要有你這樣個弟弟多好。以前我會很高興,但今天我卻下意識的躲避他的手。文克皺了下眉毛,但很快又揚了起來。

  “殺了你,就能得到真正的控尸蟲了。可是我不想殺你。但我又收不了手了。戒嚴的警察我全殺了。所以,現在這里只有我們兩人。殺了我吧,辦法我為你想好了,不需要太多氣力和工具,那樣我會覺得解脫。”文克低頭望着趴在地上的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

  “我還沒有改變注意,快,要么殺了我,否則,我就殺了你。”他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他沒有開玩笑。

  我平生第二次有了想要哭泣的感覺。

  第一次是看見父親殺死了母親,一根根的釘子釘下去,母親的每一聲慘叫都讓我害怕。

  而這次同樣,恐懼和痛苦糾纏着我。

  “盒子里就是控尸蟲,打開后隨便在我身上划開個傷口就可以了。”他拿出一張刀片。把兩樣東西一起遞給我。

  “拿着。”文克帶着命令的語氣說。我顫抖地結果了刀片和盒子。那個盒子是那種扁平的硬紙盒。結果的時候,我居然可以感覺到溫度和有東西在里面蠕動的感覺。

  文克伸過來自己的右手,他卷起袖子,露出白皙縴細的手腕。

  “很快的,只需要輕輕划一刀。”

  我沒有下手。文克的臉變得很冷。

  忽然感覺到腳踝處的受力加大了,而且又拉開的感覺。

  “再給你次機會。如果你再不動手。我就讓后面的尸體抓着你的腿撕成兩片。”文克面無表情地望着我。

  刀片從他手腕划過去了。文克滿意地笑了。細長的傷口迅速走出鮮血。我打開了盒子。一條如普通蠶大小通體金色的東西飛快的蠕動到傷口上。然后居然鑽了進去。文克的臉一直沒有太多的痛苦表情。他對我微笑着。

  “我一直在想給你件什么禮物。現在做到了。對于你來說,我一定也是最親近的人吧。殺了我,控尸蟲就屬于你了。”

  沒過几秒鐘。文克就不會說話了他迅速地栽倒了下來,身上沒有任何傷痕。我身后的尸奴也放開了手。連忙站起來的我跑到文克面前。

  他沒呼吸了。

  我來不及悲傷。只聽到很細微卻很整齊的沙沙聲。就像蠶在啃食桑葉的聲音一樣。

  接着。從文克身體旁邊漸漸出現了些小黃點。黃點又合成一根根黃線。大概半分鐘后。我滿臉驚訝的看着我面前的東西。

  大概一尺多長,肥胖的家伙。

  那正是控尸蟲。不過它沒有離去的意思,只是晃悠着姑且稱作腦袋的東西對着我。

  我想起來書中介紹過,需要和它訂立主仆關系只需要用自己的鮮血把名字中的一個字寫到控尸蟲的額頭上。我立即用刀片划開指頭,用血寫了個正字在它額頭上。

  正字剛寫完,紅色的字就緩緩的如同烙印一樣慢慢陷進了控尸蟲胖胖的大腦袋。接着,它便消失了。

  不過只要我想讓它出現,它就隨時會出現在我肩膀上。

  身后的女尸也迅速腐爛了。

  我几乎是慢慢挪着步子下了山。隨后在山澗發現了大量警察。不過他們都沒死。只是昏睡過去了。

  這是文克對我撒的唯一一個謊。我到現在依然認為,文克的靈魂就在控尸蟲里面。文克的尸體被抬回了他父親那里。很快,他殺死多名學生的事也暴光了。因為文克自己把照片在當天就寄給了警察。文克的父親沒有太多的悲傷之感。

  不過以后再也沒人看見過他。有人傳說他瘋了,也有人說他自殺,也有的說他又娶了另外個妻子。

  總之,文克就這樣沒了。像每天死的大多數人一樣。這種意義來說,人的死和其他動物的死沒有太多的分別。或許,陌生人的生死還不如自己養的一只老鼠或者貓狗的健康更重要。

  不過,我會一只記着他。因為自那以后,我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我明白要學會保護自己才能活下去。

  所以文克是我唯一的朋友,以前是,以后也是。”黎正說完了。然后閉上眼睛把鼻子以下的部位全部放入水中。我看了看紀顏,他的臉龐也沒有太多的變化。

  “現在,我們算是合作關系吧?”紀顏開口問到。黎正沒有回答,或許他嗯了一聲,只是水聲太大我沒有聽見吧。

  “對了,那本書呢?”我問黎正。他從水中浮起來,甩了甩水。

  “不見了,這件事一直困惱着我,唯獨這本書不見了。我去過文克所有可能放書的地方,但一無所獲。我不知道文克是用什么辦法打開了最后一頁,當然也不知道上面除了記載如何培養控尸蟲外還記載了什么。反正那書就這樣神秘的消失了。”

  真是本奇怪的書。

  頭頂的鏡妖吱吱的叫了起來,就如同表演高台跳水一樣。撲通一下跳進水里,飛濺了我一臉的水花。然后我看着小家伙在我面前得意的表演着各種游泳動作。

  “它從哪里看來這些的。”我奇怪地問。

  “鏡妖通過你的眼睛可以觀察外面的事物,你看見什么它自然也學到了什么。”紀顏解釋道“像這類妖怪可以隨時使自己實體化,當然,只要它願意,其實你觸摸不到它的。”鏡妖仿佛聽到了,正對着我面,伸出只有三個爪子的短胖前爪,對着我做了個比出中指的動作。長長的半透明的耳朵得意的晃動着。

  我發誓一定要回去好好修理它。

  “鏡妖是光系的,所以它很害怕寒冷,溫度一低,它自然躲藏了起來。人體的溫度當然要適合得多。”紀顏拍了拍鏡妖光禿禿的腦袋。

  黎正看着我們,我隱約看見他的嘴角揚了揚,是笑么,或許我看眼花了。(尸奴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樓主| 發表於 2013-3-12 02:00:52 | 顯示全部樓層
第四十五夜 不穿鞋

  黎正暫時住在紀顏家里。而我繼續着我時而緊張時而悠閑的工作。只是今天我接待了個非常奇怪的客人。

  說是客人也不能完全是。她几乎是強行進了我的家。今天正在家中午休。門被拍的很急促。一開門,一個年輕女孩忽然竄了進來。我還沒來得及問她又把門關上了。

  我低頭一看,女孩沒有穿鞋,赤着腳,一溜小跑坐到沙發上,把腿槃了起來。

  年輕女孩子在陌生人房間里是很少這種坐姿的。

  “請問您是公安局的便衣么?”我小心地問她,電視經常看見這類情景,女孩子搖搖腦袋,胸膛一起一伏,似乎剛剛跑過來的,還來不及喘氣說話。我始終看着她的腳,倒不是說我有特殊的嗜好,只是覺得現在外面的天氣還沒達到要可以光着腳丫子撒歡亂跑的程度。她的臉被風卷的通紅,身材很瘦小,即便身上裹着件件厚厚的毛絨衣服也覺得可以把她輕松的舉過頭頂。

  “那您是特工吧?”我再次問她,這回女孩已經可以說話了。

  “您別瞎猜了。”女孩雙腳互相搓着,腳趾使勁卷曲起來,就像剛從冰箱拿出來的雞爪子一樣,看得出很冷。“我是您的讀者,只是遇見些怪事,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抱着試試的心態直接來找您,電話怕說不清楚。”我倒是沒見過這么直接的。

  我端了杯熱牛奶給她,女孩像得到母乳的嬰兒,貪婪的一口氣喝光了。

  “先給您道個歉,但我非常害怕,看了您的文章,我想知道您的朋友能否幫助我。”她指的是紀顏吧。

  我示意她別急,慢慢的把事情說清楚。喝過牛奶后,女孩的臉色好多了,恢復了紅潤,雖然不及李多和落蕾漂亮,但卻有種很難得的清純和透明。大大的眼睛始終盯着交叉放在膝蓋的雙手。我看着她裸露的雙腳很不舒服,我討厭不和諧。

  想拿雙棉鞋給她,但她很快拒絕了。我發現似乎她對鞋子有種厭惡,那只好給了她一條毛毯,把自己雙腳抱起來,要不然,這樣凍着絕對會生病的。

  “我是名在讀的大學生,今年開始決定復習考研,怕在寢室里吵,就在學校外面租了個房間。就在學校斜對面的一棟居民樓的第五層。一室一廳。可是,自從我上個月搬進去后我總覺得不舒服。”

  “哦?能具體說清楚么?”我好奇地問她,女孩傻傻地使勁點頭。

  “那個房間進去的時候居然家具齊全。我是在網上的租房廣告上看到的。由于和學校近而且很符合我的要求,所以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房價稍微便宜了些,但那房東非常開心的把房子鑰匙交給了我。現在想想,這人還真是壞心眼,他肯定知道那房子有問題。那人大概二十多歲,感覺和街邊的痞子一樣,我問他房子的問題他都會回答得很不耐煩,最后拿了錢一下就跑了。”女孩狠狠的咬了咬牙,說老實話,她生氣地樣子很像小孩子被別人搶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或許對我來說她本來就是孩子。

  “房間里家具都很整齊。當天晚上我就住了進去。那棟宿舍住的人很少,當然也很安靜。我還為自己能找到這樣的環境暗暗慶幸。

  為自己隨便做了點吃的,我就開始溫書。房間很冷,我不明白為什么連臥室都喜歡鋪瓷磚,我只好找來一件不用的衣服,墊在腳底下,在房間里,我一般喜歡穿着那種大頭的卡通毛絨鞋,一是好看,二也為保暖。

  可是沒過多久,我聽見電鈴的聲音。

  單身女孩子在外面總覺得很危險,尤其是像我這樣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非常可愛地眨了眨眼睛,很認真地說。我則笑了笑,示意她繼續。

  “那是,向您這樣的晚上在街上走路無異于告訴別人一個瘦弱的人身上背着一袋金子。”在報社工作几年,別的沒學會,恭維人你一定要會。

  “當時我找了個手電筒,您別見笑,我實在找不到其他更有攻擊性的武器了。”她用手比划了下,我看了看她的指甲,心想都可以直接練九陰白骨爪了。

  “門是安裝了貓眼的,這也是我看重這房子的原因,順着貓眼看了看,是一個長相很英俊的年輕男子,穿這一身洗滌的快要發白的藍色工作服,可能是外面的樓燈太暗的緣故,因為看上去蠻實誠的。我喊了聲是誰啊。他則對着貓眼笑笑。并舉起了一塊夾着表格紙的硬板,我猜想他是來查抄水電的吧。

  我見沒有惡意,就把門開了條縫,下面用鐵鏈鎖着。因為外面還有鐵閘門,所以我也不是十分害怕。

  但打開門去發現門外空無一人。我起初認為他想引我出去,所以沒理會,去繼續溫書了。

  那天晚上睡的還算踏實,只是老聽見頭頂上有劈劈啪啪的聲音傳過來,如同小孩光着腳丫子踩在光滑的大理石上一樣,不算大,但有點煩人,心想可能是樓上的小孩跑來跑去的緣故,孩子么,和小動物一樣,一刻也不得安靜下來。而且睡着后經常會被風吹醒,我以為是窗戶沒關,但關上了還是有種涼風吹在我臉上的感覺,仿佛還帶着一種小孩子的抿着嘴巴笑的聲音。

  第二天,當我收拾好東西准備去學校的時候。我發現門外有東西。

  是一雙男式皮鞋。

  我小心的蹲了下來,把鞋子拎起來,非常普通的皮鞋,不過很破舊了,鞋頭几乎都磨平了,兩邊都皺的出現了像魚尾紋搬的白色折痕。我小心的把其中一只拿了起來,發現鞋頭處還有些干掉的泥巴。我有些不解,誰這么無聊啊。不用理會,我告訴自己,接着把那雙皮鞋用腳踢到樓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從樓上下來個三十來歲帶着個可愛小男孩的女人,她還在整理着自己的黑白相間的職業裝,小男孩背着個和自己體型極不相稱的琴盒,一只手提着包袋裝牛奶,一只手拿着個啃了一半的面包,眨巴這一對黑色如瑪瑙的大眼睛盯着我看,他似乎很不安分,穿着小運動鞋的腳老是蹭來蹭去,好象很討厭一樣。我友好地沖她笑了笑,點了點頭,算是對鄰居的問候,但她卻很吃驚地看了看我。

  “您住這里?”她問我,接着催促調皮的兒子趕快把手上的早點吃掉。

  “是的。”我告訴她自己是學生,打算租住這里考研用,女人聽完后恍然大悟的啊了一下,隨即點點頭。接着帶着兒子下去了。我則跟在她們后面。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快到樓下的時候,我們分開了。那孩子忽然高聲對母親叫了起來。

  “媽媽,我看見那個漂亮姐姐的鞋跟后面有手印,好臟啊。”母親立即拍打了他一下。

  “趕快吃,學完琴還要去練毛筆字,媽媽下班來接你。”兒子很委屈的摸着被打痛的頭,嘟囔着嘴巴。而我則吃驚的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什么也沒有啊,那天我穿着的是灰色面藍底的休閑鞋,我這人很愛干淨,若是鞋子臟了絕對不會穿出來。

  我心想,昨天晚上大概就是那個孩子跑來跑去吧,看上去挺調皮的。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看書,房間比昨天更冷了,雖然天氣預報說溫度卻比頭天要高。

  “大概是五樓的緣故吧。”我一邊搓着凍麻木的雙腳一邊背着單詞安慰自己。誰知道越來越餓了。冷還能受得了,但飢餓就很煩人了,比如我在背單詞,如果背到食物類的就會不停的去想。這里樓下有個小賣部,我決定去買點吃的。

  說來也巧,正當我換好衣服准備出門,門鈴又響了。我順着貓眼一看居然又是什么人都沒有。打開門卻聽見一陣急促的上樓梯的跑步聲和孩子隱約的嬉笑聲音。

  樓道里很暗,雖然和管理員提過意見,但總是不肯更換那盞几乎快斷氣只能發出昏黃光線的樓燈。

  我笑了笑,估計又是那個孩子的惡作劇。

  可是當我低下頭,卻發現早上的那雙皮鞋好好的擺放在地上。而且旁邊還多了雙兒童鞋。

  一雙很臟的兒童鞋,上面沾滿了泥土,鞋帶隨意的散落在鞋面上,而且好像還在動似的,由于光線太暗,我也看不得很清楚,反正是雙連收破爛的都不會要的破鞋。兩雙鞋端端正正的房在我面前。

  “誰這么無聊!”我生氣地把鞋子踢了出去,但去發現有點不對。

  鞋子里好像有東西,以至于一腳踢過去鞋子沒有如想象的飛了起來,而是沉重的顛了兩下。

  我蹲下身子,用手電筒照了照那個黑乎乎的兒童鞋。

  一條碩大肥胖的蛆蟲從里面爬了出來,抬起了頭左右慢慢的一邊蠕動一邊搖晃。原來我看見的蠕動的鞋帶就是這個。

  我有點想吐的感覺,可是等手電筒的光直接照進鞋子里,我卻連吐都無法吐了。

  鞋子里之所以有蛆蟲恐怕就是因為這個。

  里面有一只從腳踝處被齊齊切段的腳,已經高度腐爛了。顯然,那是只小孩的腳。傷口的碎肉像被扭斷的鐵絲一樣翻卷了起來,紅色的肉和灰白色如岩灰的斷骨刺激着我的眼睛。我捂着自己的嘴巴,看着那只在鞋子里的斷腳,身體靠着牆不由自主地癱軟了下去。

  我告訴自己,這都是幻覺,以前老看電影,總是嘲笑主人公膽子小,結果這下發現自己也差不了多少。

  等到我稍微可以站起來,立即沖到樓上,把早上遇見的女人叫下來看。

  可是門前早就什么都沒有了。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地面,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樣。女人很和善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上來坐坐吧。”我只好隨着她一起上去。

  她的家比較寬敞,布置得也很得體,他兒子見我來了很高興,但很快被母親呵叱進去繼續練琴了。

  女人端來了杯熱茶,我顫抖着灌進了肚子,好受多了,身體也沒抖得那么厲害了。

  “您不該住進那房子。”女人插着手站在我面前,神情很嚴肅。她的皮膚很白,在客廳的燈光照射下看的很清楚,說老實話,即便是我的同學也沒有她這么好的皮膚,何況人家還生過孩子。

  女人在任何時候都會對美的東西產生渴望,即便剛才還嚇得失魂落魄。

  “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能告訴我么?”我把茶杯放下,希望可以從她嘴里知道些什么。

  “他們不想害你,只是希望你趕快離開,如果要殺你,你昨天晚上就死了。”她輕輕動着薄如蟬翼的紅色嘴唇,宛如一抹會動的血跡。

  我聽了大吃一驚。女人見我不解,只好慢慢告訴我原委。

  “你住的那個房子以前好像是對夫婦住的,他們還有個孩子,不知道為什么,前几年他們全家居然都死在家里,死的時候三個人都沒穿鞋。后來警察在房子尋找的時候發現家里一雙鞋子都沒有。后來這房子據說就變成凶宅了,在這樓里住的人大都在開門的時候見過鞋子。比如那雙男士皮鞋和兒童鞋,有部分人忍不住搬走了,當然那也有些像我這樣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又帶着小孩的。”

  我聽了嚇了一跳。

  “現在要去找房子哪有這么容易。我需要帶着孩子,在這城市我又沒別的親人,離開這里就要露宿街頭了,有時候,事情要從反面去想,一些東西看上去奇怪,但如果你多想想自然有發生的原因,雖然住的很不舒服,但我也沒有辦法。”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那女人起身去接。我順便站起來看了看。

  和下面我的租的房子布局一樣。我的臥室上面果然也是那個孩子的臥室,他正躲在里面練琴呢。

  “知道了,明天把錢給你。”女人掛斷了電話,笑着走出來。

  我又和她攀談了几句。期間她還是勸我趕快搬走。我也想搬,不過想想大家既然都住在這里也就算了,畢竟再去找比這里又便宜地位又好的房子太難了,而且我給了那個壞房東三個月的房租,搬走就太不划算了。

  女人見我沒有搬走略有失望,不過還是熱情地對我說只要覺得不適都可以上她家來坐坐。

  “記住,聽別人說看見男士的皮鞋和小孩的兒童鞋都沒關系,但是看到了白色的老式女裝鞋的人都出事了。要么發生意外受傷,要么莫名其妙的死去。”女人神態嚴肅的交代我,我則點了點頭。

  臨走前,我發現出來和我說再見的孩子和那個女人都不穿鞋。小孩的腳凍的通紅。我有點驚異,但不好說。

  關門的時候我望着孩子的臥室,總覺得那里有些不協調。

  由于租住了房子,我在學校辦理了走讀,把床位退了,所以即使想搬也不行了。但一個人實在害怕,只好叫上我一個住在當地的同學和我一起同住,沒想到卻害了她。”女孩的樣子有點憔悴和難過,我有些不解,希望她繼續說下去。

  “她曾經是我的室友,因為關系不錯,所以被喊來壯壯膽。

  她是那種非常熱情而且膽子很大的女孩子,和我不太一樣,而且托付她辦事都會爽快答應,和她說的時候她還一直笑我是自己多疑罷了。那天來的時候還帶來了根學校體育部借來的壘球棒,她很喜歡體育,穿了身運動服和一雙黑色的運動鞋。兩人吃着買來的零食談笑着,倒也很開心。我把事情告訴了她,但沒有告訴她我和樓上女人的談話。

  這樣一直到深夜。

  我們都有點困了,把衣服換了。這時候,門鈴又響了起來。很刺耳,我們兩都不敢做聲。朋友拿起壘球棒,對我做了個噓聲的動作,然后探着身體接近了大門,并對着貓眼看了看。

  隨后,她面帶微笑的聳了聳肩。把壘球棒扛在身上,背過身子朝我走來。

  “什么也沒有啊。我沒看見你,可能是惡作劇吧,我說你在學校膽子就小,叫我怎么說你呢。”我也很高興,畢竟多個人就是不一樣。

  當我准備朝她走過去接過壘球棒的時候,我看見對面的門居然自己打開了。開的很慢,仿佛是那種電影電視里的皇宮里的厚重鐵門一樣。我几乎張不開嘴,愣愣地看着門打開了。

  外面的鐵閘門也自己打開了。

  女友見我發呆,于是搖晃着我問怎么了,我喊不出聲音,只是用手指給她看。她回頭一望,也嚇了一跳。

  那門完全打開了。而且樓燈不知道為什么也熄滅了。屋子里的燈光仿佛根本找不到外面,漆黑一片,宛如個會噬人的黑洞。

  門外什么也沒有。

  女友嘆了口氣,笑我可能門沒鎖好吧,居然被風吹開了。我暗想這里雖然冷,可是風還沒到能刮開大門的地步啊。兩人于是走了過去想帶上門。

  樓燈嚓的一下忽然亮了。而且比平時要光亮數倍,一瞬間把外面照的清清楚楚。

  當時我寧願是黑暗一片,反正自欺欺人什么都看不到也好啊。

  可是我們都看到了。門外整齊的擺放着兩雙鞋子。

  是的,兩雙,一雙男士皮鞋,一雙兒童鞋。那天看見的鞋子又回來了。室友卻笑了笑。

  “這么差勁的把戲。”她用壘球棒把兩雙鞋像擊打高爾夫一樣打了出去。很奇怪,這次并沒發生別的什么事情。

  當時我在想,可能真的是自己太多心了,或許是學習壓力太大搞得自己神經緊張出現了幻覺。

  晚上,我們兩個相擁而睡,依然聽見樓上劈劈啪啪的聲音。我也沒去多想,只當是那是那孩子在玩耍,不過問室友,她迷糊地說什么都沒聽見。

  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她已經先走了。可是當我換鞋准備去上課的時候,卻發現了她的黑色的運動鞋卻安靜的躺在門口。

  她沒有穿自己的鞋子走。而我檢查了一遍,我的鞋子都在。

  她到底穿了什么走的?

  那一整天她都沒來上課,也沒有聽說請假。我打給她電話,才知道出事了。

  等我來到醫院,原本熱情的室友滿臉痛苦的躺在床上。居然渾身幫着繃帶。還好傷勢并不是太嚴重,有几處骨折和擦傷。來的時候我大概知道,她居然是被車子撞得,我納悶了,一向反應和動作都很快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到底怎么了?”我連忙問她。

  “早上起來,我發現自己的鞋子不見了,看你睡的很熟,沒叫醒你,自己在鞋架那里拿了雙鞋,穿的很不舒服,我打算回家來換鞋去跑步。但沒想到腳上越來越重。”

  “越來越重?”我奇怪地問。她點了點頭。繼續說。

  “是的,而且那鞋子仿佛感覺越來越緊,就快要陷入肉粒一樣。當我准備過馬路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腳被灌了鉛似的。根本邁不開步子,最后居然像被粘住了,動都動不了。我只好低頭看着自己的腳。

  鞋面居然被深深按了下去。

  兩只腳都是,我可以清楚地看見兩只手的印痕,接着,就是一瞬間,我絕對看到了,一個小男孩跪在我腳邊,用雙手按着我的鞋面,居然還抬起頭沖着我笑。

  我當時嚇傻了,直到一陣汽車喇叭聲才把我拖回現實。

  接着一輛汽車直接朝我撞了過來。還算幸運,那車速度不快,而且司機反應及時,不過車沿還是帶到了我。結果左腿和肋骨骨折了。不過我很知足了,能撿回條命就不錯了。”說完,她嘆了口氣。我感到非常內疚,如果不是我膽小叫她來陪我就不會出這種事情了。

  臨走的時候,她勸我趕緊搬家。

  “你的鞋子呢?”我忽然問她,“我家并沒有少鞋子啊。”

  “一雙白色款式很舊的女式皮鞋。我在你鞋架拿的,出事后就沒找到了,現場也沒有。我還納悶,為什么你整個鞋架上都是一模一樣的鞋子,難道你想學愛因斯坦么?”

  “整個鞋架都是?”我大驚,因為我的鞋架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一雙白色的皮鞋。

  “是的,”室友斬釘截鐵的點頭,“否則我也不會穿一雙那種鞋子上街。”

  “看見白色女式皮鞋的都回發生意外。”那女人的話在我耳朵邊上回響。

  我整個人天天處于精神半游離狀態。

  直到今天早上。這几天我無論做什么都能看見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有時候我從床上醒過來就能看見本來在床下的拖鞋卻變成了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我想我快神經衰弱了。想去找樓上的那個女人聊聊,但她也說無能為力。

  早上出門的時候,我發現家里沒有別的鞋子了。

  我把自己縮到牆角,整個客廳都堆滿了白色的皮鞋,外面冷冷的陽光射在鞋面上,反射出慘敗的光。放在我面前的只有一堆白色女式皮鞋。到處都是。飯桌上,客廳,地板,書桌,椅子,廚房。到處都是,整個房間几乎快變成白色了。我都快瘋了,只好赤着腳跑了出來。

  沒有別的解決辦法了,平時見過您寫的故事,所以我只好來您這里。”女孩終于說完了,我也終于知道她為什么不穿鞋子了。

  “奇怪的女式皮鞋么?”我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為什么,為什么不搬走呢。”我問她。

  “沒有用,我沒其他地方去,無論走到哪里,在學校我也能看見那白色的皮鞋,但別人都看不見,而且我也怕再使得身邊的人出現和我室友一樣的事了。”女孩說話的時候半閉着眼睛,說着說着居然趴在沙發上睡着了。看來這么多天她都睡眠不足。

  我幫她蓋了條毯子。接着打了個電話給紀顏,把事情的大概告訴了他。

  這的確是件奇怪的事情。

  紀顏答應了,而且很快趕了過來。不過只有他一人。

  “黎正呢?”我問道,紀顏回答說黎正對自己父親遺留的筆記很感興趣,正坐在那里天天看呢,所以就沒過來。

  由于女孩睡得很熟,我們沒有吵醒她,但總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我家。我和紀顏只好去了里屋攀談起來,也怕說話的聲音打擾她睡覺。

  與紀顏交談過后,我們決定帶着女孩去她租住的那個地方看看。過了會,她醒了,但還是不肯穿鞋。

  “我怕穿鞋。”她抱着雙腿縮在沙發角落里。紀顏皺了皺眉頭。

  “這樣吧,我和歐陽輪流背你,你多穿几雙襪子,這樣光着腳走路很傷身體。”紀顏的話語很柔和,女孩感激地抬頭看了看她,紅着臉點了點頭。

  都說現在女孩子喜歡骨干,但看上去瘦弱矮小的她一上來還是有些重量,開始時我背,可能長期缺乏鍛煉,在電腦前坐太久的緣故,居然有點喘氣。不過這次就當負重長跑算了。

  由于是在路途遙遠,紀顏也不再堅持不乘車。三人拉下一輛的士。

  等我們來到那間民居的時候已經接近下午四點了。天色比較暗,像蒙了層灰的玻璃。

  “對了,你能說說那房東什么樣子么?”紀顏把女孩從車上背下來。

  “很年輕,大概和你們年紀差不了多少,170公分左右,長相很普通。不過他和我說話的時候喘氣很厲害,臉上通紅的,開始我還以為他是凍得,說話聲音很粗糙,像在磨砂紙。我看見他從口袋里拿了瓶東西老往嘴巴里噴。噴完后臉色就好多了。”

  “看來那人有哮喘啊。”紀顏把女孩往肩上一托。我們走進了那棟居民樓。

  樓層的下面有個破爛的停靠自行車的竹棚。里面有几輛几乎褪了色的自行車。連賊都懶得偷了,自然也沒人去打理。整座樓顯得很荒敗。車棚的牆上貼着一張大大的告示,正上方寫着“拆遷通知”四個字。

  我們走進樓道,女孩小聲說:“放我下來吧,我能自己走了。”紀顏把她放下來。這里面的燈光果然很昏暗,長久沒有更換的燈炮燒得外殼起了層厚厚的黑色污垢。我順着牆壁摸索過去。發現牆上有很多裂痕。

  爬了五層樓,終于到了她家,女孩戰戰兢兢的把鑰匙扔給我們,自己不敢開門,紀顏笑了笑,找准鑰匙開了門。

  里面收拾得僅僅有條,很干淨,東西也很少,不大的客廳里果然鋪着方形的大理石瓷磚,一塊足有四十多平方釐米。牆角擺了張書桌。里面的臥室還有張,上面堆放了很多書,我隨意掃了一眼,都是考研用的。

  書桌旁邊是張雙人床。牆上大都起了霉斑了,黑乎乎的,一片連着一片,還好被人用牆紙糊了起來。

  “上面太高了,所以我也沒去管,只是看着由點惡心。”女孩指了指天花板。

  果然,上面的霉斑更厲害,几乎整個天花板都是黑色的。紀顏盯着看了看,然后對我說。

  “床也是你自己的?”我問她。女孩笑了笑。

  “不是,我只帶了張書桌,床本來就有。”

  “能倒點水給我們喝么,有點渴。”女孩笑了笑,轉身出去。我正奇怪,紀顏是極少在陌生人家吃喝的,更別提主動要東西了。女孩剛出去,紀顏就拍了拍我的肩膀。

  “閉上你的眼睛,靠鏡妖看看天花板。”我奇怪地看了看他,紀顏沒有再說話,我只好照辦,把眼睛閉起來,抬起頭,讓鏡妖充當我的視力。

  我看見了。

  原本一片黑色的天花板卻有着一連串腳印。看大小應該是小孩子的,腳印很零亂,不過一直延伸到女孩的床頭上面就沒有了。而且,似乎那腳印總有些那里不妥,但一時又沒想明白。反正給人一種很不對稱的感覺。

  “把她支走是免得嚇着她,再經受刺激怕她受不了。”紀顏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睜開眼睛,想想也是。

  由于家具很少,我和紀顏干脆在屋子里轉悠了一下。非常普通的房子,略顯有些陳舊。

  “今天,好像還是三八婦女節啊。”我見大家一言不發,空氣略顯沉悶。

  女孩笑了笑,用手把頭發擼到耳后。我看了看她的腳,依舊不肯穿鞋,難道那雙白色的女士皮鞋真有這么大的力量?

  “這里看不出其它奇怪的東西。”紀顏低沉着喉嚨說了句。

  “對了,你叫什么?”這么久還不知道女孩什么名字。她很干脆的說自己叫池月。

  好聽的名字,反過來念就是月池了。

  “我和歐陽想多去了解下着房子的情況,好像這棟樓還有几家住戶吧。”紀顏問池月。

  本來打算我和紀顏兩人去,但池月死活不肯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大家只好從五樓一直問下去。

  直到一樓,我們發現這里除了池月和六樓的那個還沒見面帶着孩子的女人,總共還有六戶人家。

  他們大都對我們的到到來持有很嚴重的戒備心,有的連門也不打開,其中有個戴眼鏡的,非常不友好,一直對我問來問去,然后啪的把門摔上了。不過在我們見過的几戶人家中,發現了個共同的特點。

  這么冷的天,他們都沒穿鞋。

  紀顏站在一樓的樓道口,把領子豎了起來,瞇起眼睛望着天空。

  “要下雨了。”

  的確,天色比來的時候更為沉重了,宛如一個倒扣着的燒了很久的黑鐵鍋。

  “走,去拜訪下那個六樓的女人。”紀顏揮了揮手。臨進去前,我聽見了一聲不大不小的咯嚓的聲音。

  類似什么裂開或者粉碎的聲音。不過只是一瞬間,或許是我太多心了。

  三人站在六樓的門口,敲了敲門,過了許久才打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小男孩只露出雙眼睛,小心翼翼地站在里面盯着我們。

  “我媽媽出去了,不在。”

  “還記得我么?小弟弟?”池月蹲了下來,微笑着看着小孩,小孩似乎有些高興,但還是不開門,看來這孩子警惕性還是值得贊揚的。

  “我記得你,你是那個鞋子很臟的姐姐。”小孩的回答讓池月有些尷尬。這時候,我聽見樓下傳來了腳步聲。

  一個長相端莊秀麗身材高挑穿着黑色的職業套裙的女人走了上來。左手提着一個大大的還未打開包裝袋的毛絨玩具,右手拎着一個坤包。

  她上來后看見我們愣了下,很快臉色變得很難看。

  “你來了?”她几乎無視我和紀顏,冷冷地望着池月。池月似乎有點不知所措,只能傻傻地點頭。

  “我告訴過你,既然你被那一家人選中了,就別來糾纏我了,我幫不了你,我死沒關系,可我孩子是無辜的,我求你離這棟樓的人遠點吧,他們都還想好好的多活几年。”女人忽然開口說到,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但聽起來卻讓我很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說池月的死活和你沒關系了?”我問那個女人,她不再回答我,只是固執的轉過頭,然后從包里翻出鑰匙走了過來。

  剛剛打開門,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跑過來抱着女人的腿。

  “媽媽,我好害怕,外面好黑,舅舅又不停的喘氣,臉通紅通紅的。”孩子忽然喊道。紀顏一聽,一步走了過去。

  女人剛想用手捂住孩子的嘴,但手被紀顏揪住了。

  “讓我們見見您的弟弟吧。或許事情會清楚些。”紀顏的聲調不高,但語氣十分嚴厲,女人掙脫了兩下,把手抽了出來,腦后的長發耷拉在眼前,低着頭撫摸這兒子的臉,低聲抽泣着不說話。

  “姐。告訴他們的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還不如抓緊時間把錢花出去多享受一下。”一個年輕男子從里屋閃了出來,穿着身厚實的羽絨服,手里攥着一個小塑料瓶,看上去很瘦弱,雖然我不會看相,但他的臉色實在不敢恭維,黑而且帶着絕望。

  池月忽然盯着那男人,指着他叫了起來。

  “是他,就是他把房子組給我的!”那名男子笑了笑。

  “感謝你的錢,我玩的很開心。”現在房間里只有那個小男孩依然天真的望着這些身體比他高上一截的大人們,眼睛里充滿疑惑。

  外面几乎全黑了,風夾着沙石把玻璃抽打的啪啪作響。大家圍坐再客廳的沙發上。

  除了我和紀顏,大家都沒穿鞋。

  “是我叫弟弟把房子組給你的,不,應該說是這棟樓的所有人決定的。”我吃了一驚,難道整棟樓層的人都和這事有關么?

  “知道倀么?我們這些苟活的人和悵沒什么兩樣。”女人雙手交叉在胸前,從鼻孔里悶哼了一下。而那個自稱是弟弟的男人則吹着口哨若無其事的望着窗外,不時地逗逗那個小男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那個房子像一個不停的需要填平的窟窿,所有在這樓的人都無法離開這里超過24小時。所有的人都見過那雙白色的女式皮鞋了。就在那件事發生的五年來,苟活下來的人其實內心和死了沒什么兩樣。”女人的聲調很奇特,非常尖刻,充滿了自嘲。

  “到底發生什么了?我們剛才去問過那些其他的人,他們都不理我們。”我連忙問道。這時,一直不開口的那個男人冷不丁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我好生奇怪。

  “因為他們都怕,他們怕什么時候一覺醒來自己的腳上就套了雙白色的鞋子。”

  女人狠狠地瞪了她弟弟一眼。

  “你少說句不會憋死吧,把小寶帶進去。”男人順服的低着頭,把叫小寶的孩子抱了起來。

  “來,小寶,舅舅帶你進房間玩。”說着兩人走了進去。

  “我不想讓小寶知道,雖然他不是很懂。”女人看着孩子完全進了房間并把門帶上,才舒了口氣,繼續說着。

  “這棟樓的人本來是住的很平和的,左鄰右里雖然談不上親如兄弟姐妹,但還是有說有笑。但是那個女人搬來后一切都改變了。

  她很漂亮,很年輕穿着時髦,非常喜歡穿一雙白色的皮鞋,帶着一個很小寶差不多大的男孩。那男孩別提有多漂亮了,開始的時候她為人很和善,加上小孩可愛,大家都很喜歡他們母子。可是時間一長,問題也就如同海岸邊潮退后的石頭,凸顯出來。

  首先是那個女人根本沒工作,但家里環境卻比任何人都好,經常早出晚歸,孩子則托付給鄰居們照看,雖然孩子每次見到母親離去都會放聲大哭,哭地很悲慘。大家紛紛猜測她的職業。當我們看到一個個不同臉孔不同年齡但都穿着考究的人送她回家的時候,大體知道了結果。

  但是有一個男人又有所不同。來的最為頻繁。

  一次我下去買東西,看見那個男人赤裸着身體叼着根煙手里纂這一些錢從房子里罵罵咧咧地跑了出來。接着那個女人頭發凌亂的追了出來,邊哭邊罵,看見我后,她沒追出去,而是靠着門一下滑到地上,痛哭起來。

  我自然過去安慰她,看見她的臉頰腫的很厲害,似乎被什么東西抽打過,把她扶進房間。攀談之后,才知道她的故事。

  淪落風塵不是她的錯,錯就錯在那個男人身上。一面強裝笑臉去用身體迎合那些男人,一面還要拿錢給他去吃喝嫖賭。我覺得這個女人很傻。

  “為什么不離開啊。”我奇怪地問她。但她卻摟着兒子,流着淚說了這么一句。

  “他威脅我,只要我敢走,就不會放過我兒子。那孩子不是他的,那畜牲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的!我不能看見兒子出事。”作為母親,我自然明白她的苦心,但作為旁觀者,我卻無能為力,只有在平時有空就安慰她一下。

  我原以為這件事會慢慢過去,但沒想到,慘劇就發生了。

  當警察敲響我家門的時候,我還沒睡醒。結果我被告知,樓下,就在我的床下面的五樓房間,躺着三個人。

  那對母子,和那個經常來的男人。

  我在警察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几乎吐了出來。

  首先是那個孩子,左腿的腳掌被砍斷了。地上到處都是血,三個人的血混雜在一起,把客廳都染紅了。孩子的臉色慘白,警察說是失血過多而死。但是那個男的就可怕了。

  他的臉根本就爛掉了。

  平心而論,他本來還算是長的比較英俊,但那時候的我卻被嚇的連續几晚上做噩夢。

  那男人的耳朵沒有了,整個肩膀被血浸泡着,臉上已經分不出五官,全都是不規則的傷口,肉粘着骨頭綻開的到處都是,宛如一份被剁過的肉餡,就像是被什么猛獸咬過一樣。

  而那個女人,脖子上插着一把菜刀。她的臉也變得和平時不一樣,完全失去了美麗的樣子,非常的猙獰,就像寺廟中看過的鬼的雕像一樣,瞪着雙眼。

  最令我難以忘記的是她的笑容。

  嘴角向一邊夸張的隆起。帶着解脫和舒適,而且她的嘴巴里,還含着一片耳朵。

  我估計那男人是被她活活咬死的。

  可是現場一雙鞋也沒有,三個人都是赤着腳。誰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可是接下來的數年里。房子雖然空閑着。可是住在這里的人卻都開始倒霉。

  首先就是我丈夫。”說到這里,小寶的母親停頓了下,吸了吸鼻翼,然后抬起頭繼續說。我看見她眼睛里有淚花。而紀顏也認真地聽着。

  “我丈夫是司機,在某地稅局。那天因為有事情,送一個局長去外市出差。早上出去的,第二天中午我就接到了消息。

  我丈夫居然出了車禍,他的技朮是公認的,否則也不會被委派給局長開車,而且為人非常謹慎。接到噩耗我几乎昏厥過去。而去現場領取尸體的時候我卻更吃驚了。

  當事人就是局長,他一點事也沒有。局長告訴我,我丈夫在開車經過高速公路以后,忽然低頭奇怪地喊了句。

  “怎么我穿了雙這個?”接着車子速度越來越快,直接沖向了護牆。我丈夫整個人甩了出去,脖子被玻璃割開了一個大口子。而局長只是被撞暈而已。

  我依稀記得他說早上出門的時候看見門口有雙白色女士皮鞋。

  那件事以后,凡是在樓層里看見那雙鞋子的人,只要離開這里超過一天,就會死與非命。所以表面上我們還住在這里,但是大家都被看不見的繩子幫着,誰也跑不掉。

  我們討厭鞋子,住在這里的所有人都經曆過你一樣的恐懼,但久而久之也就麻木了,除了出外沒辦法,否則絕對不去穿鞋,我兒子雖然小,但也看見了,所以他也很懼怕鞋子,只要在家就絕對不會穿鞋子。”女人看着池月說道,面帶愧疚地說:“你的同學我想可能只是個警告罷了。其實我不想加害你,但我怕孩子出事,也沒有辦法,而且樓下的人逼這我這樣做。他們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只要一個和那女人長得很像的你死了,怨氣才能平息。”

  “所以你見我住進來后就想讓我趕快搬走,只要過一天,我就會死?”池月吃驚地問。

  “你看見的那些東西不是她想讓你離開,而是警告你不准離開。所以,我才會說,我們這些人就如同倀一樣,把你領到這里來。”小寶母親說完了,長長喘了口氣。

  紀顏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事情似乎清楚了,不過我還是想知道當年那房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揮了揮手,示意我出來。

  “月池暫時留在這里吧,我和歐陽下去看看。”

  到了五樓門口,我問紀顏打算怎么辦。

  “其實那件事我有所耳聞,只是沒記起來發生地是在這里。我一向喜歡搜羅比較特殊的案件,加上有些警察朋友。其實五年前的事情那女人只說對了一部分。”紀顏點燃了根煙,順便給了我一根。

  “哦?難道還有后續?”我沒心思抽,好奇地追問他。

  “是的,那個男的,其實當時并沒有死。不過也差不多了,在現場的時候心跳呼吸都很微弱,才被誤以為死了。后來在途中被救了過來。”紀顏慢慢說着。

  “那太好了,把他找來就是了。”我趕緊說到,但是紀顏聽完卻搖頭。

  “我要是那個男的,我會后悔自己沒死在現場。他被救活后,交代了那天的事情,雖然他的嘴唇都被咬掉了,而且精神很不穩定,但還是大體上說清楚了當時發生了什么。

  案發的當時,他正在女人家里休息,由于欠了一屁股債務,他在打算如何從這里再搜刮一筆錢,很可惜,那個女人也几乎被搾干了。當他打算掃興的離去時候,發現自己的鞋子不見了。

  一雙很普通的皮鞋。

  兩下里一交織,他就大吼起來。結果發現是那個小男孩藏起來了,問他藏到哪里,也不說話,結果母親出來后發現所有的鞋子都不見了。全被男孩藏了起來。

  原來這個人很喜歡用皮鞋毆打男孩的母親。男孩總是躲在一邊觀看着。”紀顏一邊說,一邊走進了房間。我隨着他,走到了池月的臥室。

  “當男人發現鞋子不見,錢又沒弄到,非常的生氣,他開始毆打男孩,結果女人從廚房里跑了出來,手里提着菜刀。

  在爭執的過程中,男人搶過了菜刀,并把到架在了小孩的腿上。

  “如果不給我錢,反正我也會被放高利貸的砍死,要么,我現在就把這討厭鬼的腳砍下來,以后討飯也容易點。”男人這樣威脅道。

  自然換來的是一頓痛罵,不知道為什么。或許人在意識混亂的時候行為也混亂了,總之這個男的居然真的下手了,一刀砍掉了孩子的腳掌。

  任何一個母親面對這種情況都會發瘋。這個也是,結果自然是沖過去廝打起來。一個被咬成重傷,而那個女的被砍到了頸動脈,當場死亡了,孩子也失血過多沒救回來。據說開始的時候女人在外面喊了很久,想乞求幫助,雖然是中午,大家都聽到了女人的哀嚎,可是沒有一個人肯出來。

  如果事情就這樣結束也就罷了,可是住進醫院的重傷的男子沒過几天就失蹤了,尸體,不,應該說是尸塊被發現扔在了醫院的垃圾堆中。

  几乎被剁了個粉碎。監視器錄像只錄到了一個畫面。”紀顏一邊拖鞋,一邊站上了池月的床。

  我奇怪他想干什么的時候,他卻用手敲了敲天花板。

  “到底拍攝到了什么?”我問他。

  “一個女人,一個拿着刀的女人走進了病房,頭發全是白色的,但是只有背面。”紀顏又跳了下來,繼續在房間里踱步,似乎在尋找什么。

  “你知道死者不穿鞋光腳意味着什么么?”紀顏突然問道,我自然搖頭不語。

  “沒有鞋子的人,會永遠在常世不停地走下去,永無止境,直到找到自己合適鞋子為止。或許這里居住的人認為池月可能就是適合的‘鞋子’。

  當一個母親看着孩子受到傷害,再懦弱或者溫柔的人,在那一剎那也會變成夜叉。”

  “夜叉?”

  “使得,佛教中的夜叉履行着行刑者的職責,他們會吃鬼。人,也會變成夜叉。”紀顏又轉悠回臥室。他的話讓我糊塗了。

  “你不是看見了天花板上孩子腳印了么。有沒有感覺到什么不妥?”

  “看到了,好像覺得似乎只有一只腳的腳印。”我終于想了起來。紀顏點點頭,他忽然蹲了下來。

  “來幫幫忙。”紀顏喊了我一下。我走過去,幫他把床翻了起來。

  床的地板顯露出來。

  紀顏笑起來。

  上面用膠帶紙幫着很多雙破舊的鞋子。包括那雙白色的女士皮鞋。

  我們回到了樓上,池月仍然躺在沙發上和那個女人聊着。

  “我躺在樓下的時候,你家小寶好像很喜歡光着腳跑來跑去,有點鬧啊。”池月對小寶的媽媽說。女人非常驚訝的站起來。

  “沒有啊,小寶的房間里鋪的是很厚的地毯,我怕他着涼才特意買的。”池月驚訝的望了望女人,又低下了頭。

  這時,門外響起了很嘈雜的聲音。

  原來所有的住戶都上來了。他們手里都拿着東西,拖把,菜刀或者撐衣架。

  “把那個女孩趕出這樓!那樣女鬼就會追着她出去了,這樣樓層拆了大家也不會有事了!”其中開始那個戴着眼鏡,知識分子模樣的人喊道,其余的人立即贊同。

  除了我和紀顏所有的人都赤裸着雙腳。這么多雙腳交叉站在了一起。

  “你們不覺得太自私了些么?”我忍不住問道。

  “那你說是死一個好還是死大家這么多人好?”眼睛忽然沖我噴了一句,弄得我啞口無言。

  “如果我離開大家可以安全的話,我願意走。”池月忽然站了出來。一時吵鬧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些。

  我和紀顏包括小寶的母親都無法勸阻池月離開。池月不說話,只是默然穿起了鞋子。

  “既然要走,還是穿這吧。”我和紀顏與池月一起被趕出了這棟大樓。

  外面的天氣已經非常壞了,初春的雨帶着還未完全離去的冬寒劈頭蓋臉的下了下來。

  “你們走吧,我們只想好好的活着,不想再擔驚受怕了!”眼鏡和大家站在樓道出口,冷冷地說。

  這時候,一個閃電打了下來。

  眼鏡忽然失聲驚叫起來。

  “她來了!”里面赤裸着雙腳的人紛紛往里避去。小寶的母親被人擁到了牆的外側,几乎出來了。

  可是在雨中的我和紀顏什么也沒看到。可是池月也坐到了地上。

  “她來了。”她也指着地面顫抖着聲音說,身體還不由自主地朝后挪着。

  小寶忽然叫了一聲。他的身子居然自己走了出來,不,應該仿佛是被什么脫了出來一樣。

  另一面小寶的母親和舅舅死命拉着小寶的另外一半。

  “別搶走我兒子啊!“那女人尖聲高叫起來,接着微弱的樓道光和閃電,我發現女人的神情很駭人,真的如同我看過的夜叉雕像一樣。

  但是似乎小寶的母親和舅舅兩人的力氣也無法組織小寶被拖出去。他的身體大半已經被淋溼了。

  里面的人忽然騷動起來。

  “既然她要你兒子,就給她啊!不要連累我們!”他們自覺而默契地一起從后面把三人推了出去。我和紀顏連忙扶起小寶,幫他遮擋下大雨。紀顏則和小寶的舅舅把女人扶到一邊。

  混亂之中我聽到了轟隆一聲巨響,接着是一陣沖擊把握震倒在地。等我意識到的時候,發現樓層開始坍塌了。

  還是紀顏反應迅速,連忙把我們拉開。

  樓層塌的非常之快,里面的人一個也沒來得及跑出來。

  廢墟中,我看見了無數赤裸着的雙腳,從廢石堆里伸了出來,他們到死也沒穿上鞋子。

  “看見了么?”紀顏抱着小寶,指着廢墟向我說。

  是的。我也看見了。一雙沒有穿鞋的腳。一個拿着刀渾身白頭發的女人,她的臉如同帶了個面具,完全變成了佛教里夜叉的樣子。

  她的另外只手牽着一個小男孩,男孩的左腳掌被砍掉了,男孩的手上提着一雙白色的女士皮鞋。他們兩個呆滯地站在那片廢墟上。

  不過只是一瞬,很快又不見了。

  原本就要被拆遷的房子,結果在暴雨中自己坍塌了。這件事其實也算不上什么新聞了。

  而從中獲救的四人當然應該深感幸運。

  不過幸運從來都不是老天爺賜予的,幸運要靠自己爭取。

  解決了例行的公事,紀顏暫時為這四人找到了住處,就和我找了個地方坐坐休息下。

  “你是怎么知道鞋子在床底下?”我問紀顏。

  “當然是四處找啊,不過也得益于我父親。他經常外出,小時候我單純的認為只要把他鞋子藏起來,他就不會離開了。那時候的我,就是把鞋子用膠帶幫在了床板的底部。所以,我自然會去看看。”

  “那對可憐的母子還會出現么?”我想起雨夜中看到的情景,還有些不舒服。

  “會的。成為夜叉的人是無法消失的,他們母子會永遠走在這世界上。”紀顏忽然嚴肅的對我說。

  “如果你在夜晚街道上看見沒穿鞋走路的人,趕快把自己的鞋子脫掉吧,否則,他就會一直看着你的鞋子,跟着你回家了。”

  說完,他又孩子似的笑了笑。我一直追問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閉上嘴不再說了。

  “走吧,還是回我家一起喝點酒驅寒吧,否則會生病的。”紀顏拍了拍渾身溼透的我。

  雨已經停了。(不穿鞋完)
回復

使用道具 舉報

手機版|小黑屋|術數縱橫

GMT+8, 2025-10-25 11:04 PM , Processed in 0.037093 second(s), 11 queries .

Powered by Discuz! X3.5

© 2001-2025 Discuz! Team.

快速回復 返回頂部 返回列表